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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她去世,端敏和梁瓒都不认得这些人,也难怪李家要典当东西过日子了。
杨云舒也有几分信了,她心里也为梁瓒高兴,无论如何这也算是找到亲娘舅了。“王爷叫你去,可是为了这一桩事?”
旌云笑道:“一则是叫奴婢去认认这些御赐之物,二则是看看那位表小姐。”
“哦?”杨云舒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李家舅爷、舅太太直说表小姐与淑妃娘娘长得像,可娘娘去世时王爷还小,隔了这十来年,王爷也认不得真了,故而叫奴婢过去看看。”
宣惠忙问道:“那姑姑觉得两人可有相似?”
旌云想了想措辞,这才开口道:“若说眉眼,人说得多了,心里存了个影儿,看着也就像了。要奴婢说,大概也就有那么一二分相似吧。倒是神态举止,有淑妃娘娘当年的温柔模样。”
“还又多了两分俏丽。”她刚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
站在一旁的吴嬷嬷笑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明明白白就是说不像,曲里拐弯地绕得人头晕!”
旌云低头笑道:“端的像不像,还是王爷说了算。”
宣惠心中一动,那就是梁瓒觉得像了,看来他打算认下这门亲。
她与杨云舒坐着,一同吃茶说话,等着梁瓒带李家人来内院。可左等右等,却是梁瓒自己回来了。
他一进门看见宣惠在,便笑道:“多谢妹妹借了旌云姑姑过来,不然还真是认不准到底是不是亲戚。”
宣惠忙站起来还了礼。杨云舒在一旁问道:“王爷怎么没叫我们出去认认亲?”
梁瓒笑道:“我看今日天色不早了,本该留他们在东园住,可外院只剩阿元空出来的一个住处,他们一家三口住着有些小了。内院里头,宜两楼倒是不错,可舅舅住内院也不方便。我便叫人到外头给他们另寻了住处,先凑合着。这两日在城里给他们置办一处宅子就是了。”
杨云舒点点头,笑道:“王爷安排得很是妥帖。那明日宣惠我俩就去登门拜访舅舅舅母吧。”
梁瓒笑着摇摇头,说道:“李家是布衣小帽,论理,我这一声‘舅舅’已经是逾制了,不过是仗着如今自己当家做主,随心所欲罢了。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叫你跟宣惠去拜访他们。我已吩咐了明日在东园摆个家宴,到那时再见也不迟。”
宣惠心中觉得不妥,可看梁瓒满腔欢喜,也不便再说什么,便带着旌云告退了。
宣惠走后,梁瓒叫乳母把儿子抱过来,自己接到怀里一边逗着,一边向杨云舒感慨道:“我只说此生再不能为母妃尽孝,顶到天也不过是日后回到京城给母妃追封皇后,没曾想老天竟把舅舅一家送了过来。”
杨云舒手里端着碗蛋羹,追着儿子的小嘴往里喂,口中笑道:“既然是老天垂怜,王爷日后善待舅舅一家便是。”
梁瓒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未必能保得他们有多富贵,但总不至于再受往日的流离之苦。”
他正说着,闻着妻子手中的蛋羹甚是香甜,便也要吃。
杨云舒笑着往他嘴里送了一勺,嗔道:“还没见过从儿子嘴里抢吃食的父亲呢!”
梁濯见有人抢他的吃的,连忙冲母亲张嘴,示意自己要吃。一口口蛋羹下肚,他便挣扎着要下地去玩,梁瓒弯腰把儿子放下,自己笑着进了西间的书房。
片刻后,梁瓒又走了出来,问道:“今日有人动了书房的东西么?怎么少了好些?”
杨云舒忙笑道:“今儿个上午,侧妃言语有些冲撞薛太太,臣妾罚了她在绣绮阁抄五十遍女诫。因怕侧妃那里笔墨纸砚不够,就从内书房拿了些过去。”
梁瓒疑惑道:“薛太太?哪个薛”话未说完,他自己先明白过来,“哦,你说阿元媳妇钱氏啊。妙言跟她有什么过节么?”
