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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安却说:“你不知道,他们七门调在四十年前的时候用十分阴毒的手段残害同行,导致七门调戚家灭门,一夜之间他们七门调像是被下了魔咒,不仅再无子嗣,能够继承手艺的人相继都死了,这事在五花八门行当里传得十分邪乎。”
胡子安师承麻衣道,“五花八门”里的一门金说的就是他们算命的。
“这事儿还得从那村子入手。”魏不熟斜坐在沙发背上,目光透过落地窗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至少得知道,这坟是怎么回事。”
熊五和胡子安都表示同意,昆仑一向不表态,因为他的态度永远和魏不熟一致。
“你呢?”魏不熟突然问吾行。
吾行瞧着他爸:“我什么?”
“你的意见!”当魏不熟很认真也很真挚的看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是没什么感觉的,甚至觉得他爸像个神经病,可魏不熟随后又说:“你不是已经打算入伙了吗?我在问你的意见。”
吾行忽然就有点感动,熊五和胡子安都看着他笑,昆仑的表情清清淡淡的。
吾行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他挠挠脑袋:“我同意。”
许多年以后,吾行总会纠结于自己是什么时候入行的,他想了很多个场景,后来就发现,他此时对魏不熟说的“我同意”,其实就和结婚时说那句“我愿意”的意义是一样的,这仨字儿对他来说,算是里程碑。
只不过,每一次魏吾行觉得他爸稍微有点靠谱的时候,魏不熟就总会做出一些不靠谱的事情。魏所谓的从村子入手,竟然是乔装成商人去村子里面订货。
不过青皮说他们这些人别人一看就不像是干正经事儿的,熊五的体型,胡子安的毛发还有昆仑的红色头发都挺引人注意,反倒是魏不熟父子有老板和二世祖的样。
吾行呸了他一下:我俩本来就是。
于是最后进村去一探究竟的人,就变成了魏不熟和魏吾行爷俩。他俩也没挑什么黄道吉日,避了两个阴雨天,天空一见晴,俩人就开了那辆改装奔谢家村去了。
临行之前魏不熟在店里拿了四个清中期的瓷瓶,告诉吾行,最早的瓷胎竹编其实就是给瓷器套一层保护罩,但是后来这门技艺越来越精,邛崃这一片的村子里几乎都是竹编的手艺人,因为邛崃山脉生长的慈竹竹丝非常的细,再有技艺高超的手艺人,做出来的竹编甚至比里面的瓷胎本身都贵。
这种瓷胎竹编一般都是收的订单,他们贸然过去装订货商肯定会露馅,所以不妨带着瓷器过去,就说挨个村子找过来的古董商,想找找看有没有手艺高超一点的师傅。
吾行也觉得这样比装订货商要好,一来他们不知道瓷胎竹编的行情,二来,之前青皮在村子里打听了那么多事,怕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到了谢家村,魏不熟和吾行一人抱着一个瓶子进村了,事实证明这种办法相当高明,村民见他们这样就知道是来编瓷胎的。
村子不算大,格局十分明晰的井字路,纵向的两条是水泥的,横向的是土路。魏不熟领着儿子先在其中一条水泥路上走了个来回,看了两三家的手艺都没满意。
有眼力好的村民,瞧见他们拿的东西,就说:“你这几万块的瓷胎得配好手艺,你沿着最里头那条土路找,敞开门的就进去问,都是手艺好的。”
“谢了老乡。”魏不熟抬脚走了两步,瞧见那个村超市就在十字岔路上,他转身瞧了吾行一眼:“你去买瓶水。”
“哦。”吾行小跑着就去了,他穿了一身美国牌子的运动装,人帅又带着一股少爷范儿,村子里好些小姑娘都悄悄打量他。
进了超市之后,穿着矿泉水赞助半袖的老板娘,对吾行也十分客气。“小伙子一看就有出息,打哪儿来啊?”
“苏州来的。”吾行口音里本来就有一股江南韵,这一点没人会怀疑。
他付了钱,抬眼瞧见柜台后面的橱柜上摆着香烟,心里盘算了一瞬,便说:“给我一包玉溪。”
老板娘拿眼睛在他身上寻了一眼,嘴上笑问:“成年了吗?”但却已经拿了一包烟出来。
吾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她:“我在你店里抽一根行吗?”
