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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太严厉了些?”苏芳鸢忽然叹息一声,语气透着一种不和年龄的苍凉。
郭妈妈本想像对待小姑娘那般摸一摸苏芳鸢的小脑袋以示安抚,在目光触到苏芳鸢的神情时却生生忍住了动作,“小姐多心了,是知画自己犯了忌讳,小姐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
苏芳鸢不再开口,倒是望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出了神。这样一件织锦春裳,只不过是她众多衣裳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却是贫苦人家一年的收入也换不来的。这不仅仅是一件避寒遮雨的衣裳,更是一份体面。做人的体面!
“进去!”
苏七被蒋妈妈的人连拖带拽的拉进了暴室,暴室是苏府中专用来处置犯了错的下人的地方,前世苏七也算是这里的常客。这一世再次进入暴室,却已换了一种心境。
押苏七过来的人同管暴室的刘婆子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苏七看也懒得看一眼,重生的好处便是,有些事即使不用看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比如,接下来这位刘婆子便会让人狠狠鞭打她一番,打完之后是舂米,用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的手臂拿棒槌舂米,那滋味岂是难受二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东西,这双爪子长大了还不知干出什么事来,来人呐,给我好好治治这个小蹄子!”刘婆子半眯着浑浊的眼珠子打量着苏七,尖声怪气的说道。
立刻便有两个衣着朴素的粗使丫鬟举着鞭子朝苏七毫不留情的甩下,两人一连甩了好几鞭子,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痛呼、求饶声。两人忍不住多看了苏七几眼,鞭子确实打在了苏七身上,此刻正有鲜红的血自苏七的衣裳下缓缓渗出,她们甚至可以看见苏七额头冒出的细汗,可奇怪的是苏七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刘婆婆,您看这?”两个丫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心头一时有些慌乱,便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刘婆子。
“不过是个哑丫头而已,瞧你们这样子!继续打,打够一百鞭子才准停。”刘婆子冷声说道。
两个丫鬟却有些犹豫,这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只怕二十鞭子就能要了她的命,这要是一百鞭下去,哪里还会有命在?可即使是不忍心,两个丫鬟也不敢违抗刘婆子的意思,打还是照打,只不过力气却稍稍轻了一些。
苏七直直盯着刘婆子,眸光一寸寸的冷了。虽只是短短一瞬,但她分明看清楚了,刘婆子手中握的,是苏芳鸢身边的丫鬟知书绣出的荷包,刘婆子分明是受了苏芳鸢的好处欲致自己于死地!
想来,方才在蒋妈妈派来的人走后,突然出现的同刘婆子悄声说了几句话并将一个荷包偷偷塞入她手中的那个身影,正是知书吧。
苏七忽然有些想笑,算起来,苏芳鸢今年不过才七岁而已啊!年纪这般小,心思居然已经狠毒至此!她前世到底眼拙到什么地步,才看不穿苏芳鸢的真面目?
“住手!”一道气势十足的女声忽然自暴室门口的方向响起。
前世,并没有这么一出。
苏七本想抬眼看一看是谁来了,可却觉得眼皮沉重非常。重活一世,她虽然意外的变得不再怕痛,可身子到底还是受不住适才那两个丫鬟打下的几十鞭,苏七挣扎了半晌,终是双目一阖昏了过去。
第14章 生意()
苏七睁开眼时,身旁空无一人。算起来,这已经是她重生后第二次晕倒了,相较第一次的慌乱惊讶,这次苏七显得淡然了许多。
默默将四周的环境打量了一遍,苏七很快确认这里是兰香居,而她此时正躺在自己住的那间屋内的木床上。她记得很清楚,前世每一次进入暴室后都是鞭打、舂米结束之后才能被放出来的,可是这一次事情的发展明显出乎了她的预料,难不成因为她的重生,许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吗?
