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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你再这般躲我靖宫偷懒无赖,你南埕的将臣子民必定以为,是我软禁了你而一手把持了南埕朝政大权,只怕日后我要落得个祸国的罪名受人讨伐。”我不以为意,皇甫宣这五年来基本属于半退隐,越来越多的琐事难免落到我肩上。
他听我这么一说,却笑了,抬起头看了看我,才慢慢起身。“能者多劳。你既然身在王后之位,替寡人分担些许家务事有何不可,是寡人许了,南埕的将臣子民得见帝君与王后恩爱相依,必将酬谢天恩赐予南埕如此不凡的一位王后,又怎会忍心怪罪于你。”
“当初没看清,倒真不知道你是这般的厚脸皮。”我真没见过比他更厚颜无耻的,当初看着还以为是个朗朗君子,谁曾想这五年来认识得越深,越觉得无赖。只不过,越熟便越觉得,他越来越像快要消失在记忆里的那个人了。“你我的合作关系,大概不包括这样的压迫条款吧。”
他转身,并不接我的这句话。又坐了回去,继续拿起他那本书认真看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南埕宫里有个恶王后,只怕这宫中也只有你这儿能落得个清闲,寡人今天就留在这躲个清闲好了。”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看他表面的漠不关心,我真有几分怀疑,他是真的丝毫不在意柏贵妃是死是活吗。
他翻着书页,听不出任何情绪,淡淡接了句,“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他这句话,乍一听冷漠得让人想抽他,可是这五年来朝夕相处对他也算有了几分了解,这话并不是他随口接的,反而重点落在了最后的疑问上,显然,对于他心里所困惑的问题,他依然好奇结果。
果然,他还是担心柏贵妃的,“毕竟是你的宠妃,也要给你留几分面子,我没有处死她,只不过让她禁足而已,你若是想要去看她……”
“嗯。”皇甫宣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我猜错了?我有些诧异,难道他好奇的,并不是我会如何处理柏贵妃的事?
“这一趟出去,可有收获?”就在我想打住这个话题的时候,皇甫宣却开口问道,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这话的分量不轻不重。
思绪,在某个有关回忆的瞬间,竟然不自觉的让人走了下神儿。我摇了摇头,“南埕边境的驻兵我重新了解过,这几天我会做调整,眼下南埕和北韶势均力敌,他们在拉拢边境附近的势力,我们也同样,一时半会儿这场仗打不起来,只是目前我们必须做好完全准备,以防万一。”
我说着,坐了下来,本是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侧目看向他,似乎皇甫宣还在等我继续说下去。我这才又说道,“北韶国内,暂未听说有新的势力……”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别扭,“她,她手下最得信的高崎自从五年前被我重伤了之后,以他的体质恐怕暂时不能率军作战,我二哥隐退后,北韶朝内怕是一时半会儿没人能扛下带兵攻南埕的重任。可是看北韶这半年来四次攻西夷,我有些怀疑,西夷屡战屡败,就算卫逞再不济,北韶的打法也实在难以捉摸,至于是否他国内又有新主帅,我正在让人查,再有几日应该会有消息。”
“没错,我也留意到了,若非背后有人重整北韶军,卫逞不会输得这么快,你这次出去,卫逞倒是派了两次使者前来,想要与我们结盟。”皇甫宣点了点头。“那,你呢?你找到他了吗?”
他。我心头一冷,瞬息之间犹如坠落寒冰炼狱一般,摇头,道。“没有。”
自五年前那件事之后,这世上似乎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他真的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无踪了,我从未简短过寻找他,可是每一次都是绝望而归,时间在消磨着希望,我偶尔也会禁不住地想,他会不会真的死了。
“那如果……”皇甫宣明显是一时兴起冲动似的说出口的话,竟自己先察觉到了,只是断在了一半,没有说下去。“算了。”
夜,静得深沉。
用过晚膳后,皇甫宣已经回东厢休息了,我在寝宫里将地图平摊开来,细细琢磨着,北韶军如今的打法,看似凌乱,可却是在不知不觉间以战火包围南埕,其心叵测,我想着是否到了该还手的时候了。
靖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在这静夜里显得十分不协调。
“外面何事?”我打开门问道。
少奕闻声赶来,侧目间看到皇甫宣也已经从东厢走了出来,少奕低头回话。“回娘娘,是柏贵妃身边的丫鬟来闹,说是柏贵妃在霓宫闹着上吊要见帝君。”
不出所料,又是她在闹事,我不好再做安排,只得看向皇甫宣。“陛下要不要去看看她?”