老板娘顺着窗户便瞧见路对面作坊里的魏不熟,脸上马上就挂上一抹玩味,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坐那儿抽吧,我在这帮你看着。”
吾行道了谢,装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抽起了烟,烟燃了一半的时候,吾行才用一种拉家常的方式开了口:“我们绕了好几个村子了,就你们这儿手艺还行,你们都是祖传的吗?”
“也算是吧,男的种竹子女的编手艺,比不了你们这些有本事的城里人。”老板娘也抽起了烟,言语里透着伤感。
“嗨,城里人有本事的也少。”吾行不太会和中年妇女搭话,他脑袋里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中年妇女都是像张小环那样需要防备的。眼看着烟快抽完了,吾行才又提起话题。“我有个同学就特别喜欢这套手艺,你们村里有人想收徒弟吗?我想介绍我同学过来,他高中不念了,一技傍身对吧?”
没想到老板娘十分警惕的朝吾行撩了一眼,吾行心里一惊,但脸上一派纯真还是无懈可击的。他马上又追着问了一句:“你们村里手艺最好的师傅一年能挣多少钱?”
老板娘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好像感觉刚才对一个小孩子戒备有点可笑,于是说:“我们村不收徒弟,一个村子全都是姓谢的,一个外人都没有,再说这手艺在村子里糊口还行,像你们这动不动一包玉溪的,根本养不活。”
第十五章 门镶钱阴阳店()
吾行咧嘴一笑,又是一副腼腆小男孩的表情,烟也抽完了,他把剩下的烟揣进兜里,走过去把水和烟的钱都付了,老板娘还很贴心的问他嚼不嚼口香糖,于是吾行又买了一包口香糖,才在超市里出来。
魏不熟这会儿也回到了路上,两个人并肩往那条土路上走,吾行一边走小声说:“我刚才问他们村收不收徒弟,说要介绍个同学过来学手艺,你猜怎么着,那人对这话十分警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是啊,这个村子里的人对外人太谨慎了,让人感觉他们在守着什么秘密。”魏不熟刚才似乎也碰了钉子,他瞧了吾行一眼,趁着声音问:“你是不是抽烟了?”
吾行愣了一下,尴尬的堆了笑:“这次是因公抽烟。”
魏不熟白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他们说的没错,我只会教徒弟,不懂管儿子。”
吾行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他有点矫情。俩人往最里面的一条土路上走,拐进去第一家,格局就与前面的不一样,这里实际上就是民户,单隔出一间屋子做手工房,家主都是年纪比较大的手艺人,他们做的东西十分细致精巧,但也因为年纪偏大,活计稳而慢,所以一年里只出货那么一两件而已。
他们连着走了两家,都是因为今年的订单已经全满了,不再接活了,一直到第三家,才被家主告知,能做,但是得先交定金,过年以后才能取货,这其实就是变相意义上的第二年买卖了。
魏不熟也没跟人家纠缠,下了一个瓶子的订单,说是竹编上的花纹要与瓷胎上的花纹一致,这怎么听怎么像是找麻烦,但那老爷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魏不熟不得不付了订单钱,付钱的时候他有拐弯抹角的问了点事儿,老爷子精明的很,避重就轻的和魏不熟周旋着。等俩人从他家出来的时候,魏不熟那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吗的,逼急了老子晚上偷袭。”
“是是是,晚上才是您老的主场。”吾行知道他爸牛脾气上来,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拦不住,忙不迭的给他顺气,心说这村子还真邪门,他们这种温柔的方案显然不太高明,其实就该让老八过来,绑一个活的回去逼供。
吾行一边想,一边笑自己太快进入角色,好好一个气质富二代,现在都快成了土匪了。
太阳马上就西斜了,魏不熟也不想在村子里耗下去了,俩人信步向村外走,他们打算从小土路的尽头拐到水泥路上去,走着走着,吾行无意间往一户紧闭的门扉上瞧了一眼,脚步立马就顿住了。
“爸。”吾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门楣边上一块,“你看那不是”
被雨水刷得掉了色的春联一角,正露出一块青灰色的痕迹,那是被人镶在门楣里的一枚铜钱。
魏吾行脑袋里划过了什么,他忽然想起他爷爷从小和他提的一句话,不由念了出来:“门镶钱阴阳店,裁缝窗棂藏冥线。”
魏不熟显然也是知道这个典故的,“你爷爷那点吓人的故事,到你这儿也没翻翻新?”
