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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他在笑什么,也觉得好笑,便也笑了。
高瑾怡杀了高姝瑶嫁祸给我,本以为我会承担这个罪名,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嫁给宇文太子。可谁曾想过事情一变再变,最后元郢下落不明,却由得我们的儿子坐上了王位。我很意外宇文澈对高姝瑶的感情,却好像又不那么意外。
“帮个忙。”宇文澈笑意渐渐冷却,认真说道,“本王不想回到韶宫,让本王和姝瑶在一起。如果是你,应该可以做到的。”
“你太高估我了。”回想起当初,第一次跟随长公主去沧遗寺时,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每个情景都历历在目,反而觉得此时此刻少了些锋芒,如遇故友一般。“不过,我答应你。”
“谢了。”他应声,声音愈发无力。“元郢和元祈两兄弟……元祈现在,在太皇太后的地牢里关着,元郢失忆的事,还是有很多破绽的,时机,太过巧合了。他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好像一切都被安排好了,高丞相并非太皇太后背后的势力,只是棋子,太皇太后才是主谋。她的能力远非你我所能预料的,小心。”
太皇太后?!“为……为什么?你……”
“伏音,别太相信皇甫宣。”他猛地一下挣扎,表情十分痛苦,眼看着……宇文澈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袖子,艰难地说了最后几个字,“沈……衣,查沈衣……”
沈衣?!
他猛地松开,身子无力地倒在我眼前。
“别。”我推他,“先别死,先别死!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太皇太后,还有沈衣,都什么意思?!”
他死了。
宇文澈就这样死在了我眼前。
皇甫宣又病了,似乎又病得很严重,他搬回了原来的地方,离开了靖宫。每每前去总是少奕挡在门前,一而再地告诉我,皇甫宣刚刚睡下。
每次都是刚刚睡下,好像他从来都没醒过。
我派敖战和乔义两位哥哥分两路带宇文澈的尸身去北韶。表面上,二哥乔义所护送的宇文澈是真的,大哥敖战所护送的宇文澈是假的。而实际上,二哥所护送的宇文澈也是假的。
宇文澈真正的尸身早已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由宫黎自落香山起护送至北韶。
北韶终于对南埕宣战了。这么多年来友好的局面毁于一夕,剑拔弩张,攻城在即,人心惶惶。我在南埕朝上的位置坐得愈发为难。
“娘娘。”侍女来报,引少奕求见。
“你先退下。”我遣退了侍女,漫不经心地看着少奕候在我殿里。“少奕大人深夜造访,可是陛下有何旨意了么?”
“娘娘。”少奕只是低头,递上了密报奏折,丝毫不受影响地说道,“陛下得到密报,宁妃携小皇子屡次接近北韶重臣,意图同北韶一起向南埕王室施压,逼迫娘娘让位。”
我接过奏折随手放到了一边。“既然如此,少奕大人不妨直说,陛下又有何高见?”
“娘娘,可是有何误会了。”少奕很小心地留意了一下左右,即使这一行为细微得不能再细微,也还是被我发现了。
“本宫怎会有何误会。”我随即发现放在一旁的奏折稍显突兀,不着痕迹地将上面那本盖住了下面的那一本。“本宫近日来查询了些资料,意外翻到了一些过去的记录,发现少奕大人曾告知本宫的一些事,在南埕王室记录里并无记载,而且,陛下幼年时的记载好像是被刻意毁掉了,查遍了所有的王室记录,本宫发现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自陛下诞世直至幼年与本宫订下婚约之前,都无所记录,少奕大人可否为本宫解开这一疑问呢?”
“娘娘还是不要太过于执着过去才好。”少奕却出言劝诫。
我点了点头,意思是我了解了。“果然,少奕大人知道那些时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王室记载里并无皇甫宣幼年的事。对于他的出生,他和我的婚约也只是草草一句的记录,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不能让外界所知的内幕,我想不明白。本来是想查少奕,和他口中所说的关于秦家叛乱之事,却意外查到了皇甫宣。
为什么?
