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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宁重重拂袖,冷哼一声,若不是那个叫宁皓的在旁,他会毫不犹豫的立刻手刃她。上次在府衙本可以杀掉她,只因迷惑于她的巧言令色,她今日又故技重施,他不能让她再得逞,逐直截了当的问道:“陈掌柜,我刚才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甄璀璨目光一寒,睥睨的暼向翟宁,接道:“刚才的提议真是丧尽天良,”她必须要稳住陈掌柜,且不管他的决定,都不能让他动摇,“金谷客栈自开业以来,诚意待客,金字招牌,岂容尔等玷污。”
“既然陈掌柜迟迟一言不发,我只当你无意配合了。”翟宁自知不能再拖,“告辞。”
只要翟宁走出客栈,数百名身手了得的杀手就会杀进客栈。
察觉到陈掌柜的眉宇间隐现愁容,甄璀璨负手而立,沉声道:“陈掌柜还真无法助纣为虐,只能旁观。”
翟宁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免心生警惕。
“有人以为机关算尽,却忽略我们也早有防范,在到达客栈之前,就已派人去京城报官,明日天亮之前,郡守大人就会带兵前来。”甄璀璨神色泰然,用华宗平的计策,“官兵来了,若是见不到我,便是在客栈里出了事,”语声一顿,“金谷客栈必定脱不清干系。”
闻言,陈掌柜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翟宁冷笑一声,道:“又是这招?故弄玄虚用了近十次,屡试不爽,还真以为是完美之招?”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甄璀璨微笑道:“你可知道客栈里入住了我们多少人?当你刚踏进客栈时就被很多双眼睛盯着,并在门外将你说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转述进我的耳中。”
且不管她说的真假虚实,翟宁已意识到自己身陷险境,眼睛里闪现憎恶之色。
“你威逼利诱陈掌柜做违心之事,实则是让陈掌柜砸了金谷客栈百年经营的招牌。此事传出去,金谷客栈就会因陈掌柜而臭名远扬,陈掌柜将无颜于祖宗后代。即使足够足够幸运的瞒过所有人,陈掌柜也会后半辈子良心不安。”甄璀璨的话实则是说给陈掌柜听的,再次让他清楚当前形势,只要稳住他不被威逼利诱,她就有法子扭转局面,“你自作孽自有报应,就别让金谷客栈趟这滩浑水了,陈掌柜高洁清风,何苦为难他。”
翟宁紧抿双唇,瞪视了一下陈掌柜,见他自始自终都打算缄口不言,心下一恼,神色却变了变,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说的是,不能为难他,我先告辞了。”说罢,就阔步往外走,先离开为妙。
甄璀璨缓缓地念道:“站住。”
宁皓顺势一闪,挡在了门前,环抱着胳膊,冷冷的直盯着翟宁。
见长剑森寒,翟宁咬牙只得站住。
“数百名杀手就在两里之外,我会放你走?”甄璀璨扶了扶额。
翟宁沉吟道:“你能留得住我?”
“有人能留住你,”甄璀璨示意他看一看身手像长相一样出众不凡的宁皓,“为了掩人耳目的找陈掌柜,你只身前来,留住你实在不值一提。”
翟宁隐隐一笑,自作聪明的说道:“若我在子时还未出客栈,杀手们就会携刀前来找我。”
甄璀璨道:“那我更不能放了瓮中鳖。”
“你想怎样?!”翟宁顿时紧张,后悔当初以为陈掌柜能助一臂之力,更后悔以为不会被别人察觉。原来,她比想象中的厉害。
“等,等你想出能让我们顺利进京城的办法。”甄璀璨悠然转身,对陈掌柜尊敬的道:“尊老请坐,我们坐着等。”
翟宁气极,却似知错悔改的样子,道:“我立刻带他们撤离。”
“不。”
“带上我的信物,派人去传话,让他们先行撤离?”
“不。”
“你们挟持着我进京?”
“不。”
“……”
甄璀璨也在沉思,既然华宗平专心等郡守带兵前来,应是足够的信任,新上任的郡守大人是谁?过了半晌,她道:“我派人和店伙计一起去报官,带着你的信物,若是出行被阻拦或遇害……”她没说下去,只是目光一厉,寒光森烈。
“可以。”翟宁满口答应,保命为重,将信物递了过去。
甄璀璨接过信物,便走了出去,留下宁皓看守。
刚回到客房,春樱就焦急的迎上前,“大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姐!”甄茂林也猛得松了口气。
“我不会有事的。”甄璀璨笑了笑,安抚着弟弟,方才言语间的交锋对峙,似乎都不存在。她迎上了华宗平的凝视,问:“只能派人报官,让郡守带兵前来?”
