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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鸡蛋从发丝上成串滴下,青菜馒头滚了一身,文蔓仍直地抬着头,默默地跪着。
人到好人好报。文蔓本是做得一件良善之事,今日却遭得如此打击,纵使她雍容大度,却克制不了一腔的愤懑。
林兆河和一众官差眼睁睁看着文蔓受辱,却无一人阻止。骚乱持续了一会,林兆河才装模作样地安慰民众:
“大家息怒!请放心!对待恶人官府一定会严惩!现在我就给大家一个交待!根据锦华律令第一百二十条和第三百一十七条条,被告文蔓犯故意毒害民众及”
“事实还未查清楚,这样公然武断判案,可真是锦华的悲哀,可叹,可惜!”
一句声音不大的南方话突然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一时之间压过了在场众人的骚乱和林兆河的声音。
高高在上的林兆河突觉一阵威压逼来,他瞬时觉得胸闷异常,赶紧闭上嘴巴,喘了口气,这稍一停顿的功夫,大堂之上已经站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戴一顶高高的书生帽,瘦小的身形着一宽大的蓝袍略有些滑稽,一双眼睛骨溜溜乱转。
文蔓听到那句话,顶着一堆菜叶抬起头来,见到这少年,内心明白救兵到了!她内心稍觉安慰,抹了一下生疼的脸,挺了一下酸疼的腰,静静地看着。
“大人,小民蓝蓝,窃以为此案大有蹊跷,在判案之前,欲与这位李大夫就这些病人的病情做一医学上的探讨。”
林兆河被刚才的威压逼了一下,内心大怒,对这蓝袍少年自然只有恶感没有好感,他眉头一皱,刚要大喝此人扰乱公堂,尚未开口,突觉又一阵威压逼来,他被迫抚住胸口,大喘粗气,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在别人看来,却正像是点头应准了蓝蓝的请求。
“既然大人已经恩准,那么李大夫,蓝蓝想问您,您是如何判断这些病人是受了婴利子的毒害?”
“这些病人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正是婴利子的症状。”那位弯腰的李方舟大夫使劲往上挺了挺腰,一捋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难道只凭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就能判断是婴利子中毒吗?”
“那当然不会,婴利子中毒者手指震颤,瞳孔散大,半个时辰后身上会有白色斑点出现,你看院子里这几个人现在已经出现白色斑点了。”
“非也!非也!”蓝蓝摇头晃脑,打着手势,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手指震颤,瞳孔散大,身上有白色斑点出现不独是婴利子中毒才有的现象,别的毒也会出现这种现象。只怕李大夫先入为主,认为他是婴利子中毒了,就怎么看都像是婴利子了。”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
“这怎么可能?!”李方舟梗着脖子,上面青筋直跳,“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这个对老夫人格的侮辱!老夫行医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是婴利子中毒一定要说是婴利子中毒!你说不是婴利子中毒有何证据?”
“李大夫,学海无涯苦作舟,年龄大了未必就学识渊博,文蔓看李大夫还需要回家,拿起书本,学那学堂小儿,再好好学上一学。”蓝蓝背起手,仰望天,一副老学究教训不听话的孩童的模样,浑然没有把李方舟放在眼里。
“你?!你!”李方舟指着蓝蓝,气得浑身哆嗦,他一把老骨头,被这样一个少年这样当众羞辱,直气得七窍生烟,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且说说,这些人中的什么样的毒?”
“好!”蓝蓝一甩肥大的袍袖,转身盯着李方舟:“李大夫,这婴利子中毒是不是即使服下解药,也不可能马上苏醒,至少需要一个周才可苏醒?”
第三十五章 入狱()
“是,当然是。”李方舟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那文蔓今天就让这些人马上醒过来,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就凭你?!”李方舟看着一脸笃信的蓝蓝,一是有些迷糊,难道他自己也会被人骗了?
“是的,李大夫,你且看好!”蓝蓝一个箭步跳到院中,旋风般走到地上躺着的十几个人中间。
一阵蓝色的旋风刮过,在场上的人还没有看清之前,蓝蓝已经返回到了大堂之上。
众人再回过头去,却见那十几个人中有人的身体已经开始有所变化,过了一会儿,真的有人睁开了眼睛,有个小男孩看着妈妈,用稚嫩的嗓音喊了一句:“妈妈!”
