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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云巅再未阻止他离开，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片刻，拂袖而去。
云巅出了凰月岛，负手在身后，不过几步便化作金光离去。
进云端神殿的时候，他的肩头缓缓出现一条白色的小蛇。
“还是没有感觉到吗？”云巅轻声问。
小白蛇摇摇头，“一丝一毫都没有。”它软软地趴在云巅的肩头，眼睛半眯着，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云巅冷哼一声，“幽儿，若是让我发现你未对我说实话，便仔细你的皮吧。”
小白蛇吓得一抖，趴着的姿势略变得僵硬。
忘舒与蓝鸾说了会儿话，便毫不客气地将他将他支走，只独坐在凰月宫中。
他望着眼前垂下的一条条长长白纱，想到自己失去眼睛的那段时间里，故意设下这些障碍，若是行走间触碰到它们，便倒回去再走一回。
白纱本就极轻，微不可察的风流都可让它们来回拂动。所以他必须慢下脚来，静下心来，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去试探，去感觉。
那时候整个大殿静得呼吸都不可闻，仿佛只余下白纱窸窣的细微声响。
望舒之眼是他半神之体的承载，别人失去眼睛，或许只是失去视觉而已，而他失去眼睛，意义却远不止于此。
之前他纵然知道，可若不是失去一回，他永远不会有深切的体会。
好在，如今都回来了。
忘舒神色淡漠地只手托腮，手肘挨着长几，另一只手便随意在眼前拂过。
这些白纱已再无作用。
事实上，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能做到走得再快也不碰到半片白纱。
白纱尽去，他看着眼前空旷的宫殿，目光便渐渐远了。
可是很怪，眼中的疼痛打断了他的悠闲和远思。
又是这种难以消除的异物感。有的时候都让他怀疑自己拿回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眼睛。
可是望舒之眼自然是做不得假的。
他坐直了身子，双手在身前结印，掌间凝出精纯的月灵。他以两指覆在眼前，那月灵便源源不断的被送入他的双眼之中。
一刻钟过去，异物感渐消，眼睛舒服了很多。
就如丹离所说，凰月宫确实比道界要强上许多。在道界他要花上半个时辰的时间，也不一定能达到现在这一刻钟的效果。
他是该好好调息休养。
来好好看一看这失而复得的眼睛。
这个时候，丹离已经混进了北院，不但成功得到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弟子的名分，并且还安安稳稳地混过了几天。
北院弟子向来比南院弟子要娇贵得多，许多事情自己都不愿意做，所以北院的洒扫弟子向来也比南院多，且更换频繁。
这些人没有修为，或者是修为低微，在修道一途没有什么天赋和资源，自然飞升的机会也极为渺茫。
他们无缘成为太清宗的正式弟子，更不会有这样的妄想。但是能做太清宗的打扫弟子，而且是直接为北院修仙世家的子弟们服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得到赏识或者怜悯，然后另有一番际遇。
即便不为这个，北院弟子向来也比南院弟子出手大方。所以尽管这些世家子弟不好伺候，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投身其中。
因为南院北院之中皆为炼气弟子，还不算真正踏入修仙之门，更谈不上太清宗的核心力量，所以他们在招收洒扫弟子时反而有更多的自主权。
丹离借着送货的机会，在洒扫堂主事面前表现得乖巧懂事，又一脸悲戚地叙说家中困难，再十分诚恳地递上她从集市淘来的中品法器，所求的事儿便成了。
说起那件中品法器，也是十分凑巧了。
丹离自己会炼器，又在飞来峰待过那么长时间，之后离魂灵界，又接触过万象门，见识自然不凡。
自由集市那里向来鱼龙混杂，成的大部分都是一次性的买卖。眼光好的人总归占些便宜，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是个鱼目混珠的睁眼瞎。
丹离碰到的便是这样的睁眼瞎。
那件法器是一样飞行法器，倒不见得是多么珍贵的上品，但是她看着像是飞来峰出品，有些年头了。
那老板不识货，她便以极低的价钱买了下来，这会儿便正好用上了。
丹离注意到一路见过的人她都没有印象，心里便想大约已过了很久。
