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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就这样死了??
甚至,她前一天就死了。
但是谢府发现的时候,宫门已经关闭,无法联系上姚玉容——不是谋逆那样的大事,已经关闭的宫门是不能轻易打开的。
而芳菲在所有人眼里,不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女。
府里的管家诚惶诚恐的等到了第二天宫门开启,才来宫里找姚玉容。
在她匆匆赶回去的路上,他尽量清楚明了的说完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切,都要从昨天傍晚收到的一封信说起。
那是一封从西疆寄来的信,署名写着九春分,是寄给芳菲的。
所以芳菲很开心的拿了回去,然后就没人再看见她出现过。
晚饭时分,她没有出现,也不在房间里。谢府的人管不住她,以为她是出门逛街去了。但后来谢府到了大门落锁的时间,她还没出现。
等到大街上已经宵禁了,管家才觉得不放心起来。但那时,已经不能随意外出了。
直到第二天,才有人在后花园的池塘里看到了芳菲——
池塘边有一个掉落的空酒壶,看起来,她似乎是喝醉之后,走到池塘边,然后不小心失足落水的。
因为发现她不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也许很多人就从池塘边走过,却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就静静的浮在池水里,陷在一片寂寞的黑暗之中。
而九春分寄来的那封信,被烧毁在了芳菲的房间里,只在地板上飘落了些许灰烬,死无对证。
整件事情看起来,就像是九春分寄了一封信回来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让芳菲看完以后,心灰意冷,大醉自尽一样。
官府很快的上门了,仵作验尸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既无外伤,也无内伤,看起来就的的确确,就是一场意外。
一切都合情合理,事出有因的符合逻辑。
但姚玉容就是感觉不对劲。
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如此的看似“理所当然”,她才直觉仿佛有人精心操纵了这一切。
也许是她不明白爱情到底有多大的魔力吧,她始终不认为,就算九春分写了一封信回来,拒绝了芳菲的心意,她就会醉酒自杀。
九春分的性格她了解,他不喜欢芳菲,可能会干脆利落的拒绝,但绝不会口出恶言,把她打击到如此心灰意冷的地步。
而且芳菲的性格也绝没有如此脆弱,相反,她是个很坚韧的姑娘。
最多大哭一场,然后就抹抹眼泪,生活继续了。
可她找不出毛病。
姚玉容所认为的疑点,都只是她主观的判断,没有丝毫的证据。
也许芳菲就是这么的喜欢九春分,喜欢的如此不可自拔,泥足深陷,被他拒绝了,就觉得自己无法活下去了呢?
她觉得爱情不值得如此要死要活,但万一芳菲就是觉得痛不欲生呢?
相信证据和阴谋论的两种想法在姚玉容的脑子里疯狂打架,而凤惊蛰起床之后,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立马出宫前往了谢府。
而他的出宫,也让朝野十分惊讶。
一个侍女的意外死亡,竟然能让皇帝亲自过问?
不过很快便有传言修正说,是谢安安公子大受打击,皇帝才会亲自前去安慰。
那侍女,据说是安公子的贴身侍女,极受宠爱。
此言一出,谢安顿时又多了一个“痴情”的人设标签。
只是现在,谁也没空去管这个。
凤惊蛰进入谢府,便被管家忧心忡忡的引至姚玉容所在之处。
她正站在芳菲落水的池塘边,面无表情的凝望着池塘,看着那浮在碧水之上的田田荷叶,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寒冷如冰。
但她不许旁人靠近,凤惊蛰却是一个例外——他们彼此分享了太多的秘密,他几乎是姚玉容唯一能够如此信任的人。
可在走过去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却先被池塘尽头的那堵高墙之下怒放的丛丛映山红吸引了注意。
又到了这如杜鹃啼血一般的鲜红花朵绽放的季节,凤惊蛰忽然一个晃神,一个很多年前的画面,突然的闯入脑海。
那时候,月明楼还在。
原本是一场普通的清明节祭祀,但后来鸾丙申却奇异的不见了踪影。
那时候,谢安还是个叫做流烟的小女孩,小小的,一身缟素,特别特别安静沉默。
她单独坐在一旁,白衣如雪,衬的乌发越浓,肤色越白,唇若花瓣,眸如点星。
虽然还稚气未脱,却已经看得出长大后的些许风流之意。
她坐在一丛映山红下,那花开的极为艳烈,几乎像是一团触目惊心的火焰。一枝映山红就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好似吞吐而出的火舌正在舔舐着她,直叫人担心,下一秒她就将整个都被吞进那火焰之中,也跟着熊熊燃烧起来。
——那是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看起来像雪像冰,遇上火,应该只能融化。但凤惊蛰却感觉,她自己本身其实也能热烈的燃烧。
外如冰雪,内藏火焰。
而一打眼,当年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这么大了。
当初那么一团稚气未脱的幼崽,突然就如此修长清峻,亭亭而立,长发如墨,眼似深潭了。
凤惊蛰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那俊秀精致的侧脸,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姚玉容也没有废话,只是道:“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近旁无人,也不用担心谈话被人偷听了去。凤惊蛰老练的回答道:“如果是人为的,很漂亮的手法。”
都说只有同类才最了解同类,而这世上,不会有比月明楼的杀手更清楚,能不能以这样看似完美无缺的自杀手法杀死一个人了。
姚玉容冷冷道:“所以,是楼里的人做的。”
凤惊蛰却怕她被偏见冲昏了头脑,谨慎道:“只凭这一点,恐怕还不能确定。”
姚玉容也不与他争辩,只说:“我已经写信告诉春分芳菲遇害的事情了,而且我还问了他,他到底有没有写信,又写了些什么。”
凤惊蛰道:“但他远在西疆。等他回信到达,也要一个多月以后了。那时候,就算有遗漏的证据,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姚玉容却勾了勾唇角,不知道是在嘲讽谁的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吗,如果对方做事真的滴水不漏,那么春分很有可能真的给芳菲写过信,甚至信的内容,说不定也的确是拒绝她的心意。”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起完美的谋杀,也有可能的确是个意外?”
