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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惊得差点跌倒,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闹起来,她也顾不得去说许氏,赶紧哄着刘英。刘英刚出世,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惊吓,皇后哄了半天没一点效果。许柔然下意识的把孩子接了过来,轻轻地拍着,渐渐地竟然止了啼哭。
“看吧,这就是血脉相连,再说你忍心让孩子一出生就背上克母的罪名吗?”
是啊,克父母,这在刘秀的眼里得是多大的罪过啊许柔然这会儿也算彻底清醒了,现在可是两千年前,有心人只要一提,这孩子的前程就算完了。她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蔚然,我会替你把他养大,等他长了大以后告诉他谁是他的亲娘。抱歉,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奴婢想求娘娘个恩典。”
“你说。”许柔然老老实实的自称奴婢,郭圣通还以为她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过,念在她突然丧妹,只要不是特别的出格也都可以准了她。
“给蔚然建个墓碑,不拘写什么,只要将来能找到就行。”许柔然眼睛定定的看着皇后,似乎要说明她有多么的坚持。
郭氏点了点头,看来这是给刘英预备的了。虽说是亲姐妹,但是能够跟孩子说明真相,也不是一般的胸襟。“这个好办,我让赵普亲自去督着。”
“谢娘娘”许柔然在床上行了个礼,“蔚然的事有人查吗?我在产室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总是不能相信她就这样没了。”
“当时在产室内的人我都给关起来了,王远和尹善一起审着呢。不过这件事情,很可能真的是意外。”
从太医令的准备看来,的确意味着可能会生产比较困难,但是她心里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也许仅仅是因为顺了阴氏的心,所以才会疑神疑鬼吧,她强迫自己把这事儿放放,“娘娘,宫女映月是不是也在里面?”
映月倒是个忠心的丫头,虽然伺候小许氏没有几天,但是那一屋子的人,就她实心实意的掉了几滴泪,郭圣通对她倒是有不少的好感,“恩,她一直都没出产室,发生了什么自然应该是最清楚的。”
“映月如果能放出来,请娘娘让她到芳菲殿来吧”
“这也容易,莲心去了以后你这儿就缺了个人,一直都没补上,映月倒是个好姑娘。三皇子也是要添不少人的,尚书台那边已经送过来了,等会儿你自己掂量着,要是都不成再让尹善去想办法。”
“恩。”
“你先养养精神吧,把孩子交给乳母,要安排的事儿多着呢,回头我把墨涤叫过来帮衬一些。”
许柔然也不再逞强,点点头叫了乳母进来,有了这个孩子,她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还哪有资格去悲伤感叹什么。
许蔚然带着她的雄心壮志永远的离开了这座宫廷,她走到时候静悄悄的,就跟她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人在意。而她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血脉,也只能凭借别人的印象去感受自己的母亲。
洛阳宫里有人哭有人笑,不过大体上还是一如平常,只有她住过几个月的楼阁里,还留着些许的印记,而很快,这也将消失的无影无踪。时间可能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抹布,只轻轻地一挥,就能把一切擦的一干二净。
映月当天晚上就放了出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芳菲殿,她也一样没有资格去悲伤,只能尽量的在这宫廷中不迷失自己。根据她的供述,最后接触到许蔚然的是一个曹姓的稳婆,当时宫女们忙着清理产室,嬷嬷们都争着要出去贺喜,只有这个曹婆子要去服侍产妇。
“娘娘,如果真有什么嫌疑,也就是那个曹婆子了。”
“那个用血余炭的呢?是同一个人吗?”
“回娘娘,不是同一人,那个婆子姓卫。太医查看了她用剩的药,没有什么问题,太医还说,那个东西是要用到出血的位置才能有效,这只能靠运气,能救得回来的及其罕见,只不过进宫接生的稳婆多少都会预备一些。”
曹婆子?会不会是她做了什么手脚?稳婆都是尚书台找来的,她们要是有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郭圣通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死死地皱着眉头。
“娘娘,那曹婆子怎么问都不开口,是不是提到暴室去审?”
“重刑之下,难免会有冤屈。你们报到皇上那里了吗?”
