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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复仇者,而身边的“同伴”,也许以后都是他潜在的敌人。这要他如何亲近的起来?
就连姚玉容,虽说是他的搭档,跟他比较熟悉,可她也感受的到,凤十六一直都不曾向她敞开心扉过。
她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因为她也是这样的。
可是,姚玉容知道自己能信任凤十六,但凤十六却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在他的心中,他深陷虎狼之地,孤立无援,却还有一个弟弟要护他周全,压力不可谓不大。
但要姚玉容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跟他一样,她却也有所忌惮。
人都是会变的,她有个成年人的灵魂,自然目标稳健,但凤十六现在却年纪尚小。也许长大之后,此刻的仇恨终会淡化,万一到时候,他反手把她出卖了,那怎么办?
因此两人保持着一份特殊的距离,在姚玉容尽量释放善意的情况下,互不过界的搭伙过日子。
而到了上课的时间,凤惊蛰慢悠悠的走了进来。他的外表显然对学生们很具威慑力,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男人没说一句废话,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跟我走”,就把他们带出了教室。朝着后院走去。
女孩们之前就是在这里准备午饭的,对于后院,无比熟悉,但此刻,她们跟在凤惊蛰身后,径直穿过空无一人的院落时,却有些莫名的感觉,这个时间的后院如此陌生。
最终,他们从后院那一直锁着的后门处出去了。
门外,是一座山。
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小路,自山脚由上蔓延,然后突然拐了一个弯,隐没进了枝叶茂盛,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再没了踪影。
姚玉容看的很新鲜,也感觉心跳加快了些许。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红颜坊的院子,来到外面的世界。尽管,这所谓的“外面”,其实仍然在月明楼之内。
不过,红颜坊的女孩儿都是第一次出门,瞧见这山,这路,都露出了好奇兴奋的神色,像是现代中学生春游似得。
相比之下,无缺院的男孩子们就淡定了许多——说起来,他们的很多训练都跟红颜坊的不一样,难道,他们早就出来过?
“我们有野外训练课。”姚玉容问起时,凤十六告诉她道:“你们上乐器课的时候,我们来后山这里上过陷阱课。”
乐器课是二年级的事情——这么一想,姚玉容忽然觉得无缺院的进度似乎比红颜坊快上许多。那时候,红颜坊学的还只是无害的正常课程,无缺院却已经开始练习设置陷阱了??
姚玉容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学的怎么样?”
凤十六却看了她一眼,觉得比起这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更为重要:“我们那时在山上设置了一大堆陷阱。十二昨天回凤院的时候告诉我,他们有不少人在山上踩中陷阱受了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一届的二年级,不久前也已经上完陷阱课了。”
姚玉容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联想起之前的下药课——先是自己吃,然后让别人吃的套路,这个陷阱课,怕不是也是“先是自己造,然后让别人踩”“先让别人造,然后让自己踩”的套路?
然后跟下药课说是药物训练一样,美曰其名,好的杀手要会做陷阱,也要学会避开陷阱?