“不知娘娘到底在担心什么。才会显得如此不安。”少奕的声音,沉稳得当,没有丝毫语气变化,想要发觉出些什么,根本是不可能的,
“本宫只想问一句话,少奕大人,究竟是敌,是友?”我更近一步试探。
少奕抬起头。
“本宫明白了,”我说着,拿过他刚才递给我的那本奏折,交还到他手中。“那就请少奕大人转告陛下,宁妃与小皇子的事,还是由陛下处置吧。本宫这坏人,做得实在太多了。”
他接过奏折,没有更多一丝一毫的表示,应声退了出去。
他注意到了,我原本压在那本奏折下的另外一本,却自始至终也没有多留意一眼,看着少奕退出去,我才回过神来拿起刚才被挡住的奏折。
上面是二哥乔义的笔迹。赫然几个字而已。
北韶幼帝,病危。
呈御病危,这个消息但凡是除了二哥之外任何一个人告知于我的,我都不信。可偏偏是二哥,所以我慌了。呈御在这时候突然生病,明显又有诸多牵连。
北韶对南埕宣战没多久,幼帝病危。此事更加因为是二哥的密报所以变得蹊跷。
我不能不管我的儿子。
“来人。”我吩咐门外守夜的侍卫进来,“去请柏妃娘娘来一趟。”
柏妃到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的时候了。俨然是从睡梦中醒来,虽显昏沉却仍是强打精神,很仔细地着装和发髻,看得出来是在被吵醒后很谨慎地打扮过了才来的。
“王后娘娘请臣妾来,不知有何示意。”她话里的语气不失防卫的意思。
“宁妃携小皇子作乱之事你可知道?”我开门见山厉声质问。
柏妃一惊,跪倒在地。“王后娘娘明察,臣妾与宁妃怎会是一伙的,宁妃自恃有皇子傍身,自然对我等妃嫔极力打压,臣妾膝下的小公主更是宁妃的眼中钉,臣妾是万万不可能与宁妃有何来往的。”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起来吧。”我伸手拉她,“柏妃妹妹可曾考虑过小公主以后的日子?南埕若败给北韶,你我下场都是一样的,纵使南埕赢了,若小皇子继位,小公主以后又怎会有安稳日子?”
“请娘娘明示。”柏妃明白我暗示的用意。
“本宫想做主,给小公主定门亲事,保证她日后衣食无忧,依旧尊贵,可是否能其气候,要看她以后的本事,也要看柏妃娘娘今日的选择。”出此下策实在是眼下没有别条路可以选了,当下我若离开南埕,很多事将自此失控,我想不到其他能在南埕王宫里帮我的人了。
我看到柏妃低下头去咬紧了嘴唇,细细思量。有那么一会儿,她重新抬起头来,眼神很是确定,心一横,道,“凭王后娘娘做主。”
“好。”我就知道她会答应。“帮本宫做三件事,第一,本宫离宫之后,等到天亮你去找少奕,告知他本宫病了,小公主将随本宫一同出宫前往落香山养病。你安排小公主从靖宫上本宫安排好的马车,自然会护送她到安全的地方。第二,你要留在宫里,帮本宫留意宫里的动静。第三,你去帮本宫查一下,陛下与少奕之间幼年的事,特别是秦家的事。”
第九十一章 沧海难为()
“从这里进去,时间不多,看一眼就赶紧出来。”二哥先行下车,环视四周确定状况后才又撩开了马车的帘子让我下来。
我左右看了看,自将军府内上了车,一路颠簸我们尽量避开人多的大路,在距离韶宫偏门处千米左右的树林里等到太阳落山,大批侍卫正赶上换班的时候。“谢了。”
“带上这个。”二哥递来一把剑。
我却没有伸手去接,“没关系,用不上。我去看看御儿就好。”
说完,我虽有担忧,却还是打定主意,头也不回地向韶宫方向而去。我与我的儿子仅一墙之隔,怎会就此罢休,我只要去证实他是否真的病了就好,没有什么比想到,他生着病身边却一个真心照料他的人都没有更让我觉得揪心的。
或许我那个时候就该带他离开的,拼上性命把他救出来,天涯海角带他走就好了。
趁着换班的侍卫分神,我纵身跃过韶宫高墙,速度极快,等他们反应过来,恐怕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我是四更离开的南埕,策马一路飞驰在午后抵达北韶,便直接去找二哥了,和他商量好对策,二哥就安排了马车,也就有了我们后来躲在韶宫偏门外树林里等待的那一幕,我悬着一颗心,只想确定我的儿子没事,看一眼就好,看一眼知道他没事,我就即刻返回南埕,一切都来得及。
飞身跃过亭台长廊,停身,眼前就是软禁御儿的宫室了。
我迫不及待上前一步,还未来得及跨出。
不对!