“真是奇了怪了,夫人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暴室救了苏七?若是夫人没有横插一腿,她这会早就断气了……”
苏七本想起身倒杯水喝,不曾想却在掀开被角的同时听到屋外传来谈话声,紧接着便有开门声响起。此时天色已晚,许是知书和知画正要回房安歇。苏七当机立断,立刻将被子恢复原状,双目闭紧装作仍未转醒。
“行了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大小姐这会正在气头上呢,这话若是让她听到了你可仔细你的皮。”听起来似乎是知画的声音。
“大小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孩而已,用得着这样小心翼翼吗?”这一道满不在乎的声音应当是知书无疑。
听出说话之人是知书和知画,苏七顿时紧张起来了,这两位可是苏芳鸢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丫鬟,要想扳倒苏芳鸢,或许这两人会起上什么作用也不一定。
两个丫鬟慢悠悠的走到苏七床前,确认苏七仍处于昏睡状态中,这才放心大胆的继续闲谈。
“我的姑奶奶,这话你可千万别叫大小姐听见。”知画边说边去捂知书的嘴,今日苏芳鸢看她的眼神她一直记得清清楚楚,那可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能有的眼神!
“也是,这些日子我也算是看出来了,咱们这个半道被老爷接回府的大小姐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就连夫人也没法在她面前讨着好。”知书嘴上虽这般说,心里其实不以为然,她如今可是苏芳鸢跟前最得力的丫鬟,但凡有什么要紧事苏芳鸢都会交代她去做,在她看来苏芳鸢不过是一个早慧一些的小孩而已,只要好好哄着便可万事无忧了。
“知书,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苏七明明是大小姐的姐姐,大小姐为什么会容不下她,不惜以偷盗罪名嫁祸于她,甚至让你去暴室传话给刘婆子故意取她性命呢?”
听到这里,苏七的心也跟着一起悬起来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很想知道!
“谁知道呢,兴许是苏七触了她的霉头吧,总之咱们是兰香居的一等丫鬟,未来的前程和造化已经和大小姐仅仅拴在了一起,做对她有好处的事对咱们总没有坏处。”
苏七虽闭着眼,却仿佛已经看见此时知书得意而又欣喜的表情。对于知书她并不陌生,这位自以为聪慧的姑娘前世可没落着什么好下场,知书自以为得到了苏芳鸢的信任,被许莲收买帮她对付苏芳鸢,最后的结局却是被毒打一顿发卖到庄子上,凄惨死去。
知书知画窸窸窣窣的收拾一会后便睡下了,而受了鞭伤浑身发痛的苏七却毫无睡意。挣扎从床上爬起来,苏七披上衣服便出门了。
今夜月色皎白,似乎是个适合赏月的夜晚。知晓兰香居耳目众多,苏七并不敢趁夜乱走,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怎的鼻头忽然有些发酸。
小九此时还在家里吗?他会不会一直在等她回去?亦或者,他已经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中?
坐在奔往京城的马车中的少年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殿下?可是觉得冷?”黑衣裹身、神情冷肃的中年男子似乎并不习惯说关怀的话语,语气听起来有几分生硬。
少年轻轻摇头,忽然掀开黑色的车帘朝外望去,一轮皎白的明月就这般落入少年如星般的眸中。月光与眸光,在浓黑的夜色中交相辉映,成了最璀璨的一道风景。
……
接下来的几日,苏七一直躺在房中养伤,苏芳鸢倒是日日来看她,但每次都是形色匆忙。苏七从知书的口中了解到,最近苏家老爷苏青渊遇到了一桩棘手的事情,苏青渊为了那事急得形容憔悴了许多,苏芳鸢正忙着想法子替‘父’分忧,对付她的心思自然也少了许多。
苏七忽然想起,她的生父苏青渊虽被冠有‘江南首富’的美名,可江南的生意场实际上却是绸商苏家、珠宝商金家、药商宋家三足鼎立的局面。只不过因为苏青渊心善仁慈乐善好施,贤名远播,加之他又有个出身官家的夫人,这才被冠上了‘江南首富’的名头。
苏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可金家和宋家也并非省油的灯,这两家都是传承数代的经商大家,相较之下苏青渊却是白手起家,在江南这块地方的根基远远比不上金、宋二家。这也是为何苏青渊虽贵为苏家产业之主却事事亲力亲为,时常忙得脚不沾地的缘由。
而这一次苏青渊遇到的难题,来自于珠宝商金家。金家是做珠宝生意起家,且同苏青渊一样经商范围极广,多年来苏家和金家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最近金家居然将手伸到了丝绸行业。原本苏青渊已经同哀牢国的商人谈好一笔云锦生意,谁料金家之人竟突然插手,以极不光彩的手段使这笔生意出现危机。
