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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不远睡得迷迷糊糊,听得外面人声鼎沸,打着呵欠揉着眼到了木廊上。
这里是一进的四合院,只见下方青石庭院里,一个三十出头的绸衫妇人正和小师叔卓景拉拉扯扯。
这还了得?!
兰不远登时睡意全无,“咚咚咚”下了角梯,挤进人群里保护小师叔。
这妇人的丈夫站在她身后,面色有些无奈。
原来妇人唤作白杨氏,居住在卞京东南五里外的柳条庄。一年前,夫妇二人的独子生了场重病,病愈之后,脸上和身上就长出大量铜钱大小的溃烂的黄斑来,药石无灵。
白杨氏四处求医问药,这一打听,竟然得知附近竟然有四五家的孩童都患了相同的怪病。一问得病日子,相差无几,而病征也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生了场重病之后,浑身就长满黄斑,倒是不痛不痒,孩子都不闹,反而安静懂事得叫人心疼。
得了怪病的孩子再不肯出门见人,只爱将自己关在屋中,不爱动、不说话、也不进食,非得父母逼着哄着,才肯进些流食。
那些黄斑不断朝着内里溃烂,发作月余,便能深入皮下半寸之厚!长在躯干上的,洞穿了皮肉,隐约都能见到内脏了!
这是何等的骇人!
也不怪白杨氏大清早就上门来缠住小师叔,因为这些孩童,都是靠着青陵派掌门张有涯的灵丹妙药,才能活到现在的!
第60章 铜钱斑()
听到张有涯的名字,卓景黯然神伤,沈映泉微微蹙眉,而兰不远和黄舒对视一眼,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卓景向来不理俗事,师兄张有涯究竟会不会医术,他其实并不是很确定。
沈映泉却是很清楚张有涯的斤两,在他看来,张有涯说是个江湖骗子也不为过,便是从前在青陵派修行时,他对张有涯就不甚敬重,有时甚至懒得虚以委蛇。要说张有涯能治什么怪病,沈映泉是一百个不相信。
而兰不远和黄舒知道实情,自然能想到其中定是大有古怪!总不能是妖王大发善心、悬壶济世?!
从白杨氏断断续续的话中,得知张有涯不许他们上青陵山寻他,该用药的日子,他自会亲自登门,也不收诊金。
说来也奇,只要服下张有涯的药,不过一炷香功夫,再严重的病情也会即刻就好,且不是好转,而是好得彻彻底底,孩童身上那些腐烂的黄斑消失无踪,皮肤回复光滑,几乎不留下半点痕迹。
只是张有涯也无法做到根除这怪病,每隔一个月,又会复发。这一年来,张有涯来得倒也及时,往往不等那铜钱黄斑烂进肉里,就会上门派药治病,渐渐众人也习惯了,不再四处寻医问药,只安心等他来医。
这一次,白杨氏的儿子又发病了,已有足足七日,却不见张有涯上门。到了昨日,妇人和丈夫商量,能不能花钱联络上青陵派的管事给掌门张有涯带个话,正要托人时,青陵山就出事了!
柳条庄距青陵山不过五里,见到那两头半山高的巨兽,整个村庄的人吓得脚瘫手软。官兵来得倒是很快,两头妖兽还在斗得你死我活,脸色苍白的官兵就来到柳条庄,指挥着一众村民撤往卞京以北。
昨夜走到半路,收到消息,妖兽已除,军民们又重新返回了家乡。途中,白杨氏和丈夫得到消息,青陵派已毁,掌门张有涯不幸罹难!
夫妇抱着已经发病的儿子痛哭了一场,到了京城,便四处打听青陵派有没有弟子幸存。
这一打听,打听到了。
张有涯师弟卓景,以及门下大弟子沈映泉正下榻官家驿站。得到消息的白杨氏,好容易熬到东方发白,急急忙忙上门来求医了。
夫妇二人并没有把孩子带过来,而是让仆人守着,歇在隔壁的客栈里。
卓景无奈地解释,自己并未习得师兄的医术,对此爱莫能助。
那妇人百般劝说无果,便退而求其次,将目光转向了立在一旁的沈映泉。
妇人钗横鬓乱,双眼如桃,嘴唇上一层层尽是脱下的死皮,说了大半天,早已口干舌燥,抓住沈映泉,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竟然没有留意到沈映泉半边鬼面的外貌有多么骇人,想来一个母亲心中惦记着自己孩子的时候,心里眼里是见不着其他东西的。
沈映泉目光微闪,也只慢慢地摇头。
“两位道长,两位仙家!我的孩子真的好可怜!你们去看一眼好不好?就去看一眼!可怜可怜孩子吧”妇人反反复复地劝说,“就去看一看好不好?能不能治不要紧,看一看,看一看说不定会想起些什么只要能救救孩子,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啊!”