皇甫宣款款走了过来,点了点头。
我也顺手接过侍女递上来外衣替他披上。
皇甫宣沉思了片刻,又说了句,“那你先休息,别再熬夜了。寡人去看看她又怎么了。”
说罢,迟疑了一下,才转过身向外走去。
我看着他离开,少奕俯身低头在一旁恭送。天气略凉,站这一会儿不禁有了寒意,我伸手抱了抱自己的双肩。
“娘娘,还是进去吧,外面凉了,陛下会担心您的身子。”
少奕察觉了我的动作,如他主子那般劝诫道,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没有替他的主子解释什么,却也在提醒我,皇甫宣虽然去看了柏贵妃,也仍旧牵挂着我,这如果也算得上是解释,倒也是完全符合了皇甫宣那博爱的性格。
我竟笑了。少奕是知道我和皇甫宣之间的关系的。
我说,“我若是担心,将才便不会让他去。”这世上值得我费心去争去抢的男人,大概已经不在了,我身在皇甫宣的南埕王后之位,权和势我都握在手里了,又何苦再去死死抓着一个他,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如此,刚刚好。
只是这微凉的天气,太容易让我想起一个人了。
我会怀念他在,他为我取暖的日子,却也绝不会用回忆刁难我自己,没有他,我仍然可以照顾得好我自己,更不需要因为难过而抓住救命稻草,去从别的男人身上汲取温暖。
我转身回到殿内,置身事外,笑宫里的女人。
这一天晚上,皇甫宣没有再回来靖宫。
一连数日,皇甫宣夜夜宿在霓宫,不禁让宫内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这场让人不怎么意外的八卦里,皇甫宣扮演了那个白脸,而我是那个黑脸,众人口口相传的也不例外是我如何刁难了他的宠妃,而皇甫宣不敢违我的意思,只得夜夜宿在柏贵妃宫里,算是无声的对抗,也算是让宫里的人都知道,就算我处罚了柏贵妃,把她贬为了柏妃,但是在这宫里,他依然宠爱着她,要众人知道她仍是不能怠慢的女人。
少奕把宫里的这些事告诉我的时候,我只是笑着听,回完话,少奕又退到了一旁候着,我只是突然想到,又问了句,“今年是否又到了靖宫换人的时候了?”
“回娘娘,靖宫每年四月才会换一波新进宫的下人,还有一个月新的下人才会进宫候命,不知娘娘是否有何安排。”少奕屈身上前。
我想了下,“往年靖宫换上来的人太多了,我不习惯人那么多,告诉内务府今年靖宫的下人减半,你去挑一些嘴巴严的做事干净利索的来。”
“是。”少奕应声。
“对了,”我又补充了句,“今年靖宫服役的下人到时候遣出宫的时候,把徐琳留下,送到陛下身边去。”
“是。”
徐琳是今年在我宫里做事的丫鬟,人长得水灵。每年靖宫都会换一波新人侍候着,换下的人便直接遣出宫,只不过皇甫宣的后宫里似乎好久没填新人了,我想着免得他太寂寞,也省得这宫里的女人都以为我霸着他,天天琢磨我这乱七八糟的事,倒不如留一个我和他都知根知底的在他身边,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
不远处,看见皇甫宣近身的小太监匆忙跑了来,少奕低着头从我身边退了过去,跟他低声说了几句,又折身回来答话。“娘娘,陛下请您去倾铸殿。”
“何事?”我随口问道。
“说是,陛下找到了您的弟弟。”
我匆忙赶到倾铸殿时,殿里的宫人大多在殿外候着,我推门跨了进去,里面也仅有三四个人低头侍候着,转了一道才看到皇甫宣,站在那里。
他看了看我,又看向他面前,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角落里,有一个蓬头垢面衣着破烂的人,受惊般抱着头缩成一团坐在地上。
嘴唇颤了几颤,心里有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就要倾泻而出,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在胸口将要炸裂一般,我大口喘着气,这么多次的失落,我已经失去了亲自去验证的勇气,再次看向皇甫宣求证,他点了点头。
我上前两步,在那个受惊的人面前跪坐了下来。