苏家书房内。
“明晖,怎么样,波瓦尔还是不愿意见我吗?”靠在檀木椅上的男子声音透着疲惫,不似往日那般悦耳好听。
望着愁容满面的苏青渊,苏明晖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他的踯躅已让坐着的男子猜出他将要说出口的话语。
“不必说了。”苏青渊叹息一声,慢慢站起身来,“波瓦尔是苏家丝绸打开外邦市场的重中之重,若是这笔生意谈不成,再想开拓外邦市场可就难了。”
“是啊,皇上允许哀牢国同咱们蜀国商人互市的旨意才颁布不久,这波瓦尔可是奉了哀牢国帝君的命令特意来江南寻上等云锦,原本咱们已经抢占了先机,如果没有金满堂那个卑鄙之徒使计破坏的话,这笔生意早就――”
“多说无益。”苏青渊挥手打断苏明晖愤愤不平的抱怨,神情坚定的道:“我绝不会就此放弃,我要亲自去一趟驿馆去会一会波瓦尔。”
第15章 机会()
这日平旦时分,苏七摸黑穿好衣服,身形鬼祟的出了兰香居。
平旦时分,是苏府守卫最薄弱的时候,也是最有利于苏七摆脱苏芳鸢的监视暗中行动的时候。
依着前世的记忆,苏七找到了掩在一丛杂草后的狗洞,也幸亏她身形瘦削,因此没费多大力气便爬了出去。
苏七离开苏府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点燃灯笼拔腿朝着苏记米铺的方向狂奔而去。昨夜她从知书知画的闲谈中听到,苏青渊今日将去往驿站同一个哀牢国来的商人谈生意,联想到前世种种,苏七费尽心力也要出府寻江铁生帮她一帮。
可苏七还是低估了苏记米铺与苏府之间的距离,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她整整跑了一个时辰,跑到双腿发软、汗流浃背也没看到苏记米铺的影子。
苏七双手撑着腰喘气不停,她明白,自己这具羸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只是,到底还是不甘心。这明明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让江铁生可以成功取得苏青渊信任、离苏家总管事的位置更近一步的机会。也是她苏七离实现自己的计划更近一步的机会。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吗?苏七有些丧气的叹着气,看来老天也并非时时都在眷顾她,再跑下去也不知什么何时才能到苏记米铺,即使到了天色也已经亮了,届时她离开苏府的事一定瞒不过苏芳鸢,苏七几乎已经可以想到戒备自己的苏芳鸢将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她……
“咦?”夜色中,忽然有一声低呼传入苏七耳中,“小女娃,你怎么会在这?”
苏七立刻便认出这道声音,可随后她又自嘲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那个人很快消除了苏七的怀疑,借着昏黄的灯光,苏七看清了说话之人的面容,正是前些日子她曾见到过的江铁生无疑。
“江先生,怎么是你?”
“我来给我的东家送账簿,倒是你,这个时辰你怎么会在这?”江铁生打量着身前的苏七,这才几日没见,这丫头看起来似乎变化不小,但具体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苏七惊喜的险些叫出声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江先生,现在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只有你能帮我,这事若是做成了,对你我都有莫大的好处,你听我说……”苏七拉进江铁生的身子凑到他耳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段话,说完也不顾江铁生诧异的目光便飞快提起灯笼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哎――”江铁生本想拦住苏七问个明白,可苏七的速度比他预料中的快了太多,他才刚伸出手苏七便似兔儿般跑开了,江铁生忽然失笑出声,还以为这小女娃真的有所变化,没想到她还是这般冒失。
不过……想到苏七方才在她耳边说出的话,江铁生不由有些迟疑,那小女娃口中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那倒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只是,她为什么偏偏要告诉他呢?她就这般信任他吗?
江铁生本想早些赶到苏家交了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