“中常侍大人已经过去了,还没有得到陛下的旨意,奴才特来请示娘娘。”尹善现在可是认准了主子,因此也不等皇上的旨意,先过来跟皇后娘娘通个气儿。
“先押着吧,好好搜一搜,别让她死了。入口的东西只能是长秋宫的,明白吗?”
“奴才明白。”
“去吧。”
尹善依言退下,郭圣通抬手招过一个宫女,“知道皇上现在在哪儿吗?”
“回娘娘,皇上去了西宫。”
郭圣通估计也是西宫,出了这样的事,刘秀难免要担心阴丽华,这也看得出来阴贵人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只不过这一个还尸骨未寒,却颠儿颠儿的跑去看那一个,总是让人齿冷。
“娘娘,奴婢见到皇上出去的时候,脸色沉得吓人。往外走的时候越来越急,小黄门都跟不上,一路小跑过去的。”映蓉附在皇后耳边低声说道。
“去打听打听西宫是不是宣了太医。”
“娘娘,不用打听,皇上还没出门就命人宣太医去西宫了,还让人出宫去请太医令来着。”
许蔚然哪许蔚然,没想到你临死却还帮了阴氏的忙。她这一次的危机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化解,郭圣通的心被堵得死死的。
郭圣通猜的半点没错,刘秀在西宫见到病恹恹的阴贵人,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愧疚还是恐慌。
“丽华,朕这几天国事繁忙,疏忽了你,你不要怨朕”
国事繁忙还见天往长秋宫跑?不过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她现在可是一点错也不敢犯,“臣妾怎么敢怨恨陛下,臣妾是恨自己不争气,让陛下跟着操心。”阴丽华的声音虚弱到有些飘忽,却每个字都如同利刃一般割在了刘秀的心上。
“丽华,不要这么说,是朕没有照顾好你。”刘秀伸手揽住阴氏的肩,生怕她就那么飘走了。阴丽华感觉到了他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顺势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前。
“臣妾嫁给陛下这么多年,也没有为陛下养育一儿半女,心里着实是愧对列宗列宗。现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个孩子,也是三天好两天坏的,臣妾着实是担心,万一……”
刘秀急忙打断她的话,“丽华,你放心,不会有万一的,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陛下,治病也治不了命,臣妾总觉得已经离陛下越来越远了。”阴丽华幽幽的说道,语气竟好像是生死诀别一般,刘秀心酸难耐,一个没忍住,一滴泪落在了阴氏的发间。
“你不要胡思乱想,朕已经让人去宣太医令过来了,太医们都说你比之前好了很多。”刘秀这会儿才注意到,阴氏的肚子看起来并不是很显,而皇后在四个月的时候,已经是很明显了。他心里无比的焦躁,“太医令呢,怎么还没到?”
“陛下,这么晚了宣太医令干什么呢?臣妾听说太医令感染了风寒,就算是他进了宫,也是不会给臣妾诊治的。”
“朕命他来,他有几个胆子敢不来?”
阴氏觉得刘秀这会儿任性的有些好笑,轻声的说道,“太医令是感染了风寒,他要是把病气过给了臣妾,那可如何是好?太医令不会不顾及这个的,所以来了也是没用。陛下派人再把他送回家去吧,那么大一把年纪了,别再把病情折腾重了。”
“你永远都是这么替别人着想,什么时候才能多顾着自己一些呢?”