她手上端着一壶灵茶和两个小茶杯，按照洒扫堂的吩咐，将这些送到北院南边第二号待客室中。
这几天她经常做这样的工作，现在已经十分熟练。
而且，因为她不爱言语，做事踏实，手脚勤快，洒扫堂的主事虽是走了后门收了她做洒扫弟子，但这一日两日过去，心中倒真的生出些怜悯提携的意思。
所以他派给丹离的任务多半是与性情较好的世家子弟接触，也曾暗中提点她把握机会，莫要荒废度日。
丹离心中觉得好笑。
这洒扫堂主是大约是觉得修仙才是正途，想要他借此机会接触那些世家子弟，多几分修仙的可能。
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哪里需要修仙，她需要修的明明是心。
想到此处，她心中那些好笑的情绪便渐渐散去，又生出一些警惕来。
她本就性情凉薄，若是一直不能感知七情六欲，便是她再死几回，那也是空耗时光，重复劫难而已。
即便她也并未觉得这是多么大的劫难。
这就已经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她认认真真的站在洒扫堂主事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情，看着他的眼睛，感受他传达出来的情绪和心意。
最后微微低头一礼，对主事表达了真心的感激。
同情之心，提携之意，本也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主事有心，她自然是感恩的。
第578章 洒扫弟子（）
北院南边有一排待客室，那基本是北院弟子与远方来探的家人朋友相见的场所。
丹离端着茶盘轻轻叩了两下门，里面便传出一个少年朝气蓬勃的声音：“进来。”
丹离眼观鼻，鼻观心，打开门走了进去。
刚放下茶盘，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对坐在桌前的两人。
一个是唇红齿白，笑容明媚的少年，脸上有些脾气。
另一个竟是她万万想不到，会第一个在太清宗遇到的人。
舞丹阳的哥哥舞逸云。
“喂，你盯着我舅舅看干什么？莫不是看我舅舅长得帅气，便迷了心神？”
丹离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少年真不会说话。
舞逸云这时看过来。
他心想，这是个有些俊秀但显得木讷的洒扫弟子。
便也不在意。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拿个洒扫弟子出气。我送你来，是让你在这里好好修炼的，你却整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你对得起你娘亲吗？”
“舅舅，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谁不知道我娘亲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斗鸡走狗的家伙。你怎么能对她的儿子要求这么高呢？”他一脸无辜的表情，甚至还有些责备地看着自己的舅舅。
丹离都忍不住想笑了。
当年舞丹阳的纨绔之名在北院之中就极为有名，没想到舞家还把她儿子给送过来了。
送过来也就算了，没想到这母子二人竟都不喜欢修炼之事，相比之下倒更喜欢当个快活度日的纨绔。
也不知道舞家是不是需要改一改风水了。
那少年眼尖。“你看这么简单的道理，连这个洒扫弟子都觉得甚是，舅舅怎么还能这么苛责于我呢？”
舞逸云显然已经和他关于这个话题争执了许久，这时候耐心耗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你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你娘不学无术，那是她没有修炼的条件，天生就是个废材。你不一样，你的天赋并不差，做什么要如此作践自己，荒废生命呢？”
然后他见丹离还在，便不耐烦的挥挥手。“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
他心想太清宗的风气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年他送小丹阳上太清宗的时候，北院之中可没有这么大的规矩。
离家来修道，还有这么多人伺候。
可是他的小外甥显然和他并不是一条心的。
他一把拉住丹离的手，也不忌讳身份之别。
“等等，为什么让她走！我偏不让她走，我要她做个见证，帮我来评评理！”