华宗平頜首,眼底的阴霾、不安正悄无声息的缓缓散开,“没有官和兵,难进京城中。”
甄璀璨郑重的道:“春樱,你拿着翟宁的信物,跟店伙计一起,让杀手们让路,进京报官。”
“是。”春樱很感激大小姐的信任。
安排妥当后,甄璀璨便又回向翟宁所在的客房,华宗平跟至门外,问:“为什么?”
甄璀璨止步,回身,笑了笑,道:“我们不要同患难,不能同陷险境。如果一定要有人冲锋在前,我责无旁贷,因为,你总能力挽狂澜的让我转危为安,对不对?”
“不一定。”
“那你就看着,看我力挽狂澜,看我转危为安。”甄璀璨的语声从容不迫,微微一笑间光华清耀。
看着那身影,空灵坚韧,如隆冬枝梢上的梅花,翩然转进回廊尽头,华宗平的心底浑然不觉的升腾起温软无边的喜,和难以名状的忧。
她推门而进,只见翟宁在来来回回的踱步。
宁皓舒服的坐在长凳上,嘲笑道:“他这是在练那门子将人转晕的独门武功。”
甄璀璨漫不经心的道:“杀人生母,栽赃陷害,心虚,难免焦躁不安。”
宁皓看看她,她神色清冷,似在默默的磨刀。
翟宁一骇,更为担心今夜的在劫难逃,赶紧对陈掌柜赔笑道:“我一直很敬佩金谷客栈,能够在百年里清清白白的做生意,没出过一桩丢窃事,让所有客人都毫发无损的出客栈,实在是经商有道。我回京之后,自当在丞相面前如实夸赞,送客栈一块匾额。”
见翟宁急于寻庇护,开始侃侃而谈,甄璀璨淡淡冷笑,眼帘一阖,听心中悲愤的火在熊熊燃烧。
过了许久,房外突然有人敲门道:“大小姐,郡守大人到了。”
这么快?还未有两个时辰。夜半进京城报官,需有手谕才能开城门,最快也要三个时辰。
甄璀璨打开门,春樱道:“奴婢刚到城门前,就迎见了带兵出城的郡守大人。”她又轻道:“奴婢去报官时,刚亮出翟宁的信物,刺客们就四处散开了。”
这时,店伙计道:“郡守大人已到,请通缉令上之人这边请。”
穿官袍的官以及穿盔甲的兵绝不踏进客栈,已是百年的规矩。
翟宁故作没有听到,依然在跟陈掌柜盘谈,从金谷客栈流传在外的佳话,一件一件的谈起,就为了能让陈掌柜坚守如往的作风,只要他不山客栈,就能平安无事。
一行五人踏出了客房,不等甄璀璨问,华宗平便说道:“是我一个月前遣人去通报的,郡守大人守时如约而至。”
甄璀璨一怔,他是何等的运筹帷幄。
“若非是你拖住了翟宁,我们无法轻松的等他到。”
“好在是他到了。”甄璀璨取出身上所有的银票,道:“郡守府衙我是非进不可,茂林和春樱先拜托于你。”
华宗平并未接银票,只是笑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停顿了片刻,低语绵绵,“金牌。”
“我替你保管到我走出郡守府衙。”有些东西甄璀璨可以给他,有些东西还不能给。
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下,郡守大人坐在马鞍上,稳如山石。
甄璀璨抬首一看,新上任的郡守大人竟是董弘川!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年纪轻轻,竟被委于重任,执掌京城一带。见他意气风发,颇有一展宏图之志。
董弘川迎上那双明亮的眸子,心潮在波动,多日不见,她越发的清丽,越发的蕴聚春风。
华宗平上前一步,挡在了甄璀璨的前面,笑道:“董大人,别来无恙。”
“臣参见六殿下,”董弘川下马,恭敬的行礼,取出钱袋,“愿赌服输,十两银子奉上。”
“通缉犯寻回,我要进京领我的千两赏银了。”华宗平很满意的掂了掂钱袋,虽然才十两银子,但意在甄太后及三公面前跟董弘川打赌。
董弘川沉着的一声令下:“带通缉犯进郡守府衙。”
“是。”衙兵应是。
甄璀璨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华宗平,取出身上所有的银票塞给忧心忡忡的甄茂林,轻道:“最后几日的药,一定要按时服。”
“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大少爷的。”春樱的神色诚恳。
趁着夜色,他们赶往京城中。
抵至城门下时,只见有人带着几个随从已在等着。
是大理寺卿李洪毅——甄夫人李氏的胞兄!