腾身而起,身旋而立,气聚于掌心就势打出。
凝紫色的妖娆,却在他面前咫尺之处被冻结了,如同一个无形的结界,拢聚无边月芒,悬于高朗,凝紫色的雾茫轰然碎却,震落满庭梧桐花。
他说,“阿音。”
梧桐花的花瓣随着微风纷纷飘落,我在花与花之间,看到了我等了很多年的人。
九年,太久了。
为了这一句阿音,我等了九年。可是幸好,等回了他。
月芒褪去,熟悉的人影渐渐清晰在眼前。我忽而又起一掌狠狠打去,元郢受力挨了这一下子,不自觉退了两步,捂着胸口摇头叹气,苦笑着。“都多大了,还这般顽皮。”
“想起来了?”我走近,问他。“我来,却不是来看你的,我儿子呢。”
他抬了下头,示意我身后的宫室。
转过身,我径直走向那间宫室。我推开门,门只是轻轻的一声响动,却惊醒了躺上床上的御儿,他受惊坐起,问道,“是谁?”
“是我。”我伸手掀起床幔,站在他眼前。
“娘娘!”他眼见着是我,大喜,扑上来抱住了我。“御儿知道,娘娘会来看御儿的。”
“听说你病了,放心不下,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刚到呢。”我将他拥在怀中,眼看着他好生生的在我眼前,跟我说着话,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脑子里一热竟什么都给忘记了。“你怎么样了?病得很重么?”
御儿摇了摇头,“好多了。”
怀里的小人儿状似又高了些,也稳重了些,带着孩子般稚气的语气,却说着超乎年龄稳妥的话,我恨不得摸清楚他每一根骨头的样子,恨不能找出他所有和上次不一样的地方。
“咳咳。”他又咳了两声。
我将他放下,重新给他盖好被子,手背贴着他的额头,“是着凉了么?”
他不听话地又从被子里把手伸了出来,抓住了我贴着他额头的手。“看到娘娘,就好了。娘娘答应过,御儿可以保护你的时候,就到御儿身边来。现在,御儿可以保护娘娘了,所以娘娘来了吗?”
傻孩子。“御儿可以保护娘娘了吗?那御儿赶快好起来才行。”
听见我这么说,御儿显然很高兴,他将我的手抱在胸口,紧紧抱着,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又闭上了眼睛,嘴边带着笑意,渐渐入睡。
我坐在他的床边,试着动了动手,根本抽不出来。
元郢跟在我后面走了进来。坐在宫室的外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我和御儿在一起。
御儿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得均匀,渐渐地安稳睡去。
我的右手被他牢牢抱在胸口,只得用左手去拉好他的被子,理了理他额前乱发,不由得俯身将他抱在怀里,舍不得,到底让他受了多少苦,这么小的孩子,他还这么小。
我怕眼泪落在他脸上再将他吵醒,又很内疚没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在这一刻,我真的想要放弃一切了,只陪在我儿子的身边,就好了。低下头去,在他额上轻轻留下一个吻。
御儿终于沉沉睡了去,小手很热,我从他慢慢放松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早已浑身都是汗,手心里也是湿湿的。我整理好御儿,从内室走了出来,元郢应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却看不出有一丁点的不耐烦。
所以我又回过头去看了看内室睡着的御儿,徒生一种错觉。
“御儿到底怎么了。”这孩子是否正常,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即使他装得再好,也仍然骗不了我,他眼底发黄,浑身烫得厉害。
元郢循着我,看向了御儿,轻声道。“御医都看过了,却也检查不出什么。总是反复高烧,常常前半夜睡下,后半夜又开始盗汗,严重的时候意识也模糊了,脸色蜡黄,死死咬着嘴唇,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