杨云舒笑道:“臣妾也觉得诧异,荔娘在东园住的那些日子,两人都很少碰面。也不知怎的,侧妃今日说话就有些口没遮拦,偏偏宣惠和孟夫人也在,闹得大家都怪没意思的。”
梁瓒不悦道:“她有时候就跟吃了枪药似的,说话不防头,叫她抄书静静心也好。不过这笔墨纸张从库房里拿些过去就是了,作甚要从内书房拿?你也知道我的东西不好叫人乱翻。”
杨云舒听见这话,忙起身告罪:“王爷莫要生气,是臣妾疏忽了。”
梁瓒道:“不是怪罪你,我是说”
他还没说完,吴嬷嬷上前笑道:“王爷容老奴多嘴一句。当时侧妃对王妃十分不敬,句句带刺,王妃说什么都往回驳。王妃若不这么着吩咐,只怕当时就叫侧妃给顶了回来。那些什么没纸没墨,王妃克扣用度的话都在侧妃嘴边,这污水立时就能往王妃身上泼。”
梁瓒皱眉道:“她还敢跟你顶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七章 舅家()
杨云舒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良久,她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她原是有这样的底气就是张扬些,也没太要紧。”
梁瓒看着妻子的表情,落寞的身影,心里十分堵得慌。他走上前,一把把杨云舒搂在怀里,安慰道:“是我叫你受委屈,都是我的不是。你不要把这些气存在心里,好容易身体才养好,再为着个无关紧要的人气病了,那多不值。自打她嫁进来,也有一年了,你是如何待她的,我都看在眼里。这次就依你的话,五十遍女诫抄完之前,她就在绣绮阁禁足了。若是王家人有什么不满,我自有话去说。”
杨云舒听了这些话,心中稍安,总算这些时日的隐忍没有白费,好歹探清楚了梁瓒对王妙言的意思。
转念,她又强笑道:“王爷什么时候也爱说笑了,王家妹妹可是侧妃,哪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呢。”
梁瓒心念微动,看着杨云舒脸上那笑容也掩藏不住的愁态,很是心疼。他想了片刻,妻子娘家已然依靠不住,她唯一的凭借便是自己和儿子,那秘密便是跟她说了也不妨事,她绝无什么时候跟王家人站在一起的可能。
梁瓒心意已定,便悄声在杨云舒耳畔说了几句。
杨云舒大惊,问道:“此话当真?”
梁瓒点点头,说道:“我哄你作甚?终究咱们才是夫妻,莫要叫旁人扰了心神。”
杨云舒心中的烦恶之气尽消,顿时觉得王妙言也没那么惹人厌烦了。
到了第二日,杨云舒着人在远香轩摆下一桌丰盛的酒席,梁瓒亲自到仪门迎了李家人进到内院。
杨云舒带着宣惠,乳母抱着梁濯,都在远香轩外等着。
等人到了,众人厮见完毕,这才按宾主坐下。李舅爷带着妻子、女儿坐在梁瓒右手边,杨云舒和宣惠坐在梁瓒左手边,梁濯夹在两人中间坐。
宣惠抬眼看去,李舅爷和舅太太脸上都有风霜之色,一看便知不是养尊处优的人。两人面上皱纹深深,两鬓也有斑白。若说比淑妃小五岁,那如今也只四十许的年纪,可见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十分辛苦。
李家的表小姐一直低着头,只顾听着爹娘跟人说话,自己从不搭腔,倒是个闺阁女子的规矩。
她虽然低着头,可露出来的那一段脖颈十分白皙,单凭这肤光胜雪,容貌便差不到哪里去。与她爹娘相比,她看起来像是从未经过风霜的模样。
杨云舒见表小姐十分害羞,便有意与她搭话:“表妹今年多少年岁了?可有闺名小字?”
表小姐这才抬起头来,在场没见过她的人都呆了片刻。
倒不是她有多么美丽,没法与和靖相比,跟杨云舒和钱荔娘比也要逊色两分。可与她的爹娘坐在一起,就让人觉得这样模样的爹娘生不出如此天仙一般的女儿。
原本她低着头,众人皆以为她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可当她抬起头,面上表情从容,眼神清亮,竟是一副落落大方的闺秀气度。
也许是像淑妃吧,宣惠心里揣度着,毕竟淑妃若不是品貌出众,也很难得皇帝宠幸,有生下皇子的机缘。
“奴今年十六岁了,没什么小字,是爹娘给起的贱名,若桂,浑叫罢了。”
她这一开口,连梁瓒也惊讶了。杨云舒笑着问道:“这倒是有些奇了,舅舅舅母说话是汉中口音,妹妹怎么倒像南方人呢?这是哪个地方的腔调?”