“下官参见李大人。”董弘川翻身下马,一入朝为官,便要尊官场品级。郡守不过是正四品官级,李洪毅乃正一品大臣。
李洪毅探头寻着,寻到甄璀璨时,神色一变,命道:“把她交给大理寺。”
董弘川正色的道:“此人理应先由下官在郡衙审讯,整理案宗呈交大理寺,再由大理寺提审。”
李洪毅道:“她犯重案数起,残杀朝廷命官,罪大恶极,大理寺要亲审。”
郡守虽是一郡之长,有全权负责此郡治民、决讼的职责,大理寺则是掌管全国刑狱案件,大理寺要审的犯人,郡守只能点头。而董弘川则说道:“她的数起重案,下官要一一审后判定。”
“还需本官多言?”李洪毅露出官威。
“下官只是本职所在,不能将尚未审判的案子移交大理寺。否则,要先向上请示,以免日后论下官失职。”
李洪毅早有准备,亮出手谕,双手一呈,“太后娘娘手谕在此。”
甄璀璨隐隐长叹,甄太后批准的事,尚无人敢忤逆,只能照办。那就走一趟,她倒要看看大理寺是谁家天下。
半晌,董弘川沉声道:“下官遵太后娘娘懿旨。”
“把她押进大理寺!”
华宗平在远处,看着甄璀璨随李洪毅进了京城,眉头轻锁,目光深邃。
第四十章()
大理寺。
地牢。
甄璀璨环视着四周,生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早听说地牢里阴森恐怖堪称地狱,还不容她看清油灯下的昏暗景象,先被腐烂的恶臭味熏得呛鼻。
“来人,掌灯,让她好好欣赏欣赏地牢的陈设。”阴冷的笑声突然自身后响起。
灯光忽亮。
甄璀璨闻声寻去,只见一个狱官模样的人惬意的坐在藤椅上,面由心生,长相穷极凶恶的狠毒。他右手娴熟的盘着核桃,显然已等候多时。
“离你左边六步,是本官特制的两种新型器具,还没尝过肉味儿。”狱官咂了口酒,心情很好的翘起二郎腿。
甄璀璨顺势一看,花样繁多的刑具冰冷嗜血,令人胆颤心惊!随便使上一种,就能让人魂飞魄散,灵肉摧残到只求一死!嘴再硬的人,也能被蹂…躏得让招什么就招什么。
她很和气的笑笑,“大人好手艺呀。”
狱官一愣,别人身处此境都会被骇得冒汗发抖,她竟然云淡风轻的?既然她不怕,“五十步之处有专为女人准备的好东西,来人,带她去逐个体验一番。”
“不必了,就不耽误大人的时间,我这人特别耿直特别怕疼,请将我所犯之事一一列出,若是我犯的我必认,来龙去脉也必交待的一清二楚。”甄璀璨笑得眯起眼睛,俨然像是说:若不是我犯的事,我也能让它跟我有关。
果然还是怕了!狱官很满意的晃了晃腿,本想听听她喊疼时的叫声,‘尽快审办’四个字浮现后,便随手拿出已准备好的供状,对狱卒道:“拿给她,画押。”
供状上写得很详细,写她在住进东营驿站后,因跟驿长产生口角,失手杀死了驿长,担心被问责,就将二十一位驿兵和住在驿站的三位朝廷命官一一杀害,放火烧驿站,制造失火的假象。逃至茶城时,被茶城的郡守在顺福客栈捉拿,为求脱身,残杀郡守及八名郡兵。逃至徽州郡时,身无分文饥肠辘辘,见药铺的大夫身单力薄,便将药铺的财物席卷一空。
字里行间全似她招供的口吻,还描述了如何杀人的手法。
甄璀璨一字不差的看完了罪状,拧眉道:“这供状我不能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