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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在扑杀蛇之前，是不会打草惊蛇的。
“小小年纪，不要想太多。”沈彻道。
纪澄虽然明知道沈彻是在捉弄自己，可刚才的心情还是被他弄得忽上忽下的，这人可真是太会忽悠了，一个眼神、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叫人心痒痒的。可是情孽造多了，迟早被天收拾的，纪澄心想。
“王家你不要动。过不了多久总会有你出气的时候。”沈彻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纪澄这一病，一下就显出她的人缘来了，沈芫、沈荨她们白日里轮流来陪着她聊天不说，像李卉、韩令则等姑娘也都过来探过病，可见纪澄素日的功夫真是没有白下，那些姑娘虽然远高于顶，可是对于投契的，也是可以折节下交的。
第二日不仅纪澄素来相好的姑娘来过，便是沈御居然都领着弘哥儿到了纪澄的帐篷。
纪澄当时正靠着软枕吃药，她昨夜发了汗，虽然好些了，但依然是反反复复的，人也没什么精神。
弘哥儿一见着纪澄就扑了过去，“澄姐姐。”
沈御冷声道：“弘哥儿。”
弘哥儿立即蔫吧了，乖乖地喊了声，“澄姑姑。”
纪澄因着是邪风入侵，怕将病气过给了弘哥儿，忙地用手绢捂住了嘴，“弘哥儿，多谢你来看我，但我病着，你年纪又小，别过了病气。”
第100章 雪中炭（）
&nb弘哥儿可怜兮兮地看向沈御。br》&nb沈御道“若是连这点儿病气也挡不住，将来还指望他能成什么事？”
&nb纪澄愕然，这样说话也行？难怪弘哥儿在沈御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灵气劲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nb“多谢表哥来看我。”纪澄坐在床上撑着病体朝沈御行了礼。
&nb沈御没有多说话，只拿眼睛示意弘哥儿，弘哥儿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圆圆的小瓷盒子递给纪澄，“这是清肌膏，父亲给你寻来的。姑姑，用了这个你的伤口很快就好了。”
&nb纪澄少不得又谢过了沈御。等这对父子离开，纪澄心里只觉得满当当的都是感动，她着实没想到素来冷清的沈御居然也会关心她的伤势，这让纪澄对沈家又多了些归属感。
&nb说实话，这世间的事情还真是有些讽刺。她和沈家结缘其实都是因为她的姑姑纪兰，可是纪澄自打到了沈家后，沈家的人对她都很好，这让纪澄十分感动，偏处处算计她的却是自己的血脉亲人。
&nb纪澄把玩了一下清肌膏，却并没用在伤口上，既然沈彻说了会寻药来，她也就不敢胡乱用其他药，怕药性相冲。
&nb到傍晚时分，纪澄被柳叶儿叫醒了正在喝药，就见沈荨同楚镇一块儿进来探病。
&nb如今不在府中，一切小节都不必拘泥，楚镇也算是沈家的表亲，通家之好不避内亲。因着又是和沈荨一起进来的，纪澄便坐在床上行了礼。
&nb“澄姐姐你伤没好又病着，就别强撑着了，咱们又不是外人。”沈荨忙地扶了纪澄坐好。
&nb楚镇是想看纪澄又不敢看，生怕太失礼，只他黝黑的肌肤里泛出的红色泄露了他的心思，他很有技巧地打量了一下纪澄所居的内帐，此处虽然不是纪澄的闺房，可也算得是半个了，原来她起居的地方是这种模样，楚镇的好奇心瞬间就被满足了。
&nb其实纪澄的帐中并无什么女儿家的摆设，简单到甚至有些粗陋了，她来得本就着急，况又是和沈萃同住，因而纪澄的东西极少。
&nb却不知这正合了楚镇的胃口，他最是不喜女子房中那花花绿绿的颜色，以及看起来风雅实则于世毫无用处的诗画之流。
&nb楚镇从小就喜武厌文，将文人骚客之流都只看做无病□□之辈。这会儿见了纪澄如此模样，受那么重的伤也一声不吭，不像他那些个妹妹手指被针尖刺破都要弄得鸡飞狗跳，如此楚镇更是越发觉得纪澄简直就同她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再没比她更对他胃口的姑娘家了。
&nb“纪姑娘，昨日是不是王四娘故意拿马撞你的？”楚镇的心意益发坚定之后，自然就将纪澄看做了自己未来的媳妇，她受了委屈，他总是要替她讨回来的。