第一一三章 风波再起(上)
尽管阴贵人已然怀有身孕,刘秀还是夜宿在了西宫。虽然身为皇后有义务进行提醒,但郭圣通可不会去找那个不自在。她心里头盘算着怎么去处理曹婆子这件事情,根据小黄门的回报,中常侍刚到西宫,皇上都没听完他的回话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郭圣通估计他们俩就是审一夜都不会有结果,于是就让王远和尹善去尚书台要了曹婆子的住址和她家里的情况,仔细的搜了那些婆子们在宫里的住所,又把相关的人员都审问了一遍。大张旗鼓的拉好了架势,宫里面人人都知道皇后再查许宫人的死因。如果这事情跟阴丽华有关,按照她之前的状态,皇上明天一定会有说法,最大的可能就是把人放掉,出宫以后被灭口。如果阴贵人已然开了窍,就不会处理的这么粗糙,只怕她是要祸水东引的,那反而会更棘手。
郭圣通心里掂量着,想要得到真相是极容易的,不过,想要抓住证据,可就有些麻烦。而最重要的是,只要不是亲眼目睹,任何的证据都不足以让刘秀去怀疑阴氏。郭氏放下手里茶盏,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来证据什么的也是没有太大的用途。
也是的,阴兴那么明显的败笔皇上都没去查,怎么会相信区区一个稳婆。许蔚然毕竟是死在了长秋宫,稳婆也是在长秋宫审的,只怕到时候皇上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在几个时辰以前,郭氏还能相信皇上不会轻易的怀疑她,但是现在,可就不那么好说了。只怕到时候连带着许氏中了红花之毒,都要一并的算到她头上。
郭圣通无法准确的估计阴丽华到底有多大的可能反咬一口,至少她可以相信阴氏现在一定是又贤良,又仁厚的叹息着小许氏的不幸。以她这几天的反常来看,十有八九是恢复了以前的战斗力。郭氏推测她应该不会亲自把怀疑说出口,而是会会一点一点的引导着刘秀。
好在还有中常侍所有的事情都有王远在一旁看着,他毕竟是刘秀最信任的内侍。而郭圣通从来不让尹善单独查证,用意也就在这里了。最开始,她不过是习惯性的把自己人摘出来,而后来,才发现根本就离不开中常侍。
“你怎么来了?”郭圣通一手支着头,歪在矮榻上,看见紫苏进来,懒懒地抬了抬眼,把心里头那些杂乱的事情暂时放了放。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奴婢还怎么能安然的在下面考虑自己那点小事儿。”
“婚姻可不是儿戏,一步走错,就再也回不了头了。”郭圣通说这话的时候,似有无限感慨。虽然,后悔是件极没意义的事情,可是她却不能不后悔。
“娘娘,宫中的局势现在是瞬息万变,奴婢怎么放心离开娘娘。卓将军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但是,说到底也是我们没有缘分。”
“紫苏,女人这辈子图的是什么?”郭圣通直直地瞧着紫苏,想要捕捉到她真实的想法,奈何紫苏面无表情,她只得继续说道,“你现在可以守着我,可是等到你年华老去那一天,还只是孤独一人,又让我于心何忍。”
紫苏低声说道,“娘娘,女人图什么奴婢也没想过,只是奴婢知道现在离开了娘娘,根本是没有办法安心的。再说,如果嫁了像陛下那样的人,也还不如不嫁。”
郭圣通缓缓的说道,“卓旭必定不是那样的人,他放下身份公开求婚,一定会珍惜你的。再说了,陛下那样的人有什么不好,至少对于阴贵人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是啊,处心积虑的打造她的贤名,一步一步把她的儿子推上皇位,刘秀对阴丽华的确是再好不过了郭圣通可以原谅他不把自己当妻子,却不能原谅他不把彊儿当儿子。
紫苏冷冷笑道,“奴婢可没有阴贵人那个本事。”
“紫苏,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他的阴丽华,而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要一样的阴丽华。我看得出来,卓旭他很欣赏你。以你的聪明机智,你们可以过的很好。不过你要是看上了别人,自然要另当别论。”
皇后越说越离谱,紫苏红着脸嗔怪的,“娘娘,奴婢见天宫里头呆着,能看上什么人?”
郭圣通没有理会紫苏的娇嗔,反倒低低的自语道,“我嫁给陛下的时候,想得很简单,不过是相夫教子四个字而已。就像是在邯郸王宫那样,他出征,我x夜惦记着。他回宫,我精心的服侍他。那个时候,即使是提心吊胆,现在想来都是快乐的。可是你也看见了,那种简单的日子已经是一去不返,但是,我仍然希望你们几个能过上我憧憬的那种生活,就算是把我的那份儿一起过回来。”郭圣通的声音低沉而平缓,眼泪却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姑娘”紫苏哽咽着说道,“奴婢知道姑娘心里委屈。”
“傻丫头,我委屈什么。一国之母,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比我更风光”
“奴婢知道姑娘的心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姑娘刚学会这个就让人刻在玉髓上的。”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也许刘秀也有一样的想法,只不过此“子”非彼“子”。紫苏说的那玉髓是以前从不离身的东西,这次回来很长时间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