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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彻的“哭诉”两个字叫纪澄忍俊不禁,她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沈彻哭泣的样子了。
不管怎么样,纪澄很感激沈彻一路陪着她,至少让她在马车上的日子不那么难受,靠在沈彻身上可比靠在引枕上舒服多了。
自从嫁给沈彻之后,纪澄就再也没有回过晋北,如今已经七、八年了,与凌子云也是音信隔绝数年了。
出门来迎接纪澄的是凌子云的妻子曾氏。给纪澄的那封信也正是出自曾氏之手。
虽说曾氏也曾经和凌子云因为纪澄的存在而闹别扭,但那都是生活里的小事儿,比起凌子云将死的事来说,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她的丈夫即使昏迷不醒人事,可嘴里依然呢喃这那个名字,曾氏是个善良的女人,对凌子云用情极深,不忍让他死不瞑目,这才提笔给纪澄去了信。
可是身为女人最是了解女人的不易,曾氏压根儿就没想过纪澄真的来了,而且她的郎君还陪着她一道前来,以至于曾氏十分惊诧。
曾氏曾经怨怪过纪澄,怎么那么狠心,为了荣华富贵就抛弃了她的青梅竹马,到如今曾氏见着沈彻,心里这才有些理解纪澄为何那般狠心了,不由又有些羡艳,纪澄的命可真好,至少她的丈夫还健健康康地活着。
却说曾氏引了纪澄去凌子云的屋子相见,沈彻则坐在偏厅里饮茶相侯。
凌子云已经卧床不起一个多月了,进气儿比不出气儿多,醒来的时候极少,在他身边伺候的是他的爱妾婉儿,那婉儿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人生得袅娜纤细,看过去有五分相似纪澄,也难怪凌子云宠爱她了。
那婉儿早就听说过有纪澄这么个人,她的郎君有那么几次看着她都喊错了名字,婉儿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想见见这位纪夫人。
据婉儿所知,纪澄的年纪与凌子云相仿,如今也是二十六、七的年纪了,早就该年老色衰,她心里一直想叫凌子云见一见如今的纪澄,这样她的郎君就会知道她婉儿才是青春绮貌,而他心里的那个人早已经老去,她想叫她的夫君再也不要惦记纪澄。
其实曾氏给纪澄写信,多少也是受了婉儿撺掇。
可婉儿这会儿坐在病床边只愣愣地瞧着跟随曾氏进门的纪澄,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她的郎君日日夜夜都惦记的人。
别人都说她像纪澄,婉儿自己心里也就觉得自己不差纪澄什么,可如今见着真人的那刹那,她才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她自己所依仗的年轻貌美在纪澄跟前完全显不出来。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纪澄吗?瞧模样绝对不超过十八岁,那肌肤吹弹可破,比婉儿甚至更加雪白、细腻,她肤光如玉,眼睛澄澈得仿佛秋日艳阳潋滟的湖水,一看就是被人护得极好的,脸上丝毫没有费心劳神的痕迹。若是她梳一个姑娘头,只怕谁也看不出她嫁过人。依旧保持着少女独有的妍嫩和天真的神情。
婉儿看见纪澄,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退,将床畔的位置让给了纪澄。
纪澄没有顾得上同婉儿寒暄,她眼里看着躺在床上瘦得仿佛竹竿儿一样的凌子云,一下就哭了起来,“他怎么会这样?”
曾氏叹息道:“郎君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全靠药材滋补,如今是油尽灯枯,药石无效了。”
纪澄闻言就更是悲从心起,凌子云怎么会身子不好,他素来最是健壮,她小时候一直说他健壮如牛。
说到底还是那次在草原上伤了他的根本,从此就病痛缠身,所谓的不相欠其实不过是纪澄的一厢情愿,这辈子总是她欠了他的。
纪澄低声唤了句,“子云哥哥。”她的眼泪滴在凌子云的脸上,凌子云的眼皮动了动,良久后似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睁开了眼睛。
凌子云有些贪婪地看着纪澄的脸,他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纪澄就消失了,“小兔子。”
凌子云其实根本就发不出声,他的嘴唇动了动,做着“小兔子”的嘴型,纪澄将耳朵贴近凌子云的嘴唇,哭着道:“子云哥哥,我来看你了。”
凌子云费力地动了动手指,纪澄赶紧地握住他的手,“你要说什么,子云哥哥?”