他拽过儿子,大踏步朝村外走,路过的几个人见他手里的瓷瓶没了,还关切道:“怎么的老板,找着合适的师傅了?”
魏不熟轻快的回他:“找着了,都找着了。”
可不都找着了吗,“门镶钱阴阳店”这是七门调的一句暗语。扎纸匠一般都是给死人做祭奠用品的,而七门调扎纸匠,白天开阳门做死人的生意,晚上开做鬼魂的生意,更好的七门调会在自己的双手外面套上一层死人皮,这样扎出来的东西才能结成阴阵。
而门楣上镶嵌的铜钱,就是为了给鬼魂认门的。这些典故道上的人已经知道的不多,要不是吾行他爷爷总给他讲这些故事,吾行可能也就错过了这么一个大线索。
谢家村里的扎纸匠,一定和黑漆木棺材里那个纸人有关系。
出了谢家村,魏不熟也没去邛崃那个庄园,他说他要想事情,竟然让没有驾证的魏吾行开车,吾行把车一路开回长生阁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魏不熟脑袋里想的那些事似乎也有了雏形了,他拍着儿子的肩膀:“今天立你一大功。”
吾行一边跟着魏不熟下车,一边趁火打劫:“那我得要奖励,你让我师兄教我收妖吧?”
“你想学收妖?”魏不熟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摇着头劝他:“咱们这一行要循序渐进,想学就得先从基础来,没学会走就想收妖?”
吾行跟着他上楼,不服气道:“那就从基础的来,你不是说我这灯是收妖极品吗?那我肯定是要学收妖的。”
魏不熟苦笑了一声,叹气:“收妖讲究心念无杂,无欲无求,修炼之前得先修心,你不是那块料。”
吾行急了:“我怎么就不是那块料了?”
魏不熟也急了:“你连烟都戒不掉,还能给我心无杂念?”
吾行闭嘴了,不是因为他心虚,而是因为他爸吼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师兄正好从楼上走下来。
“师父,你们回来了。”他和魏不熟打着招呼,目光阴冷的掠了吾行一眼。
魏不熟看看儿子,又看看徒弟,摇头无奈:“他要跟你学收妖,你看着办吧。”
“他入门太晚了,根基又差,和老八学点拳脚就好了,收妖还是算了。”昆仑竟然没给魏不熟面子。
“师兄我能吃苦,我以前不想学才会这样的,我但凡想学的东西没有学不好的。”
“包括抽烟吗?”昆仑把胳膊交叉在胸前,当着魏不熟的面教训起吾行来。“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
吾行蔫了:“修道之人讲究清肺腑斩三尸,烟是浊气,侵蚀肺腑,麻痹心神,另外它还是口中罪业,不管入不入道都不能碰。”
“知道还沾?既然沾了还让我教你收妖做什么?”
他语气已经十分严厉,震得魏不熟在一边儿都是嗔目结舌,他可从来没见过徒弟这样一面啊。
吾行自知理亏了:“我错了。”
魏不熟眼睛睁得更大,他儿子从来都是一头犟驴,今天这是撞邪了?
昆仑面色不变,冷喝:“去楼下站着。”
魏不熟傻眼了,他们长生阁的小学徒犯错都在一楼那面画着山河聚宝的墙前面壁,这规矩是贺朝奉立的他是知道的,可没道理风水轮流转转到自己儿子身上啊。
更可气的是,吾行那头倔驴竟然一反常态,乖乖的下楼罚站去了。魏不熟不由深深打量了昆仑几眼,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第十六章 请鬼帮忙()
吾行站了没一会儿,熊五和胡子安就来了,熊五最先发现了吾行,走过去在少年屁股上拍了一把:“惹你老子生气了啊?”
吾行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想这回可是丢脸丢大了。嘴上还打着掩护:“哪儿啊,我就看看这墙上的画,没事没事,你们快上去吧。”
胡子安那小胡子忍笑忍得一颤一颤的,显然是早就把少年给看透了。
这俩人这么晚过来一定是去商量对策的,吾行心想,他今天可是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