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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冷冷的送了一个高贵冷艳的艳的眼神过去,没说话。
许是终于察觉出了,那红衣小人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银发的少女。
少女面容极其艳丽,却天生带着一股清冷的禁忌之感。这种奇异又矛盾的组合,不但没让人感觉到违和,反而使得她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好久不见——”
少女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神采飞扬。
长夜默默的看了少女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的走出屋来练剑。
这一次少女没有像以前那样聒噪的喋喋不休,但仍旧站的很不安分。
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玩一会儿雪,一会儿拍拍毛茸茸的斗篷。长夜在练剑的同时,甚至眼角的余光都看到了她那斗篷上微微颤动的绒毛。
和前几日一模一样的陌生感觉又出现了,长夜将手一顿,霜剑化作一抹银光没入眉心。
踏着风雪,他走到少女身边,静默无言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了手轻轻一提——
“放开,放开,你又干什么你。。。。。。”
毛茸茸的斗篷下,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反抗。
“你不会又扔我下去吧,喂,说话呀,长夜——”
御风而下,很快就到了山巅。少女犹不死心,反手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斜着墨丸一般灵动的眼睛望着他。
“聒噪。”
终是忍不住了,长夜冷冷的吐出了心里的评价。
“欸?”少女似是被他忽然说话给惊了一下,不过转瞬就反应过来他在嫌弃她,顿时不乐意了,委屈道:“我今天明明没有说很多话——”
长夜闻言,微微蹙了一下眉,给山峰再加了一层禁制之后,一个纵身回到了峰顶之上。
万年见惯的景色好像变得有点空荡荡的。
呜呜的风声如同在耳畔一直响似的。
长夜想起了不久之前,站在这里的红衣女子,她蹲下,站起,拍斗篷、絮絮叨叨,生动的让人难以静下心来。
“聒噪。”
长夜皱了皱眉,冷声道。
不知说的是呐呜呜不休的风,还是人。
长夜感到心绪难以平静下来,抽出霜剑,恣意的舞动起来。
回应他的,是刮得越来越急的风。
一万年前,长夜还在西荒。
每天夜里入睡的时候,他都会紧紧抱着他的剑。
夜里的西荒比白天更加危险,无数的魔兽在黑暗里睁着窥伺的眼睛。
这里是魔兽和仙界的三不管地点,不管妖魔鬼怪,都可以在西荒找到他们的踪迹。
杀戮,每时每刻都在存在。
魔兽吃掉刚刚生出灵智的小妖,小妖吞掉四处飘荡的鬼魂。。。。。。
在长夜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要想活下去,就要握紧自己手里的剑,并且,永不松手。
每一个傍晚的降临都是一场恐惧和煎熬的开始,小小的他抱着那把和自己一般高的剑,站在空旷的巨石上入睡。
不敢舒服的靠着,只怕一个熟睡,便会沉入香甜无忧的梦境,然后再也见不到第二日的朝阳。
尽管每一个黎明的到来并不能让长夜轻松多少,但那些年,他还是很喜欢看到阳光再次从西荒的海边升起。
光明可以让那些喜欢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东西无所遁影,并且,当它温暖的照耀过来的时候,会给人的心底点燃希望,仿佛夜里那些担惊受怕的时光和令人倍感煎熬的寒冷,都在离他远去。
有一次,长夜靠着一棵树入睡了,也许是太过疲累,他忘记握紧了手里的剑,然后在夜里的时候,耳畔响起了沙沙沙沙的声音。