就知道不会轻松啊
这么想着,姚玉容叹了口气,走在了凤十六跟前,跟在前一个人的身后,倒数第二个登上了上山的小径。
她与凤十六还是走在队伍的最末——他们都这么防备外人,下意识的便不肯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别人。
不过目前姚玉容还是放心凤十六的,便走在了他的前面,免得她走在他后面,让他浑身不自在。
走完了那条小路后,一行人才算是真的入了山。
脚下虽然有路,却不像刚才那条小径那样清理干净了杂草,垒出了台阶。而只是许多人走过以后,踩倒了一片几乎齐膝的杂草。
可在倒伏的杂草下,又不知隐藏了多少足以让人稍有不慎便能摔断腿的沟壑。
姚玉容提起裙摆,不得不走的十分小心,感觉到了有些吃力。
前方不时传来女孩子的惊叫,时不时就有人被藤蔓丛生的灌木勾住了裙子,或者不小心被两侧滋生而出的茂密枝干打到了脸,挂住了头发。
姚玉容瞧见前面的人弯腰避开了半空中的一丛带刺的枝干,轮到自己通过时,她正要低头,却见斜后方里伸出了一只手,为她拨开了树枝,扫清了障碍。
她回头一瞧,正对上凤十六的视线,不禁朝他莞尔一笑。
凤十六没笑,他认真道:“你小心些。我记得前面有个地方有条沟。”
他说着,就见前方的人都跟着更前面的人,纵身一跃,跃过了一片被松针杂草所掩盖着的,看似平坦的地面。
可等姚玉容走近,这到处都是一样的地面,就看不出哪里才是刚才前面的人跳过去的地方了。
就在她准备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进时,凤十六忽然道:“你等一等。”
姚玉容侧身望去,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见他也侧过身子,从她身旁身姿轻盈的越过,走到了她的前面。
“里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我起码来过,我走前面探路。”凤十六说着,回身朝着姚玉容伸出了一只手,“你扶着我。”
姚玉容还能说什么呢?她瞧着他认真的样子,轻轻“哦”了一声,握住了他的手。
说起来,他们以前最亲密的距离,也不过只是并肩而立,但现在,她却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温热,干燥,有力,稳定,触感又略显粗糙。
只见凤十六停在原地,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好像从附近的植物身上找到了熟悉的特征,他带着她顺利的跳过了那条沟,跨过了几截横卧在地的树干,又避开了几丛荆棘丛生的灌木,再往前走了一会儿,便缀在队伍末尾,走出了那片密林。
霎时,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面前被开垦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屋舍俨然,建着好些结实简陋的小木屋。
而姚玉容回头望去,只见他们似乎已经抵达了半山腰。从这望去,甚至能一览无余的瞧见山脚下的那一片院落。
居高临下的望去,那院落就像是缩小为了一片大致是方形的地毯。
地毯的一边有紫色,粉色,红色,绿色,蓝色那是红颜坊里的花和水。而另一边,——那或许就是无缺院?
姚玉容第一次见到无缺院,比起隔壁姹紫嫣红,花红柳绿的红颜坊,无缺院的颜色,就黯淡沉闷了许多,遥遥望去,鲜有亮色,唯有一片灰白,是石头的颜色。
而远方群山连绵,层层叠叠,从近处的苍翠欲滴,渐渐淡化成与天空同色的浅色阴影。
此刻,太阳高升,阳光中的一切,都显得如此鲜亮活泼,明媚可爱。
——如果她真的是来春游的话。
姚玉容又回头来,望向这片空地,却见它也被枝干茂密,茎干交缠的密林所包围,没有知道路的人带领,恐怕难以离开。
而见人都到齐了,凤惊蛰扬声道:“现在开始新的野外训练课程。我就是你们的教官,凤惊蛰。叫我教官或老师都行。每一组搭档现在自行挑选一间木屋,用以居住。每一间木屋的布置,格局,里面的器物都是一样的,只是位置不同。若有冲突,自行解决。生活必须用品已经放在里面了。你们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再出来集合。”
虽说自行解决,隐含着可以爆发冲突的含义,但大部分的人对视一眼,还算是有商有量,讲究先来后到的分完了房屋。
经过菡菡一事,大家显然都有些忌惮,不愿平白无故的随意得罪人——你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正好撞上一个为了报复,就直接下药毒死你的人?
谨慎。
除了完成任务以外,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低调。
不需要张扬。
这些作为杀手理应具备的素质,显然正在慢慢成型。
而对姚玉容来说,这样的氛围不可避免的有点压抑,却算是有了规矩。
但有了规矩是好事还是坏事——?