“我想过。”姚玉容冰冷道:“一开始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想过,到底是不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但我在这里站了一个早上,我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疑虑?因为这件事情很不对劲。哪怕它明面上看起来顺理成章,但一定有哪里让我觉得有违常理。我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下意识里,我的思绪已经对我发出了警告。”
她笃定道:“这件事情一定有问题。”
但这样的笃定,没有证据,也可能只是一种过于自我的偏执。
凤惊蛰询问道:“那么,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月明楼已经不在了,我们不会再为外人杀人,更不会杀死自己人。如果是楼内的人出手,一定是芳菲做了什么,或者她知道了什么,才会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姚玉容却不言不语。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在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推测他的动机没有意义。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明白他的手法。”
她说:“重点是那封信。”
芳菲经常给九春分写信,但九春分很少回信。所以每一次,他寄来的信件,芳菲都会仔细的藏在自己的妆奁里,十分珍惜。她的性格绝不会让她做出烧毁信件这么偏激的事情,看起来倒像是有人在故意毁灭证据。
也许信上写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本身。
月明楼内奇毒繁多,不少都不为外界所知——信封被很多人传递过,但只有芳菲拆开了信,出了事,所以如果有药,那就是在信纸上。
听了她的推测,凤惊蛰梳理道:“你是说,也许是芳菲抽出信纸来的时候,吸入了上面附着的药,昏了过去,被人灌下了酒,丢入池塘的?”
第一百三十章()
姚玉容常不在家,谢府的侍卫没有什么压力;也就说不上有多森严。
寻常的蟊贼强盗也许不敢靠近;一般人更不能轻易的来去自如;但若是月明楼里那些精擅潜伏刺杀的杀手们,这种防卫力量有没有用处;就不大好说了。
可芳菲做了什么;才让人起了杀心?
她虽然可以随意出入谢府;但平日里其实很少出门,这年头的观念;仍然是身份尊贵的女性不能随意抛头露面——那是下等人才干的事情。
只有实在憋闷的没办法的时候;芳菲才会一个人出去逛逛。
而月明楼出身的人是很排外的。他们的秘密太多,又从小按照间谍思维培养长大;对一切靠近的陌生人都满怀戒心;不是楼里的人;绝不多交流。
芳菲在姚玉容面前;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但在对着外人的时候,可绝没有这么好说话。
月明楼出来的人;一般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在外面交到什么朋友。
也就是说,芳菲的交际圈一直都很窄;也很稳定。
既然没有新加的变数;那么只要一一排查就好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你说的轻松。”但现实是;凤惊蛰皱起了眉头道:“现在月明楼的人数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但在司州里的也不少。其中与芳菲有联系的不在少数。这件事情又不能交给官府,我现在又是谢籍的身份,不能亲自出面。你难道要一边处理政事,一边一一排查?”
“不。不用。”姚玉容却道:“看起来好像很麻烦,但其实要排查的范围并不大。”
月明楼中,知道芳菲喜欢九春分的人其实不多。
不是亲近的人,根本不知道她会给他写信,也就无法利用九春分寄回来的信件。
如果是在信纸里下了药,那么对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九春分寄来的信被他们截住了,他们拆开过,下完药再送去谢府给芳菲。但那样,信封就必定会有拆开的痕迹,这是瞒不过芳菲的。
要么就是,对方截下了信后,直接又伪造了一封信。
可芳菲熟悉九春分的字迹,那么,谁跟她一样熟悉九春分的字迹,甚至可以模仿的以假乱真呢?
姚玉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九乙辛。
但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弟弟的搭档?他有什么动机?
还是说,这是一次栽赃陷害?
也许问题不在信上,而在酒里。对方烧毁信纸,只是为了转移注意。
若是这样的话,陷害九乙辛,谁能得到好处?
最大的受益者,恐怕就是当初一直与九乙辛竞争无缺院院主的麒甲辰了。
是他吗?
为了污蔑九乙辛,而杀死一个无辜的人——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吗?
姚玉容发现自己对一个曾经杀人如麻的男人的操守,完全没有办法信任。
他们都做的出来啊!
月明楼里这些人,又不是自愿金盆洗手的!分分钟就复出给你看啊!
更微妙的是,他的弟弟麒初二是“谢安”的搭档,这或许会给他一丝有恃无恐的底气。
而且,如果真的是他,姚玉容还真的很难处理。
姚玉容与凤惊蛰没有办法一直待在谢府里。吩咐不许破坏现场,封锁芳菲的房间与池塘后,他们就必须回宫了。
但在回宫的路上,姚玉容一直没有放弃的在思考。她在想,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用来帮忙。
这方面,第一个跃入脑海的人选就是九春分——他脑子灵活,心思缜密,又十分可靠。这种需要用脑的累活,她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
但他如今远在西疆,又跟被害者关系紧密,并不合适。
第二个,就是白立秋。他也是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其实洞若观火的明白人。
可惜他也不在身边。
这种时候,姚玉容就忽然发现,她身边能够信任,又有能力的亲近之人,还是太少了。
但就在她郁闷沮丧的迈入御书房时,看见书桌上的一号战船图纸,姚玉容忽然想起了什么,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入了一个思维盲区——为什么她考虑的人都是男性?
若是女性的话——封鸣不就很合适吗?
月明楼的事情本就不能摆在明面上,她是处理朝政处理的久了,惯性思维的想着“只有男性可以出面为官”去了。但既然只能私下行事,那么主事者就算是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