她的母亲惊喜地扑过去,看着自己的孩子涕泪交加,转身对着蓝蓝跪下,磕起了头,一连串地道:“恩人!谢谢恩人!”
随着又几个人的苏醒,局面开始发生了变化。李方舟像受了瘟疫的公鸡一样无精打采,蓝蓝在台上洋洋得意,背手往天,俨然一代名人高士,洒脱无比。他的出手一下子扭转了大家的印象,有一些受鼓动的灾民只是跟着大家一起闹,这会开始反思整个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这蓝蓝定是用了什么妖术,蛊惑人心,这些人分明就是婴利子中毒,还请大人明鉴!”李方舟回过神来,死咬住婴利子不松口。
“大人!”蓝蓝抱拳向上,根本不屑和李方舟继续争辩,“是否是婴利子中毒,蓝蓝建议请京城名医来鉴定,这样民众才能信服。倘若不是婴利子中毒,那么此事必有蹊跷,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文氏私房菜馆,早就给灾民下好了毒!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人仔细查案!”
蓝蓝的话语一出,下面就有人喊:“说的对!一定要弄清楚再判!建议请完颜先生!”
“对,完颜先生是京城最德高望重的名医了!”
“完颜长风!”
事已至此,林兆河也不得不采纳这位蓝袍少年的建议,众目睽睽之下,草草结案,被人知晓,传到皇帝那里,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加上那两次莫名的威压,林兆河心有余悸,京城乃卧虎藏龙之处,强大的势力他最后一个都不要得罪。他今日被逼成这样,上面嘱托的人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于自己。心念至此,他看向一位官差,喝道:
“王强,去请完颜先生!”
要说京城的医术,这完颜长风的确是首屈一指。他不是太医,但地位一点也不逊色于太医,不仅在平民百姓中威望也非常高,也是皇帝后妃、达官贵人的座上常客。说起请他,几乎没有任何人有异议,当然心怀叵测的人除外。
“回大人,小的已经派人去请过完颜大夫,不巧他去了庆州,说是三天后回来。”
“这”林兆河有些为难,他正琢磨是不是换个大夫,蓝蓝抱拳说道:“大人,这完颜大夫医术高明,非其他大夫可以代替,不如就等他三日。”
“是啊,谁也比不上完颜大夫,别的人咱都不相信。”
大堂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出现了一批人,集体附和蓝蓝。
林兆河有一种被眼前这小子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他又逮不到对方任何把柄,而且这小子治好了人,人气正旺,他也不敢违反民意无端治罪。他今日之所以放这么多人进入衙门,本是要借着民意,将此案定成铁案,万没想到被人借着民意给自己设了羁绊。
“啪!”林兆河无处发泄,只好重重地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暂且将所有被告收监,此案三日以后再审!”
五六平方米的空间,四面高墙,除了一扇小门和高高在上微不可见的一个小窗透出一点光亮,其余地方都是黑色的。
冰冷的潮湿感从身下一阵阵漫上,腰很疼,身上很烫,头重得像灌了铅。文蔓睁开眼睛,大脑停滞,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想了一会,才忆起这是牢房。
为防止串供,饭馆的人被分开关押,且不准外人探视。被烂菜臭鸡蛋丢了半天的文蔓一口水未喝,就昏昏沉沉地在躺在牢房的草堆上睡了过去,此刻醒来,浑身火烫,一如回到了穿越前生病的时刻。
周围死寂一般地沉静。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正是午夜时分。
文蔓觉得很渴,她抬起泰山般沉重的眼皮打量了一圈,外面没有任何人的声息,这时候便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给她送水,何况她根本没有力气喊。
做牢这件事情她可从来没有体验过,也从未想到有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被人扔东西,被差役扭着送到牢房的时候,她做人的尊严一点点被剥夺了,任何人在这样的时刻都仿佛可以将她随时踩在脚下任意踩踏,这时候无论她有多少才艺,多少内涵,多少思想,她都是一个被鄙视、被唾弃的万恶者,都只是一个恶的符号,一个活该被人打的连动物都不如的生物。
权势这东西真可怕!