我试图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证实,他惶恐地躲开我双臂紧紧环住他自己,从他又脏又破的衣着间偷摸看着我,那一双眼睛里,是陌生,是恐惧。
“小昂,是阿姐啊。”眼泪忽然间涌出,是他,是小昂。
他只是看着我,没有任何的反应,在逃避,在害怕。
“小昂!是阿姐啊!我是阿姐啊,小昂!小昂,你好好看看我啊……”我无法碰触到他,我的手将要触到他的时候,他都会又惊又怕地躲开,伸手撩开我,又躲在他自己的臂弯中。“小昂,小昂……”
就在我再一次试图去接近他时,皇甫宣也半蹲了下来,拦住了我。“等一下,别吓到他了。”
“小昂,小昂,你……”失而复得的喜悦,却不是和我的手足抱头痛哭,我不明白小昂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只得向皇甫宣求助。“他这是怎么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在黑市被人买来卖去的,听下人回说,他经常挨打,吃不饱穿不暖,之前生了场大病可能脑子出了些问题。”皇甫宣如悉回答,又叹了口气缓了缓,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别着急,既然他回来了,以后什么都好说,让他先歇一下,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太医治好他的。”
第七十八章 东伏将复()
“小昂,你看,”我将皇甫宣找来的书卷摊开在伏昂面前,指着卷宗上画着的东伏地图对他说,“还记得吗?这是东伏,是我们的家。”
太医说他没事,只是这些年在外流浪颠簸,经历了那么多伤害,怕是心神出了些问题,需要时间恢复。这段时间,伏昂得到皇甫宣的特令住在靖宫的偏殿,好让我方便照顾他,皇甫宣也帮我找了些有关东伏的卷宗记录,我试图用过去将沉睡在他心里的伏昂唤醒。
“东……伏?”伏昂开口,迟疑了会儿,然后指着我指向的地图,问我。
我点头告诉他,“对,这是东伏,我们,你和我,都是东伏的人,我们都伏,你记得吗?”
我小心翼翼地牵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一个伏字。
他仔细看着手心里无形的伏,似乎很努力地在回忆着,又问我,“伏?我是……谁?”
“你是伏昂,是东伏的帝君。”我在他的手心里又写了一个昂字,然后指着卷宗上的地图上的东伏对他说,“你是这块土地上的王。”
他听我说着,许久没有回应,然后又问道,“你是……谁?”
“我是伏音,是你的阿姐,你记得我吗?”
他垂下双眼,很努力地在想,就在我将要放弃的时候,我却清楚听到他说,“阿姐……我记得你……”
“娘娘。”少奕走了过来,打断了这一切。
我不得不暂时终止了这场回忆行动,少奕从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会在这时候突然打断我,应该不会什么小事,只在一呼一吸间,我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怎么了?”
少奕抬眼看了看伏昂,我点头,示意他说下去。“卫逞要见您。”
“卫逞?”他来了南埕?看了西夷是被北韶逼急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伏昂,“少奕,你带伏昂先回偏殿,然后让卫逞到靖宫来见我。”
少奕应声,请伏昂回去。
伏昂起身,又不放心似的看了看我,我安慰他,“阿姐没事,你先跟少奕回去,等阿姐处理完事情,再去找你好么?”
伏昂点了点头,这才随着少奕走了出去。
卫逞会来,我毫不意外。
这五年来,除了南埕北韶在这乱世站稳了脚,东伏底盘整日都在两国相争之间,虽明面上东伏以我昭华随嫁隶属南埕之下,可是早几年间,北韶的那位皇太后屡次派兵攻东伏,早先东伏的底盘,如今三分之一已落入北韶囊中,西夷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夷人素以游牧群居的部族为生,散落西夷境内,北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