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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不断,可是慢慢地,我便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了。
可又偏偏,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马车停了下来,可是许久没有动静。
我撩开帘子,才发现车前赶车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小心走下马车,留意周围的一切,原来马车已经将我带到了城外。
一个很像是元郢的背影,站在距我不远的地方,我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踩在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动静,还未靠近,我便已经觉察到,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你是元祈。”我说。
眼前的人,笑出了声,这才转过头来。我果然没有猜错。
我记得曾经听谁说过,元祈似乎是被关在了太皇太后宫里的地牢中。可是现在他竟又冒充元郢出现在我眼前,不知是骗过了离宫的人,还是连那下人也是他的奸细。
周围呼啦啦一阵异响,我左右去看方才注意到,数百弓箭手直直指向了我。
“原来,你是要为高瑾怡报仇。”我明白他的来意了,心里盘算着怎么应付这些弓箭手。
“没用的。”元祈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冷冰冰地说,“在西夷你助元郢破坏我计划的那时候,我就该明白,你和元郢一样,天生克我。”
“元郢可知道你逃出来了?他已经恢复记忆了。”我故意在拖时间,只要二哥得到消息知道我出来了,或许会怀疑,以二哥来说,肯定会一方面想办法联络元郢,一方面沿着线索赶来。
元祈似乎无意等我说下去,便抬起了手。
“高瑾怡死的时候,却提都没有提你,没想到你却是第一个为她出头来杀我的人。”我搬出高瑾怡来刺激他,可是看着元祈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他似是死心,已无牵挂。
不行了,元祈怕是难以说动,现在只能想想,怎样找到突破从这数百弓箭手眼皮下突袭。
元祈的手突然落下,猝不及防。
箭在弦上,瞬间射出。
数百支箭同时射来,场面,倒是极为壮观,密密麻麻的。
即便我能躲过一边,但也难防另一边。
我做好了受伤的准备,打算拼死杀出去。
凤鸣出鞘,迎箭雨而上,划破长空,留下一道惊鸿,剑气以疾速吞噬。
然而,元祈在我身后,突然拔出匕首刺来……
我未来得及收剑作防,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眼前一黑……
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我竟未觉得疼。
然而,我受力摔向一旁。高崎被元祈偷袭来的匕首刺中,整个人晃动了一下,直直跪倒在地,死撑着。
原来刚才所看到的眼前那一黑,竟是高崎突然挡在了我前面。
元祈见势不对,再次抬手召弓箭手攻击。数百弓箭手却在一夕之间被随高崎而来的禁宫侍卫制服,器械投降。元祈要跑,一杆长枪从身后刺来,刺穿他的左肩,二哥策马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挑起长枪,将元祈钉在了树上嘶嚎。
高崎见二哥赶来,才松了一口气倒了下来。
我上前扶他,心里自是一百个一千个疑问,却摸了一手的血。
匕首刺进了高崎上腹,伤口处涌出的血泛着青黑色,元祈的匕首涂了毒。
“高大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抬头寻求二哥帮忙。
高崎伸出手抓住我的袖口,扯了一下,“来不及了,别忙了。”
二哥知我用意,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我杀了你妹妹,你却为了救我,被元祈所伤。”真是讽刺,更何况,元祈是来给高瑾怡报仇的。
“知你身份的那一日,便知是我的劫。”高崎捂着伤口,让血流得再慢一点,方才有机会将话说完,“郡主可还记得,我们在沧遗寺遇劫。我从未想过,你会赶回来救我们。”
他说的,应是我随长公主第一次去沧遗寺时的事。那时我将元祈交托给他,带着一众女眷与他分开两条路逃避歹人追杀,二哥赶到的时候,我见他与元祈迟迟未归,才独自去寻,就发生了那一幕。
我点了点头,记得。
他却笑了,这是我头一次看到他笑。
从前以为我们的立场是对立,一直是对立的。我跟随元郢时,他是站在皇贵妃那边的;我为南埕王后时,他是站在北韶摄政王那边的;而后我再到北韶,有元郢有御儿,他却只能是高家的人。
我将他与高家的人一概而论,我恨过他,恨过高家的每一个人,在南埕王宫醒来的时候,无数次恨到想要把高家的每一个人活活撕碎,可好像,高崎从未做过什么对不住我的事,他的立场容不得他选择,唯一的一次对峙,我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使他落下一辈子的伤残,再不能策马征战。
他缓缓抬起了手,像是想要摸我的脸,却在半空中尴尬地停住了,他皱了皱眉,收回了手。“臣,不敢逾越。九年前看你离开,我曾答应过你,替你照顾好你的儿子,如今功德圆满,剩下的一切交还给你了。”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时,我才明白,他的心意,可在此之前我从未看出,他也不曾给任何人机会看出,如他所说,不敢逾越。与他的第一次交锋,便是在沧遗寺遇险的那个时候,我受伤,不得已暴露身份,他知道我乃昭华的时候,一切就都注定了。
九年前,我来往于韶宫和长公主府,没少与他正面冲突。每每遇到他挡道,我都会暗自生气,怪他坏事,其实,他真的有坏过我的事么?又何尝不是在保护我。
或许……
他也许看出,我明白了。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九十九章 命运使然()
“谁?”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什么动静,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看向门口。
珩儿站在刚进门的地方,轻手轻脚地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我,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搓着一双小手,懦懦地停在原地。她以为我生气了。
“你怎么又过来了。”我守在御儿昏迷的病榻前,不知不觉打了盹儿,正是刚刚那一声开门的声音太过小心才引起我的警觉,没想到却吓着了她,将语气缓和了些,我招手让她过来。
珩儿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我面前,仍是把头低得像是要埋进胸口似的,她慢慢地把一双小手背到了身后,感觉明明她很委屈,却还是将情绪调整得当,多一分都没有流露出来。