凌子云看着纪澄,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下辈子一起”
纪澄听得懂凌子云的话,“我答应,下辈子我们”
纪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脑子里响起的沈彻的声音给打断,“纪澄,你敢答应他!”
却说沈彻这时候在哪里?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让纪澄和凌子云单独相处,所以他少不得做了点儿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此刻正坐在凌子云卧室的屋顶上,揭开了一片瓦,正从那缝隙里往下看呢。
刚才的话就是他密语传音给纪澄的。
可是纪澄此刻只想着安慰凌子云,不能叫他带着遗憾离世,所以根本不顾沈彻的阻止,还是继续道:“下辈子我再也不负你。”
凌子云这会儿似乎恢复了一点儿力气,摇头道:“是我没护好你,下辈子我再也不会退缩。”
纪澄的眼泪跟瀑布似地往下流,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凌子云走得很安详,但活着的人可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你下辈子和他过,那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我们的小馒头怎么出来?”沈彻质问纪澄道。
纪澄很无奈地道:“我不过是安慰子云而已。”
沈彻冷笑一声,“你少糊弄我,焉知你现在不是在忽悠我?”
纪澄笑道:“这下辈子的事情谁说得清啊,指不定我下辈子变猪变狗呢,再说了有没有下辈子还是个问题呢。”
沈彻道:“这我不管,只要有下辈子,你就必须和我在一起,哪怕是变猪变狗,你也得是我的。”
这人可真是霸道,纪澄可是懒得跟沈彻胡闹的。
到最后沈彻是靠着武力强行将纪澄押到了寺庙里,让她对着菩萨收回她对凌子云说过的话。
纪澄只觉得沈彻是小题大做,只撅着嘴跪在菩萨跟前就是不开口。
沈彻怒瞪着纪澄道:“你说不说?还没收拾够你是吧?”
纪澄反瞪回去,这人最近差点儿没把她给折腾死,一点儿也不心疼她的细胳膊细腿,就差把她的骨头熬了汤了。纪澄做梦都想变成绝世高手,一巴掌拍死沈彻。
可是那毕竟是白日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快跟菩萨说,你下辈子要跟谁在一起?”沈彻道。
纪澄低声道:“跟你。”
“大声点儿,说这么小声,菩萨能听见吗?”沈彻凶道。
纪澄这才不情不愿地大声了一点儿。
可这还不算完,沈彻生生逼着她在菩萨跟前发誓,生生世世都要跟他做夫妻。
纪澄怒道:“就不能容我歇息一辈子啊?”
沈彻道:“你要歇息什么?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遇到别人,他们能像我这般怜香惜玉么?”
纪澄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就他这样的还怜香惜玉呢,她的腰都快断了。
只是沈彻这样逼迫于她,纪澄少不得要气一气沈彻。
回府的马车上纪澄故作惊讶地道:“我想起个事儿来,当初我初到京城,跟着芫姐姐她们一起走月老庙附近的三生巷时,在今生巷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呢,如今想起来还挺灵验的。”
沈彻的唇角翘了翘。
“只是”纪澄顿了顿,似乎很费力才想起来道:“只是在前生巷遇到的却是楚真长,我和他该不会是”
沈彻的唇角又翘了翘,只是这一次略带冷意,还有威胁的意味。
纪澄只做没看见,转而又道:“在来生巷遇到的是谁来着?啊,对了,好像是楚真长和四弟来着。”
沈彻唇角的笑意越发大了,抬起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纪澄的脸蛋,“嗯,看来有人是想不守妇道,难不成是嫌我这个做郎君的没满足她?”
纪澄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你不要胡说,我这都快溢出来了呢,已经很满足了。”
沈彻倾身靠过去道:“不对,你这是口是心非。”
纪澄如今对沈彻的德性可是十分了解的,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有兴致。她赶紧地推开沈彻,“别胡闹了,这是马车上呢。”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没试过。”沈彻笑道,“别有滋味呢,你说是不是?”
纪澄有些慌了,“我跟你说真的,别胡闹了,这是大街上呢。”
沈彻一把搂过纪澄箍住,“大街上正好呢,叫所有人都看看,妇人惹怒郎君的下场。”
下场自然是不必说的,羞也羞死了,纪澄为了不出声儿,手绢都咬湿了两条,下马车的时候根本走不稳,全靠沈彻抱了她走,被人看见了只说她又病了。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因为纪澄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场,总是走不动路被沈彻抱着。她那体弱多病的形象怕是已经深入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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