&nb纪澄想起昨日沈彻说的话，他只怕是有安排的，所以并不想这时候和王家起冲突，因而纪澄道“昨日只怪我自己习艺不精。”
&nb纪澄本就邪风入侵，烧虽然退了，但肺火上涌，喉咙肝疼，连连干咳，说句话连着三声咳嗽，声声让楚镇觉得纪澄是畏惧于王四娘的淫威。
&nb楚镇心里着急，却也明白纪澄是纪家姑娘，出身不显，虽然背后有沈家靠着，但她一个寄居的弱女子又能得到几分庇护？他有心替纪澄出头，有些话却又不能当着沈荨的面儿说明白。
&nb“纪姑娘不用怕，也不用替人遮掩，这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楚镇道。
&nb纪澄的睫毛扇了扇，心里也着急，怕沈荨听出什么端倪来。纪澄其实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入了黑脸王的眼了。
&nb纪澄觑了一眼，果见沈荨脸上露出寻思的神色，她捂着胸口又咳嗽了两声，“荨妹妹，我这身子怕是不便待客了，请你帮我招呼一下楚世子。多谢世子今日来看望我，听说昨日也是世子第一个见我落马的，纪澄感激不尽，只是昨日的事情的确不管王四姑娘的事儿。”
&nb纪澄艰难地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就一直闭着眼睛喘气儿，露出病重的模样，沈荨忙地拉了楚镇出去，“表哥，我们出去吧，让澄姐姐好生静养才是。”
&nb楚镇无法，只得跟了沈荨出去。
&nb出了帐篷，沈荨试探道“表哥怎么对澄姐姐那般关心呀？”
&nb楚镇愣了愣，但也知道要照顾纪澄的名声，沉声道“我自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而已，这种事没叫我遇见就罢了，既叫我看见了，我总得管一管。”
&nb沈荨闻言这才放下一颗心来，她还以为楚镇是看上纪澄了呢，没想到楚镇只是侠义心肠而已，心上人的种种优点在小姑娘的心里都会无限放大，沈荨越想就越觉得欢喜，只觉楚镇人品贵重，值得托付终生。
&nb好容易这些探病的人都消停了，纪澄这才能休息一下，哪知她最近运气实在不佳，到了这日晚上，南苑就开始下起雪来。
&nb老天爷将前些日子给的好天气全部给收了回去，又变本加厉地将这个时节本就该有的雪风天一股脑儿地抛到了人间。
&nb雪风呼号怒卷，纪澄躺在床上真担心风把帐篷给刮走了，亏得沈家的老仆有经验，帐篷扎得很牢实。第二日纪澄还真听见榆钱儿在议论昨夜谁家的帐篷被掀翻了。
&nb一下雪，天气就变得阴沉寒冷，柴火和木炭都供应不上了，行宫里的东西自然要先供宫里的贵人使用，这可苦了跟来的官眷了，在家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到了行宫来日子过得比普通老百姓某些方面都不如。
&nb这碳火供不上，大家都冷得打哆嗦，南苑是皇家园林，一树一草都不能随意攀折，虽然可以偷偷地砍点儿树枝当柴烧，但那都是湿木，不容易生火不说，烟还大得不得了，熏得人受不住。
&nb纪澄本就在病里，这气候乍寒，少不得病情又加重了一点。沈芫她们已经将自己帐篷的碳都送来给了纪澄，感激得纪澄不知如何道谢才好。
&nb本来天气突然变化，正该拔营回宫了，却不知建平帝作何之想，仿佛被白茫茫一片、山舞银蛇的美景给吸引了，不知行宫外的饥寒，他自己可是碳暖花香，赏雪饮酒，好不自在。
&nb那么点儿碳纪澄这边也不够烧的，亏得第二日安和公主那边送了半筐碳来，才算勉强又能支持一日。
&nb安和公主是建平帝胞妹，宫里那些跟红踩白的人尖儿些不给谁面子也不能落了安和公主不是？但安和公主是安和公主，纪澄又什么什么呢？公主能想起纪澄来，这就让纪澄觉得格外窝心了。
&nb纪澄让柳叶儿去安和公主的帐篷道了谢，柳叶儿去时正逢着沈彻给公主请了安出来。
&nb沈彻扫了一眼柳叶儿，“你上这儿来是你们姑娘有事么？”
&nb柳叶儿低着头道“公主娘娘送了我们姑娘半筐碳，姑娘让我过来道谢，说等她病好了再来给公主问安。”
&nb沈彻那身体根本不惧任何寒冷，自然也就感受不到纪澄她们所经历的刺骨。虽然纪澄身上已经盖了厚厚的被子，可帐篷不耐寒不说，那风还透着缝地钻进来刮骨，她哪里受得了，加之严寒所以不能掀帘子，烧着碳又闷，可险些没折腾死纪澄。
&nb沈彻又问，“你家姑娘身体好些了？”