进化出了规矩,就说明人成长了,人成长了,就要变强了。
就这么看着未来的“敌人”成长起来,可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姚玉容和凤十六默不吭声的就近选择了一间木屋,也有其他搭档想往这边走,可看见他们,便都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第二十一章()
小屋里非常简陋,只有一些必备的锅碗瓢盆,一张看起来并不结实的木桌,木桌上放着两根红烛,角落里叠着两张板凳,还有一张空空如也的窄床。
这小屋似乎不久前刚被人打扫过,因此并不脏乱,但若要居住,难免还要再擦洗一遍。
而床头放着一床叠好的被褥,还有四套衣服。两套是男孩穿的粗布褐衣,两套是女孩穿的青色布裙。
这几件衣服虽然洗的非常干净,却难掩陈旧朴素。
无缺院的男孩还好说,他们算是穷养长大的,小小年纪,就已经经历过不少艰苦训练了。但红颜坊的女孩们从来都是不愁吃穿的,虽说用锦衣玉食来形容有些夸张,却也的确没有在穿着上吃过什么苦。这么一来,这些衣服就显得格外寒酸粗糙起来了。
“教官要我们换的,应该就是这个。”
凤十六没想太多,他走上前去,毫不犹豫,直接开始脱起了衣服。
小男孩的身体还未长成,干巴巴的,一点看头都没有。姚玉容瞄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她也走了上去,拿起了一件青衣布裙。
她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布料的粗硬质感,便知道自己大概不会穿的很舒服了。
而那边,凤十六已经直接解开了腰带。
他们进入月明楼的时候,太过年幼,即便记得父母家人惨死,却未必分得清男女之别。
姚玉容犹豫了一下,背过了身去,这才解开上衣。
凤十六的动作很利索,他换好之后抬头看去,只见姚玉容背对着他,还在系裙子。他也不以为意,只问道:“你好了没有?”
姚玉容连忙加快动作,迅速的在腰间系上一个蝴蝶结,这才转过身来点了点头:“好了。”
他们一起朝屋外走去,但走动间,姚玉容只觉得布料粗糙的摩擦着肌肤,让她感到十分难受,不自觉的便蹙起了眉头。
他们走到外头的时候,差不多一半的搭档都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女孩们大多很不习惯的苦着脸,好像身上长了虫子似的,不安分的扭来扭去,男孩子们倒是一脸无谓。
而凤惊蛰抱着手臂,背对着他们,正凝注着山下的风景。
姚玉容盯着他的背影,忍耐着身上传来的不适感,忍不住的冒出各种念头——若是她现在冲上去朝他一推他会摔下去么?
还是会闪避开来,最终让她自己摔下去?
不管怎么想,似乎都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于是姚玉容胡思乱想了一阵,却到底没有行动。
当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凤惊蛰这才转过了身子。他环顾一圈,发现每个人都好好地换好了衣服之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其中的一些人,第一次穿上这么粗糙的衣服。但你们必须知道,可以享福,但更要吃苦。”他淡淡道:“从今以后,你们的饭食不再由学院无偿提供,一切都必须要有付出,才能有收获。女孩可以进行刺绣,以绣品换取各项物品,男孩可以进行狩猎,以猎物换取各项物品。”
“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去找水源,那是这山上的一处瀑布水潭——以后男孩挑水,女孩浣衣的水,都由此处出。”
凤惊蛰说到这里,提步便要走,但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另外,这里所有的木屋,都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子。搭档需得同床共枕,同甘共苦——我知道你们在各自的院子里通常都是一个人一张床但若是不能习惯,就快些习惯起来。懂?”
众人还不懂同床共枕有什么含义,便都懵懵懂懂的乖乖点了点头。
凤惊蛰瞧着他们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转身走在了在前头。
他们跟着凤惊蛰在山腰上又转了一圈,熟悉了水源和猎物出没之地后,便被放了回去,打扫房间,准备午饭。
凤十六在屋子里拿了两只木桶准备打水,就又出去了,姚玉容回屋看了一眼,发现连扫把都没有,只好又出去捡了一些松针,再找来树藤一扎,做成了一把刷子。
没办法,扫把暂时弄不出来,她就放弃了扫地的打算——这黄土地面,难不成还能指望把灰尘都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