“当真是无能为力,对不住了。”
“看看孩子吧就看一看啊”妇人大哭着,一会抓住卓景衣袖,一会又去拉沈映泉。
“不然就去看看吧?”兰不远走近了些,“几步路的功夫,看一看也不费事。”
卓景忍不住皱起了眉,还未开口,却被沈映泉抢了先:“好!那便去看一看!”
玉树临风的小师叔不禁瞪成了一双牛眼。
沈映泉怕不是中了兰不远的邪?!
妇人大喜过望,险些跪下给兰不远和沈映泉磕头。
兰不远搀住她,套起近乎:“大姐,孩子多大?除了这黄斑,还有没有其他的异常?”
妇人想了想:“九岁。异常倒也不算,就是”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顺了顺气,才道,“就是特别懂事,特别乖,不吵也不闹。从前我总念叨着,这小子像只猴子,见天没停没歇上蹿下跳的,什么时候能乖巧些少气我几次,我也能多活两年。却不想”
她又抹了几把眼泪,“如今病了,懂事了,我倒还愿意他天天闹我,却”
兰不远安抚着她,心中默默地盘算。
反常必有妖!张有涯此举,究竟有何深意?会不会躲避天劫这件事有关联?待会儿见到生病的孩子,找个机会运起神诀,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昨日没有被天雷劈死,会不会,和吸纳了那团黑灵气有关?!否则张有涯为何对它如此执着?对于妖王来说,八位结丹修士的灵气虽然不能说少,却也只是餐后甜品,锦上添花罢了,叫他如此在意的,说不定不是灵气,却是那怨气!
兰不远心中一定。
很快,就到了隔壁院子。
一进门,就有股淡淡的臭味扑鼻而来。想到屋中住的是病人,几人默默地忍了。
窗户关得严实,且用黑布挡了。
进门前,兰不远悉心留意到,这家人用的马车、软轿,都覆有厚重的黑色布帘子。
病人怕光?
“敏儿——”妇人强作喜悦,“道长来了,给你治病来了!”
“夫人。”两个丫鬟起身行礼。
妇人将闲杂人等打发出了屋,招呼兰不远等人坐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孩子病着,身上有些味道,道长莫要见怪。”
“不会。”沈映泉察言观色,见兰不远似乎有意让自己打头阵,便硬着头皮当起了话事人,“看看孩子吧。”
“哎,哎!”
妇人走到床榻前,将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男孩打横抱了起来,搂在胸前,坐到了众人对面。
她温柔地轻抚着男童头顶柔软的头发,忍不住用脸颊去蹭他的额,另一只手稳稳地护着他,将他整个圈在自己身上。
而兰不远等人借着烛光看清男童的形貌,心中俱是一阵大骇!
第61章 舐犊情()
摇曳的烛光之下,男童双目无神、身体微微有一点浮肿,脸上便有三处铜钱大小的溃斑,烂到了皮肉里面,淌着黄水。尤其是右边脸颊上那一块,都已穿透了脸皮,能够直接望见男童几颗后槽牙!牙龈白中带一点黄,不像正常人是淡红色。可以想见,若是身上也长这样的斑,恐怕是会直接露出内脏来?