&nb柳叶儿道“眼见着可以起身了，这一日下来又加重了，昨儿晚上又发了热。”
&nb沈彻没接着再问，只道了声“去吧”。
&nb柳叶儿去向安和公主道了谢，回到帐篷里没多久，就见南桂不知从哪里背了一筐炭过来。
&nb柳叶儿可是识货的，“呀，这是红罗炭，你哪儿寻来的？这不是宫中贵人才能用的么？”
&nb红罗炭无烟无味，灰白而不爆，燃烧又持久，是冬日屋子里烧的炭火里一等一的，这会儿怕是只有皇帝和几个最受宠的嫔妃屋子里才有。
&nb南桂“嘘”了一声，“小声点儿，二公子寻来的，叫给姑娘用，仔细别让人看见了。姑娘在病中，其他的炭烟味儿太大了。”
&nb柳叶儿立即收了声，和南桂一起将红罗炭放到了纪澄的内账里，另起了一个火盆，“这下可算是好了。”
&nb纪澄醒过来时，立时察觉到了烟味儿的不同，“哪儿来的红罗炭？”红罗炭虽好，在京师自然是宫中才能用的，但是在晋地只要你有银子，又有什么炭是不能烧的呢？
&nb“二公子让南桂姐姐送过来的。”榆钱儿快嘴地答道，“姑娘，二公子可真贴心，虽说平日里瞧着疏冷得紧，但实际对自家人也是顾念着的呢。”
&nb纪澄心想，沈彻倒是会做人，雪中送炭，轻而易举就收买了人心。纪澄心里还存了些别扭，但无可否认对沈彻的观感的确好转了一些。
&nb到第三日上头，沈彻果然让南桂送了一罐药膏过来，膏呈透绿色，闻着有一股透心的沁凉，淡淡的草木味儿，让人十分受用。
&nb纪澄将药罐递给柳叶儿，让她伺候上药。纪澄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打从老太太开始再到安和公主，便是沈彻其实也不算太坏，纪澄总是要感念沈家的。
&nb譬如那楚世子，纪澄已经明显看出了他的心意，而王府不同勋贵，他们的宗室身份已经顶天了，再往上爬皇帝就该不放心了，是以这王府的大门反而比一般勋贵人家好进。
&nb纪澄不是没考虑过楚镇的，家世、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只可惜沈荨也挑中了他。纪澄自然也可以争取一下，这男女之事讲求缘分，也讲求个技巧，沈荨未必就能赢得了纪澄。
&nb但纪澄一直没有行动，固然是因为怕沈彻报复，可顾念沈家的恩情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到今日，纪澄就更是放下了心中的那点子妄念，少不得以后要躲着楚镇走才好。
&nb不仅对沈荨如此手软，便是对沈萃，纪澄也没能狠下心不管。
&nb这天下本没有绝对的恶人，若是周遭有温情滋养，谁的心肠都会软的，何况纪澄本就算不得什么没心没肺的大恶人，她虽然不想管沈萃的事情，可是想着沈家人对自己的照顾，少不得还是得操心。
&nb不过纪澄在帐篷养伤这几日都没怎么见着沈萃，因她病了，沈萃就挪到了其他帐篷好让纪澄静养。
&nb这白日里沈萃虽然也来看纪澄，只是总是行色匆匆，然后便整日不见踪影。
&nb待过得几日，因着天气忽冷转雪，狂风怒号好不吓人，建平帝下令提早回京，纪澄回到小跨院里养病是，这才算见着沈萃安静地坐在她床边探病了，而不是问一声就跑。
&nb沈萃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不是，纪澄这次伤得这般重，还不是都是为了她么？可沈萃平日哪里能得着机会同情郎相处，在南苑是自然要抓紧时间，这会儿回了家管得严了也就不惦记这往外跑了。
&nb纪澄朝柳叶儿她们递了眼神，她们很自觉地就退了出去，出门时还替纪澄掩上了门。
&nb“五妹妹，你和齐家的大公子是不是好上了？”纪澄开门见山地问。
&nb“你哪儿听来的胡话呀？这样没根没据的话你也来问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沈萃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
&nb纪澄心里咯噔一声，沈萃反应如此之大，莫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吧？
&nb纪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是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