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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有限,不容他们考虑后果。
黑色的鬼界瞬间弥漫在方圆几里内,翻滚的鬼云在天空搅动,遮天蔽日,仿佛能把天幕击垮,将一方天地都裹在黑色中,不见光亮。
秦弛跟着一只枯骨蝴蝶往手术室跑去,其他人都因鬼界暂时动弹不得。他一路通行无阻,直到手术室门前,冲进去把乔炜薇身上插的管子都拔起来,再把昏迷不醒的女孩背到背上,跟着枯骨蝴蝶逃出别墅。
短短几分钟内,根本不容他们跑多远。
在别墅坐镇的唐装男轻轻哼了一声,“哪来的杂碎,居然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阿绫背生双翼,笔直的降落在他面前。
“鬼王”唐装男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比起小喽啰的确要难缠一点,看来我是不能帮忙捉回那两个人,在黎先生面前表现一番了。”
阿绫娇滴滴的笑着,森冷的语气却毫无起伏,一板一眼像机器发出的,“你虽然很厉害,但,终究是血肉之躯。”
“谁知道呢?”唐装男淡然一笑。
乔炜薇是被颠簸醒的。
麻药还没过,她一时间还没弄清楚自己在哪,只知道好像是趴在秦弛背上。
这个人温暖宽厚的脊背让人很安心,若不是从秦弛身上摸到了血腥粘稠的液体,她恐怕会败给麻药,再度昏睡过去。
“秦秦”
乔炜薇费力的发出两个简单的音节,让秦弛知道她已经醒了。
她声音很小,跟蚊吟声差不多,但因是贴在秦弛耳边,呼吸洒在他敏感的耳后,他立刻就发觉了。
秦弛惊喜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炜薇努力摇头,“没放下”
秦弛听懂了,可非但没把她放下来,反而把她往背上送了送,双手勾住她的膝弯,“没事,我背得动,放心,我把你带走,不会让他找到你。”
山里崎岖难行,因鬼界的影响,保镖们难以迅速找到他二人的踪影。
但秦弛显然已成了强弩之末,在山洞反抗的时候就受了重伤,刚逃跑的时候又被哪个不长眼的人打中了腹部,子弹不知是落留在身体里还是飞出去了。
无论哪种结果,他都不在意。他只想赶快把乔炜薇带走,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血色的脚印留在蜿蜒的山道上,滴滴答答的红色液体从他身上滴下,一滴滴砸在乔炜薇心上。
她用尽力气挣扎,想从秦弛身上下来,却被秦弛抱得更紧。他以为她害怕了,一个劲的安抚,“乖,别动,乖,马上就出去了,马上就安全了”
可事实上,他眼睛早被血水糊了,连路都快看不清。
羊肠小道上最是难行,秦弛失血过多,看什么都是恍惚的,因而跌了好几次。
每次摔倒之后,他都迅速爬起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没事吧摔着哪了有没有很疼”
乔炜薇咬着嘴唇直摇头,泪水止不住的落下。这个人恐怕连现在在做什么都不清楚了,却还是本能的关心她保护她,让她怎么能不动容。
秦弛一次次把乔炜薇重新背在背上,额头上青筋毕露,嘴边也全是血。
要逃出黎家的势力范围,这条路太长了。
后面隐约有纷乱的脚步声和犬吠声,因鬼界干扰了许多人的五感,他们暂时还算占得先机。
“自己走我自己走”
乔炜薇的嗓子被麻药麻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她祈求秦弛把她放下来,两个人相互掺扶着离开也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了一个没用的累赘,只会拖后腿。
秦弛勉强扯开嘴角,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不慎一脚踩空,连带乔炜薇一起滚落山崖。
从几十米高的斜坡上落下去还没摔死,乔炜薇都觉得老天对他们太友好了。麻药的药性随时间流逝渐渐褪去,她大脑清醒了很多,就是四肢还有点不听使唤。
她在地上躺了十几秒,眩晕感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她勉强撑起身体,忍着因头部受到震荡引发的恶心呕吐感,连滚带爬的到秦弛身边去。
秦弛身下满是血,脸色惨白,仿若躺在血海里的尸体,一动不动。
“啊秦啊啊”乔炜薇哭都哭不出来,急忙去听秦弛的心跳。
微弱,但还在。
她神色一喜,刚把秦弛扶起来背在背上,又不堪重负栽倒在地。
乔炜薇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毅力,娇小的身躯承载秦弛一米八几的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面走。
她听秦弛说过,如果段恒承和米溪真的来支援他们了,应该就在附近,不会离太远。
只要能把秦弛交到那两个人手上,说不定还有救。
不,一定还有救。
秦弛虚弱的开口,呛出一口血来,“放下我自己逃快逃”
“你觉得,可能吗?”乔炜薇坚定不移,背着他艰难前行。
秦弛的腿拖在地上,在山道上落下道道刺目的血痕。
要是他不在了,乔炜薇一个人,或许还有逃生的希望。
“我我死了以后,你就把我做成你的鬼鬼侍,一辈子陪你在你寿终正寝前,再毁灭我,我们一起下下黄泉,好不好”
乔炜薇的声音抖得不成调,“不好。”
一点不都好。
她想跟他成为夫妻,组建一个家庭,生两个孩子,就算要叫狗蛋翠花也没关系。
鬼侍能跟她结婚吗?能一生一世陪在她身边吗?