长夜一下子惊醒,下意识的去拔手里的剑,却悚然的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靠着树干安然睡着的时候,长剑被搁置在另一条树干上。
他竖起耳朵,听着那传来的沙沙声,计算三脚蛇来的方位和距离。
眼光扫过四周,仔细观察是否还存在着潜在的风险。
三脚蛇是一种身体细细的绿色小蛇。它们身体又细又长,犹如藤蔓,滑腻的腹下长了无数细密的、像是小芽儿似的细脚。每当它们爬起来的时候,会发出像是风吹过树叶那样的沙沙声。
它们生性狡诈机敏,每次围攻猎物前,总会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沙沙沙——,沙沙沙——
若是不仔细听,就会以为是风吹过树叶。
许多猎物,就是这样在睡梦中丢掉了性命。
更为难缠的是,三脚蛇身上有伪装色,在这藤蔓密布的森林中,一旦察觉到猎物的警觉,它们会立马停下行动,化作一动不动的“假藤蔓”。直到猎物放下心来,再次入睡,它们方才扭摆着细长的身子,一拥而上。
换而言之,这一片森林,简直是他们绝佳的狩猎场所。
平日里,长夜时绝不会上树的。
但,暗蚀之夜将近,大波的魔兽四下奔涌,整个大地都在震颤不休。往日里危机重重的森林,反而成了最好的歇脚地点。
暗蚀之夜每月都会有那么一回,每月那日,大批的魔兽就像是发疯一样朝着西溟幽海的方向奔去。
在小心的观察四周之后,长夜提起脚,轻巧的点在靠近长剑的树干上,朝着前方伸出了手。
正在此时,一根饱满的藤蔓却猝不及防的弹了出来,森然的尖牙距离长夜的手腕,不过半寸的距离。
长夜心中一凛:这个三脚蛇行动怎没有声息?
当下不及多想,一个后翻,跃入了半丈之外。
刚刚翻出不久,借着眼角的余光,长夜看到自己方才所站立的地方刹那弹出一条条绿蛇。看起来,就像是开了一朵长着绿色触手的大花。深紫的口涎滴落下来,化作一大滩紫色的花心,花心上正冒着滋滋的毒气。
第一百四十四 误终身(3)()
那花心的位置,正是他刚翻身离去的前一个落脚点。
若是稍晚一步,长夜思忖着,后背惊起了一层冷汗。
一击不成,那细长的三脚蛇从那冒着毒气的树干上滑下,然后朝着长夜奔涌而来。
那一晚,靠着折断的树枝,长夜苦苦挨到了天亮。
天亮以后,是鸟儿捕食的时间,三脚蛇暂时隐匿到自己的巢穴去了。
自那次以后,长夜睡觉,都是将剑牢牢抱住的。
他再也没丢过自己的剑。
一时的幸运,并不能代表下一次还能那么好运。
三脚蛇的攻击并不可怕,只是数量稍微可怖了些。若是那一日遇上的不是三脚蛇,而是战斗力强悍的骷髅蜥蜴,那他怕是早没命了。
无数次生死边缘的磨练,无数次浑身浴血的经历,终是让他能安稳的放下剑、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可是,那些过往的习惯早已渗透到了骨子里,让他纵使在平静的日子里也不曾懈怠。
随着一道华练的铺开,长剑铮的一声插入地上,发出阵阵不绝的嗡鸣。
风九看着自家小妹刚蹦跶了两天又蔫了下来,整个人都散发着幽幽的哀怨。
在长夜再一次将我赶下山并当着我的面又加了一层禁制之后,我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受待见了。
“原来,他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和我说话啊——”
“可是,我却很想和他说话欸。。。。。。。怎么办?”
“唉,真是惆怅啊——”
“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小仙子,也不好意思总腆着脸往上凑。。。。。。”
我对着红红火火抱怨道。
红红火火闻言轻蔑的瞧了我一眼,不屑的扬起脖子清啸了一声。
“呃,好吧,那之前的不能算的——”
红红火火继续叫唤。
“好啦好啦,我不如花似玉。。。。。。”
连日无事。
我在冥府四处瞎晃荡。
一个奶娃娃正眼馋的望着我身边雄赳赳气昂昂迈着小八字的红红火火。
闷得发慌的我看着小奶娃娃身后还没褪去的小尾巴,顿时心里的小人儿又荡了起来。
那大战之后被压抑住的劣性又蹭蹭蹭蹭的冒了出来。
“想要?”