垂目一看,男童身上宽大的白色中衣果然有黄水渗出。
沈映泉和卓景飞快地交换了惊恐的眼神。
而兰不远却留意到,男童无神的双目一直紧紧盯住屋角那个一人高、二人宽的长木柜。“难道里面藏了什么?”她微微眯了眼,抱起了胳膊。
白杨氏掏出一块雪白的丝帕,轻轻替男童擦拭着从溃烂处流下来的黄水。男童并没有大的反应,只微微缩向母亲怀里,很依赖的样子。
白杨氏在孩子面前倒是毫无心焦的神色,仿佛踏进院中之前哭天抢地的人并不是她。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动作轻柔,时不时小声安抚一两句。但她抬眸望向沈映泉等人的眼神,却暴露了她十足十的紧张、以及藏得很深的绝望。
大约她也清楚,若是张有涯传过医术给弟子,这些人就不会是这样的表情了。
兰不远突兀地笑了下。
天下的娘亲都一样。哪怕再忧心再绝望,也不愿在自己孩子面前表现出一星半点。
沈映泉见兰不远神情有异,便打破僵局,略迟疑地开口问道:“可否说一说,掌门是如何给孩子治病的?”
白杨氏忙不迭点头:“仙丹,黄褐色的仙丹,服下之后,张仙长再运功吸出孩子身上的病气,立时就痊愈了。”
兰不远岔嘴问道:“吸出病气是什么意思?这是掌门说的原话,还是确实能看见什么异常?”
白杨氏轻轻皱了下眉,大约也知道兰不远并不是张有涯的亲传弟子,只敷衍一句“就是病气吸出来了”,然后抬起眼睛,殷切地望向沈、景二人。
沈映泉偷偷察看兰不远的神色,见她不恼,暗暗松口气,又问妇人:“夫人可否说得仔细些?如何吸出病气?吸出的病气又是何模样?”
兰不远轻挑眉尖,斜斜瞄了瞄他,神情似乎很满意。
沈映泉心中一阵激荡,暗暗给自己叫声好。
见张有涯的大弟子发问,白杨氏果然变了态度,认真答道:“张仙长和孩子鼻尖对着鼻尖,少时,就有黄黑色的病气从孩子鼻中钻出来,一丝一丝渡到了仙长身上,那病气吸走之后,孩子身上的黄斑就消失了,人也精神些!”
沈映泉蓦然变了脸色:“立时就消失?什么样的黄斑,便是这样的?”他指了指孩童的脸。
白杨氏道:“是。立时就消失了。统共不到半炷香时间吧。”
“不可能!”沈映泉和卓景异口同声。
怎么可能?这样溃烂洞穿的皮肉,怎么可能在半炷香之内恢复如初?
卓景按捺不住,发问道:“是和如今一样的黄斑吗?消失之后,还有创口的对不对?”
“没有!”白杨氏有点生气,“治好就是治好!仙长治病之后,肌肤就和你、和他是一样的!”
直到此刻,白杨氏指着沈映泉说到“他”,这才发现沈映泉的脸乃是半幅鬼面,惊得吞了下舌头,道,“不和他一样,就和你,一样的!”
一旁默不作声的妇人丈夫终于开口道:“道长无需怀疑,便是今日这样的症状,在张仙长看过之后,就能恢复成完好的模样,疤痕也不会留下的。”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了男子。他的眼神有些无奈、有些悲哀,也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沈映泉和卓景对视一眼,分明还是不信的。
兰不远其实也不信。张有涯化身为人的时候若是身怀异术,何需被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逼出了真身,还引来了天劫?
老龟躲避天劫的办法其实是自己把自己给关了,用镇妖铃把自己镇了。
那张有涯呢?应当也是用自损的办法。
她静静退后两步,运起了神诀的呼吸法。
从进门起,兰不远就发现男童对屋角那只一人高的木柜似乎情有独钟。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会不会里面藏了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然而运起神诀后,并未发现那只木柜中有任何灵气波动或是其他异常状况。
她检查过木柜,然后将神识落到妇人怀中的男童身上时,后脑猝然一凉,突兀地打断了修行状态,一颗心噗通直跳。
卓景“咦”了下,正要说话时,突然有人急急奔进了院子。
“三爷、三奶奶!买到了!买到了!”
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厮跑了进来,手中取一只白瓷小瓶子。
“杨庄杨老五留给他儿子的仙丹!”
被唤作三爷的白杨氏丈夫急忙使了个眼色:“多少钱买的?”
小厮不察,“嘿”一声,道:“打断了腿,他就掏出来了,三爷安心!”
“混帐!谁让你们胡来!速速支白银五百两,请了大夫,我随你们去探望杨老五!若是他不肯原谅你们这些小妇养的,我便断了你几个狗奴才的腿!”白三爷暴跳如雷,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察看卓景和沈映泉的脸色。
知他是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