这人果然还是脑子不清楚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乔炜薇强颜欢笑道“你要是死了,我就跑去酒吧泡男人,一天换一个,气死你我不但找男人,我还给他们生孩子,给每个孩子都取名叫秦二狗,叫秦大龙,叫秦阿芳”
秦弛没有回音。
乔炜薇慌了,急忙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道“你是不是生气了你生气了就别死啊,你有本事一辈子看着我,把我关在家里不许出去,不许跟别的男人见面”
秦弛还是没有回答。
乔炜薇再也坚持不住,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她把满身是血的秦弛抱在怀里,让秦弛的脑袋靠在她肩窝里。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秦弛秦奔驰”
“你要是敢死,我就嫁给你,给你戴绿帽子,让你到了下面还被鬼嘲笑”
寂静的山谷,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大影帝,秦弛,”乔炜薇眼睛里全是血丝,嗓子哑得不像话,她无力的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撕心裂肺的喊,“救救他啊,谁都可以,救救他啊”
“别哭,土肥圆”秦弛虚弱的睁开眼,抬手抚上她的脸,“一哭就更丑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逃出生天()
乔炜薇这一生,曾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在她面前死去,那时候她年纪小,只知道悲伤哭泣,而今秦弛也会在她眼前消失,化作灰烬永远离开她。
如果连这个人都没有了,她该怎么办?该用什么身份活下去
在他们停滞在原地的时候,黎朔燃已经带人追上了他们。
“他已经快死了,炜薇,乖,跟我回去。”黎朔燃朝乔炜薇伸出手,温柔的哄她走到自己身边来。如今的乔炜薇像一碰就碎的泡泡,或许他再敢稍微往前一步,乔炜薇就会义无反顾的抱着秦弛跳向更深的悬崖,摔得粉身碎骨,让他再也找不到“阿岩”。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乔炜薇更适合成为“阿岩”,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更完整的将那个人的全部复制下来。
乔炜薇抱着秦弛,痴痴的看着他满是污血的脸,仿佛在对待一副珍贵的名画,仔细擦去他脸上的污秽。
“我喜欢你,很喜欢。”她低下头,额头靠在秦弛额头上,眼泪滴落在他脸颊边,“你起来好不好?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
“炜薇,”黎朔燃的语气冷了一瞬,“到我身边来,如果你还想给他留个全尸的话。”
乔炜薇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圈在秦弛身上,专注而温柔,“我数三声,你要是不睁开眼睛,我们就一起死,一起去黄泉,一起转世投胎,到了来世,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换你。”
黎朔燃脸色阴沉得可怕,放在西装裤里的手已经青筋毕露,“炜薇,回来,他不值得你这么做,你”
“别过来”乔炜薇突然大吼一声,制止他朝自己靠近,“你再动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底下是如地狱缝隙般的黑色深渊,原本在这种地方,是没有大裂缝的,但在阿绫的鬼界里,山川地貌都发生了变化。乔炜薇知道,那条缝隙就是真正的“黄泉路”,一旦活人跳下去,就会直抵鬼魂聚集的地方,被孤魂野鬼嗅到生魂的味道,他们会在顷刻间被撕成碎片。
“我对你不够好吗?阿岩,我到底哪点比不过别人”黎朔燃气得失去了理智,几乎是咆哮着喊,“你为什么从来不肯看我一眼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就因为她能给你生孩子就因为跟她在一起你不会被社会谴责”
黎朔燃早已忘记,其实当初他并没能和乔岩在一起,对方恐怕连他的心意都不知道,只当做是最深厚的兄弟情。