我看着小奶娃娃,指了指红红火火。
小奶娃娃怯怯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了,本来,我看你这么可爱,就想着你要喜欢就送给你,谁知道你竟不喜欢,唉。。。。。。”
我摇了摇头,叹息道。
小奶娃娃听了,眼睛一亮,纠结了许久之后,方才下定决心,拉住了我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我。
被这澄澈如溪水的目光一看,我心里准备的坏点子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见我不答话,那小奶娃娃摇了摇我的袖子,像是哀求。
我眼睛一转,忽然有了主意,蹲下来,对着小奶娃娃利诱道:“你要是帮姐姐做一件事,姐姐就让你坐在它身上飞一整天。”
小奶娃娃眨巴着眼睛望了望红红火火,又望了望我,纠结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放心,不过是一件小忙而已。”
我继续动摇小奶娃娃的决心。
红红火火见我不仅一直不走,还蹲上了,顿时有些不满,伸出了翅膀轻轻闪动了一下。
那泛着一抹若隐若现赤霞的雪白翅膀一展开,那小奶娃娃的眼睛就没从红红火火身上离开过。
“你要我干什么?”
奶声奶气的问。
长夜练完剑,坐在山巅上打坐。
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忽然从山崖上伸了上来。
长夜目光一顿,脑海里蓦然出现了一个张扬的火红身影。
谁知,哼哧哼哧爬上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可爱至极的小娃娃。
一条小尾巴在身后摇来摆去。
“这是给你的。”
奶娃娃从背后接下一个小筐子,放到自己脚边,然后蹭蹭蹭的跑下了山。
长夜狐疑的打开那盖着的小筐子,发现里面放了数枝娇艳的鲜花,粉紫殷红,一派锦绣迷人眼。
有褐色的泥土从筐底渗出,长夜这才发现,原是带了泥的。
“怎么样?怎么样?”
看着小奶娃娃下来,我赶忙问道。
“送到了。”
“他什么反应?什么表情?”
小奶娃娃歪着头,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皱着脸说:“看不见。”
“什么?”
忐忑的转了那么久的圈儿,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带了面具。”小奶娃娃比划道,然后眼巴巴的望着我:“你说了让它载我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怎么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长夜望着层云中消失的大鸟身影,静默良久。
孔修说,也不要你白帮忙,我给你算一卦吧,看一看你的运势。
长夜从来都不信那些东西。
几片残破的龟甲,孔修看了半晌,都没言语。
良久,他道:“你好事将近,却也多磨。。。。。。”
长夜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却明摆的写着:胡说八道,四个大字。
多年的老友,一朝没了性命。
他匆匆赶去,却看到被盖得黑压压的蓬莱岛。
那上面,有孔修最后的气息。
一剑过去,黑色的火焰燃烧着坠落,长夜看到了一堆惊慌青涩的脸庞,却没见着那个老气横秋的故友。
转身离去,心底隐隐渗出一丝悲凉。
孔修说,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啊,就是将八方学宫里的一届届学子护好、较好,让他们都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为此,他将自己化作封灵阵的阵眼,将整个蓬莱化作一个最简单、最平凡的求学之地。
不过短短万年,就从意气纵横的翩翩公子变作一个刻板迂腐的老头。
最后,连自己的骨血也都洒在了自己深爱的那一片土地上。
这是孔修的抉择,也是他的最后的坚守。
蓬莱祖师没了,八方学宫没了。
长夜也没了能拜访的故旧,和那一坛月下对饮的老酒。
山巅的东侧有一方小小的温泉。
长夜抱着那筐子,在温泉旁劈开一个坑,然后将筐子放了进去。
眉心的朱砂破开一个小口,像是绽开了一个笑容。
我睁开眼睛,看着渐渐变得透亮的周围,再次坚定的迈出了步伐。
无数的萤火,被惊起。还有些不肯飞走的,落在我的裙摆之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误终身(4)()
在送花事件之后,我很是消停了一段日子。
花送出去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那么不待见我?
我颇为纠结的坐在屋顶上,望着那一抹发白的山尖。
雪巅那么荒凉,收到那么多漂亮的花应该是高兴的吧?我猜想着。
小虞山的奶娃娃临走时望向我的眼神颇为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