她现在还没上刑就体会到了牢狱的可怕,如果真是被判刑了会怎样?想起以前看见的古代监狱各类变态的刑具,文蔓滚烫的身体瞬间不寒而栗。想做王妃一定要经受这变态的折磨?
文蔓凝眉沉思,似乎觉得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是谁陷害的她呢?黄霸道还是韩琪雪?为什么一上来就下如此狠手?
她和南宫靖真正也没聊过几次,按理说不该太入了韩琪雪的法眼吧?如果是黄霸道,他会恨自己恨到如此程度吗?宁拿这些无辜人的性命作代价,也要扳倒她?他不过是一市井小民,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他会做出如此大手笔的事情。
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文蔓没有理出丝毫头绪,又烧得昏迷了过去。昏迷中,文蔓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会滚烫,一会又如每一根骨缝都浸在冰桶之中,忽而清醒,忽而又陷入煎熬与痛苦的梦魇之中。
她无意识地在潮湿的草堆上滚来滚去。
第三十六章 清墨公子来了(求加入书架)()
牢门“吱呀”一声轻轻地开了。
一个白色的人影悄悄地闪进来。
“水!水”文蔓无意识地翻身,嘴里发出低呓。来人皱了皱眉,轻轻蹲下身,抱起文蔓,从怀中掏出一个水壶,对着文蔓的口灌了下去。
文蔓迷迷糊糊中,突觉身体被人抱起,一股有些熟悉的体香随之涌入鼻中,同时一股清凉的细流从喉中涌入,文蔓贪婪地喝着清甜的温水,以为这是在梦中,迷迷登登不肯争眼,只怕一睁开眼睛,一切都消失了。
直到一颗带着清香的药丸顺着温水滑入喉中,文蔓方才警醒,有人进入了牢中。
给她吃的是什么药丸?!
文蔓倏地瞪大眼睛,口中一声低喝:“谁?”
她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抱着她的人吓了一跳,“啪”一下将文蔓重新丢回草堆之上,随即站起了身。
“沈清墨?”文蔓脊背被摔得生疼,掠过了起初的惊讶,马上想到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冷血动物定是沈清墨。
“嗯。”沈清墨轻哼了一声。
“你给我吃的什么?”文蔓有气无力地问。
“风寒清热丸。”
透过仅有的那点光亮,文蔓看沈清墨依然一袭上好的白色绸袍,浑然没有夜行侠客偷进牢狱的感觉,想必是买通官差走进来的,却不知浪费了多少银子。
正为那些银子本能地心疼,沈清墨开口了:“你知道那些灾民中的什么毒吗?”
“什么毒?”文蔓精神一振。若不是婴利子,她还有脱身的机会。沈清墨给她服用的不知是什么速效药丸,她这会比之前舒服多了,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当然是婴利子。”他淡淡地道。
文蔓泄了一口气:“那为什么蓝蓝说不是婴利子?而且还用解药将那些人弄醒了。”
“那是一种特效刺激药丸,病人只能清醒片刻,接着昏迷,他不过在为你赢取辩解的时间而已。”
文蔓怔住。她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无论是不是婴利子,我都难以摆脱做菜用婴利子的嫌疑。”
“是,而且林兆河明知你与南宫靖关系不错,今日还公然草率断案,文蔓只怕你惹得不是一般人物。”
“是吗?”文蔓很自觉得没有把自己与南宮靖牵扯上,难道外界的人都知道?经沈清墨一分析,文蔓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简直可以算是白痴了。
“作为一方主事者,你近来如此出风头,他岂能不知?你惹上如此大的麻烦,摆平的难度太大了。”
沈清墨淡淡的几句瞬间将文蔓已有些麻木的心重新揪得紧紧的。
“那怎么办才好?”她像是在问沈清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可真是个大麻烦。”沈清墨没蹲下身来,有些讥讽地看着坐起来蜷缩在墙角的文蔓,“文小姐?我若替你摆平了,你要怎样回报我?你可是已经欠过我一次救命之恩了。”
听着这些不太温暖的话语,看着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