她以为大概不说话,我就会训斥她几声,然后要她出去。可是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我再说什么,她悄悄偏头去看了看床榻上还未醒来的御儿,然后又悄悄抬起头看了看我,可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感觉到她抿了抿嘴唇,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看我,稍微犹豫了一下,这一次她居然凑上前来,点着脚尖贴近了我,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将我额前一撮乱发拨到了耳后。
她又打量了我一下,很小心退了回去,又背起了手。
“你怎么了?”我轻声问,生怕再吓坏了她。
她紧紧绷着嘴,看着我摇了摇头。
“珩儿,”我伸出手去,她看了看我摊在她面前的手,将自己的一双小手伸了出来,竟然握住了我的手,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单纯无邪的眼睛,安静地等我说下去。“从你决定跟着我的时候开始,你和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知道吗?不用自己忍着。”
她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很认真地点了下头,绷着的小嘴一点一点放松,她声音小得我几乎听不见。“珩儿的娘亲没有了……珩儿的父王也病了……珩儿只有娘娘了,怕犯错,怕娘娘……不喜欢。”
我很努力地听清了,竟是一阵心酸。
谁说孩子就不明白大人的事,即便我一生坎坷,六七岁的年纪里,我依然凭借着父王和皇伯伯的宠爱兴风作浪,而我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她的六岁时,失去了娘亲,唯一的父王还在病中垂死挣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处境,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我。
“珩儿,你的父王和娘亲都是我的恩人,即使你不如此小心,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向她承诺。
珩儿笑了笑,得到这一保障,让她打开了一点点心结,却还是尤其小心。
算了,以后的日子还长,不急于这一刻,总有一天,她可以放下心里的包袱吧。
“娘娘累了吧,”她很懂事地问候着,“娘娘去歇一下吧,珩儿照顾小哥哥。”
小哥哥?我不禁笑了,“也好,那就麻烦你照顾小哥哥了。”
珩儿像是终于得到了安排,有事情做而感到开心,她凑到御儿身边去,恭恭敬敬目送我出门。
珩儿的出现,对我来说,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失去伏凝的伤,看着珩儿时,就像看着伏凝,我心想着若是我有意将珩儿收做养女,元郢应该不会反对吧。
庭中无人,我自顾自地走着,走到了二哥的书房前,手按在门上,还没来得及推开门,就听到书房里二哥和元郢在讨论着什么。
“……如今高丞相趁机拥兵起事,已经离开了檠赭城,其居心已昭然若揭。”二哥说。
“高丞相早有造反之心,更何况在接连痛失爱女与独子的情况下,他会走到这一步并不意外。”
“是啊,高家早有推翻宇文一族的意图,当下说是迫不得已也好,说是早有准备也罢,高瑾怡和高崎的死虽然在高丞相的计划外,彻底推了他一把让他走上这条路,不过,既然他早有预谋,兵变不过早晚的事,而今损了一双子女,换个角度来想,无疑也损了高丞相身边最直接的两个威胁。”
高丞相要造反了吗。
既然已经带兵出了城,恐怕这一战迫在眉睫了。
我失落地想着,却忽略了周围,一抬头,便看到少奕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我轻轻提步走近了些,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噤声。
而在此时,书房的门开了。二哥谨慎地看向书房外,发觉是我们时,稍稍松了口气,才又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我想来找你的,没想到在这碰到了少奕。”我抢在少奕之前开口,不希望二哥他们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只是听我说完,二哥才松懈了些戒备,少奕微低着头没说话。
元郢从书房里踱步走了出来,向着我问道。“这一位似乎是南埕帝君身边的人,有缘见过,不知当如何称呼。”
“臣,少奕。侍奉于娘娘的靖宫中。”少奕躬身回道。
我无力理会元郢又打什么主意,转而向少奕问道。“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珩儿的。”
少奕没有回答,我已了然,接着说道,“他们还有他们的事,你且随我来吧,珩儿在后苑。”说罢,带着少奕向后苑走去,转身的时候与元郢擦肩而过,盯着他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的那些话。
他却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安抚,“别担心,去吧。”
原来,他知道我听到了什么,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向他一笑,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轻松了些。
我引少奕向孩子们在的后苑走去,见他不说话,我便想打破这有些让人不舒服的沉默。“你这些日子常来往于南埕和北韶,不知是否见过陛下了。”
少奕应声回答,“陛下还是老样子,元气大伤非朝夕可调理,只能等天意了。”
皇甫宣的病又严重了么?
我长叹一声,“那你再回去的时候,是否要带着珩儿呢,也许他会想再见珩儿一面。”
“珩儿公主的事,陛下早有交代,南埕如今岌岌可危,与其让公主殿下冒险,不如让她留在娘娘身边,至少,陛下相信娘娘定会护得公主殿下周全。”少奕并不隐晦,一如从前那般恭谨得当。
也对。南埕现在未必比北韶好到哪里去,皇甫宣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放逐了小皇子是保了儿子的一条命,现在与其让珩儿回去,倒不如留在我身边安全,起码我和元郢还能照顾她。
“我也很喜欢珩儿这孩子,虽然曾与柏妃有过些矛盾,可珩儿不同,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也心疼她小小年纪便经历的这一切。”我说这话,也是要告诉他带话给皇甫宣,要其放心。
走到门口,忽然听见房内传来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在门外却可以听得清楚。
“……我是珩儿。”是珩儿在说话。
“寡人,宇文呈御。”御儿难得醒来,声音听起来还很虚弱。“那你,是皇甫伯伯的女儿了?”
“嗯。”珩儿应了一句,声音甜甜的,也不像我在的时候那般拘谨了,听着也开心多了。“珩儿知道,你是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