先爱上的人总是顾虑太多,他不敢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就怕某一天,乔岩连兄弟都不愿意跟他做。这世道不会接纳这种畸形的感情,包括他一直以为很了解他的亲人。
等到相思泛滥成灾,一见到心爱的少年就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他终于决定,赌上一赌,把感情明明白白的摆到台面上来,其余的,由乔岩来做决定。
是接受,是厌恶,是谅解,还是疏离,他考虑过太多后果,并强迫自己,无论最后会是什么结局,他都要尊重乔岩的选择,永不后悔。
黎朔燃本来打算跟家里人宣布出柜后就去找乔岩表明心意,但不料被盛怒的张老爷子打断了腿,并被反锁在家里。等他逃出去,一瘸一拐的找到乔岩后,对方却搂着校花女友,笑盈盈的说,“阿燃,这是你嫂子,怎么样,我可是连校花都追到手了,嫉不嫉妒”
黎朔燃那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否则那校花怎么会用一种惊讶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而乔岩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保持着搂住校花的姿势,嬉皮笑脸的看着他。
只是黎朔燃没有看见,乔岩放在校花腰上的手,微微发抖。
“你不愿意回到我身边,阿岩就算那个女人死了,你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黎朔燃似乎已经陷入癫狂,完全没有往日沉稳的王者风范。乔炜薇不由自主的把秦弛抱得更紧,就怕他突然发难。
“你跟我爸的感情我不清楚,但是我爸妈非常相爱,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们都在一起。”
“闭嘴”黎朔燃暴躁的喊出声,牙齿咬得咯嘣作响,“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我花了我这一生最漫长的时间来等你,既然你不愿意,阿岩,我不介意毁灭你”
乔炜薇没有退避,她看了眼巨大的裂缝,听见从那里面传来的鬼哭狼嚎。
是抱着秦弛主动跳下去,还是等别人把他们分开
她已经不想再体会失去深爱之人的痛苦了,既然接受手术后,这个人格会被毁灭,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我要跳了,因为这样,至少还能跟你死在一起。”乔炜薇摸着秦弛的脸,只要再往前移动一点点,就能解脱了。
只是,把秦弛牵扯进来,害他无辜死去,下辈子,还有没有资格出现在他身边
答案,是一定要吧
不然的话,怎么报答他这辈子对自己的恩赐呢?
乔炜薇最后留恋的看了秦弛很久,再闭上眼睛,往裂缝里一滚
两个人拥抱着坠入巨大的裂缝,身躯像断线的风筝。
黎朔燃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他一手养大的,让阿岩“再生”的容器一点点离他远去。
直到此刻,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女孩是乔炜薇,不管怎么变,不管手术有多厉害,都不可能真正变成他的阿岩。
那个贯穿他一生的少年,就像现在掉入裂缝的乔炜薇,一步步远离他,收获正常的爱情,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然后不幸英年早逝。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包括乔炜薇,包括那个爱他如命,看似高傲实则脆弱不堪的女人,只有他自己还活在对过去的缅怀中,沉浸于可悲的感情,无力自拔。
直升机的轰响从天空中传来。
直线下坠中的乔炜薇只感觉掉在了什么柔软的地方,几乎将耳膜震破的哭嚎也被什么阻隔,随即就像躺在一口盖上了盖子的棺材里,整个世界都漆黑一片。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乔炜薇心惊胆战,她死死抱着秦弛,欺身把他压在身下。
她能感觉到将他们包裹的东西在远离裂缝,朝天空飞去。
轰隆隆的巨响越来越近,“棺材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