若桂脸上一红,待要说话,被她父亲瞪了一眼,便不敢开口。
李舅爷连忙解释道:“这孩子六岁那年,家里收成不好,日子过着艰难。我听人说江南人有钱,随便做点儿什么营生就能活命。我就拖家带口跑到扬州府”
宣惠笑道:“表姐听着倒不像是扬州口音呢,钱姐姐说话就不是这个样子。”
李舅爷忙道:“公主心急了,你听我说完。我们在扬州府两年,还是站不住脚,就又往南走,到了泉州府,靠着我给人在商行里当伙计跑腿,这才勉强能糊口。”
杨云舒点点头,说道:“舅舅、舅母辛苦了,如今到了王爷身边,二位再不用为生计操心了,只管颐养天年就是了。”
舅太太笑道:“谁说不是呢!好不容易李家门上出个她姑这样的贵人,谁知道我们这穷家小户想沾个光也是千难万难!当初我说干脆去京城算了”
她话没说完,李舅爷大声咳嗽一声,把话接了过去:“我说京城哪里是我们这种人能住下的?就是我姐姐在的时候,我们又有什么门路往皇宫内院里头递话进去?”
杨云舒笑道:“头几年,王爷就藩徐州的时候,舅舅就该过去的,也能少辛苦几年。”
李舅爷皱着脸说道:“王妃当我不想吗!消息传到泉州的时候,王爷就在路上了。等我把消息打听实在了,仨月都过去了。我就四处找人典房子、卖家什、凑盘缠,忙活了大半年。刚收拾好,大周就这个,京城就没了,唬得我躲在泉州不敢动弹。”
舅太太怪道:“说到底,还是这孩子笨,学不会汉中话”
“忘了本!”李舅爷接话道。
李若桂听见爹娘这样说自己,又低了头,不再言语。
梁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问道:“表妹小字‘若桂’,不知是哪个‘桂’字?”
李若桂听见梁瓒问自己,还未张口,脸先红了。李舅爷便笑道:“是桂花的桂。因着她姑名字叫金桂,我寻思着也叫她沾沾她姑的贵气,就起了这个名儿。当年还是找的村东头学堂里的秀才老爷给起的呢!”
杨云舒听来听去,觉得李家这两口子还真是上不得台面,吃饭说话都没个规矩,哪里有当着亲王的面管秀才叫老爷的?就是两榜进士也不好这么称呼啊。
梁瓒倒没在意这个,只是皱眉道:“跟家中长辈名讳重了字,怕是有些不敬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八章 赐名()
李舅爷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地和舅太太对视一眼。他见妻子也是一脸茫然,便搔了搔头,嘿嘿地笑道:“咱们乡里人,大字也不识的一筐,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
他声音越说越小,底气着实不足。
杨云舒看着觉得尴尬,刚要出口解围,李若桂却款款站了起来。
她迈步离开座椅,向着梁瓒盈盈施了一礼,轻声笑道:“爹娘原不晓得这些,对姑母敬与不敬也无从说起。其实奴这个名字,也是咱们李家对姑母的一点儿念想。王爷既然觉得不好,那便给奴改一个吧。”
说完,她又屈膝给梁瓒行礼,仪态优雅,动作大方,连身上带的香囊也只微微颤动了一下。
梁瓒看着表妹如此知礼,面上不由微微一笑,然后说道:“芝兰玉树,兰桂腾芳。妹妹不如改叫若兰,你可中意?”
李若桂抬头看向梁瓒,面上含春,眼中带笑。她只看了一眼,旋即低下头去,声音又软又糯地说道:“表兄,啊,不是,王爷赐名,奴自然喜欢。”
李家二老见状,欢喜非常,连连称谢,又说名字起得好。
宣惠看了看梁瓒,又看了看李若兰,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杨云舒正在给儿子擦嘴,闻言回身笑道:“原先的名字好,王爷新改的名字也好。说到底,还是妹妹人材好,才配得上这样的好名字。”
李若兰低头抿嘴一笑,谢道:“王妃谬赞了。”
杨云舒笑着问舅太太:“舅母的女儿养得着实好,看起来也是个知书达礼的。不知可曾定亲了没有?”
舅太太得意地笑道:“自打淑妃娘娘生了两个龙子凤孙,十里八乡的人谁不说李家的闺女好!我这丫头一落地,就有人说八字旺,能生养。只可惜家里头日子越过越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