“别闹了！”舞逸云觉得自己的小外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自家的事情怎么可以当着外人说，而且这个外人还是个地位卑微的洒扫弟子。让她听见这些对他有什么好处？对舞家又有什么好处？
真是比她娘亲更让人头疼。
“我没闹。舅舅，你说修仙到底有什么用嘛。就算是有天赋，像舅舅这般，家里都说舅舅是个天才，如今已经是元婴真君，本事极大，就差一步就要飞升。可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舅舅白日飞升过。而且舅舅整日愁眉苦脸，少有笑容，可见修仙什么的本是一件无趣又苦闷的事情，我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过这样的生活呢！”
舞逸云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外甥却是这样的想法，而且还敢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真是要气死他了！
他脸色突然涨红，又转变成黑沉，怒得一巴掌拍拍向了桌子。
“小孩子家家的，竟然还管起长辈的事情来了！”
那少年见自己舅舅发怒，显然是压制不住了。他也知道，这时候逞能，必定讨不着好。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把丹离推向舞逸云，又毫不客气地挥袖扫落茶盘，自己跳着脚跑了。
“舅舅我不跟你说了，总之你不飞升我就不修仙，说什么也没用！”
舞逸云一把推开丹离，身形一闪已现身门口，对外大喊道：“臭小子！等我飞升了，更没有人管得了你了，你打的如意算盘！做梦！”
丹离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服，弯腰蹲在地上开始收拾被那少年打翻在地的茶盘，以及已经变成碎片的茶壶茶杯等物。
舞逸云气呼呼地转头，当看到这般作为的丹离之后，明显愣了一下。
这时候他想起来刚才自己在情急之下，便生生将这个瘦弱的洒扫弟子一把推开，也不知她撞到哪里没有。
可这洒扫弟子心性未免也太稳了一些。
这么一番变故之后，她不吵不闹，就这样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惧，更没有显得卑微。
舞逸云心中一动。“你可想修仙？”
丹离将那些茶杯茶壶的碎片盛在茶盘里，这时站起身来。
“如何？”她微微偏着脑袋，有着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家没有的洒脱淡然。
舞逸云心中想，可惜是个女孩。不然的话便可放在小外甥的身边，给他做个伴修，或许也可让他那个无法无天，幼稚乖张的小外甥变得稳重靠谱一些。
女孩子到底还是不方便。
不过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做洒扫弟子，难道不害怕被欺负吗？
舞逸云想了想。“你若是想修仙，我为你引荐，你便在北院中做个修炼弟子，如何？”
但你从不知道舞逸云对外人还这般热心。
不过她并不想做什么修炼弟子。
修炼弟子每天的时间基本都被规定得死死的，这样会耽误她很多事情。
更何况她本就不需要修炼，还去做什么修炼弟子。
舞逸云见她神色淡淡，并没有高兴或者是期盼的样子，心中更是好奇。
这个洒扫弟子便如此心无大志吗？
本也是一时兴起，他也没有上赶着为别人安排前程的心思，于是便不再说，转身离山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虽然没有把丹离安排在自己的外甥身边，但是他的外甥舞明心却自己纠缠起丹离来。
又是一日，丹离在清扫修炼弟子的丹房，突然扫把边被砸下来半个花生壳。
他拿在手上的扫把略停，缓缓抬头看去。
明眸少年一边将红皮的花生米扔进自己嘴里，一边笑眯着眼朝她摆了摆五根手指。
“怎么又是你？”
这话丹离也很想问。
“那个，我叫舞明心，你呢？”
丹离发现这个少年虽然不愿意修炼，也有些离经叛道，但心性似乎并不与那些寻常的纨绔弟子一般。
第579章 就不愿意（）
从那之后，舞明心便常常来找丹离。
舞明心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酷爱自由，行动叛逆。
原本他几乎是他舅舅一手带大的，从小最听舅舅的话。可是现在这时候却觉得自家舅舅管得太多，所以两人之间反倒没有小时候相处的那么和谐亲密。
这几次舞逸云上太清宗来找他，走的时候往往都要憋一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