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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考验心思（）
苏昕在做梦。
他已经很久不曾做这样的梦。
眼前到处都是红色，血的红色。
几道人影在他面前飞来掠去，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嘈杂声音。
声音太多，他觉得自己反而听不见任何一个声音。
像是在演一场古怪的哑戏，但是其中却有个坚定又温柔的声音在问他：怕不怕？
不怕。
大仇得报，不过是再死一次，有何可怕？
若能与姐姐死在一起，他一点不觉得多么可怕。
只是，他还是希望姐姐能活下来。
他看到冲自己砍过来的寒光。可是姐姐已经十分辛苦，他不想让她分心。
他闭上了眼睛。
可是……
“丹姐姐！”苏昕被自己的凄声惊叫吓醒，然后一眼看到站在他床前的舞明心。
他思维恍惚了一下，想起来舞明心从今天开始，便要与他同吃同住了。
“苏师兄，你刚才全身都在发抖。”舞明心的眼睛在黑夜中很清亮，像是天边的星子一般。
就是这双眼睛——他与他娘亲最像的地方。
“唔。”他知道自己整个后背都是汗，这时候坐起来便感觉有些凉。
“做噩梦了吗苏师兄？”舞明心对这个师兄很有些敬佩，所以言语之间也多了许多关心。
苏昕摇摇头，“没事，你去睡吧。”
想了想，“师兄这里并不宽敞，明心可是没有睡好？”
舞明心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这就回去睡！”说完转身就跑。
开玩笑，苏师兄这里比北院那边好多了。而且，他虽然称苏昕一声师兄，但他内心深处，其实曾经有过一个不足为人道的隐秘想法——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应该就是苏师兄这样的人。
他是听到苏师兄梦魇了一样，一直在喊什么“不怕，不要”之类的，正说摇醒他，没想到他自己大叫着坐起来了。
听舅舅说，这位苏师兄当年受恩于他的娘亲，称他娘亲一声“姐姐”的。
不过，他从未听娘亲提过苏师兄，苏师兄自己也不提那些事情，甚至都没见他与自家那个不靠谱的娘亲有什么往来。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总之，他觉得应该都是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娘亲的错。
舞明心走后，苏昕又恍惚了好一会儿，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梦到过的事情会在今天又回到他的梦中。
第二日苏昕向傅云炙说起丹离的事情时，傅云炙到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让苏昕自己做主。
苏昕虽然觉得真让丹离成为一个修炼弟子，这也并非什么很难的事情。但是事到临头，却突然改了主意。
舞明心正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苏昕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说的这个道理，我们都不熟悉，太清宗到底还是有太清宗的规矩。”
“苏师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那你说说，为何一定是她？”
舞明心抓抓脑袋，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要听实话。”苏昕气定神闲。
舞明心叹息。“不是我不讲实话，我发誓，我对她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只是……”
苏昕静静地等待着。
舞明心又扒了扒头发，“我觉得她像娘亲。”
见苏昕古怪地看着自己，他连忙加了一句：“只是有时候！有时候！”
苏昕挑眉，“哪些时候？”
舞明心撇嘴，“有一次，娘亲不说话，一个人待在山顶吹风，然后看向很远的地方。”
那个时候很像。
苏昕不置可否。
不过这事儿算是暂且揭过去了。
丹离很快被刘主事通知，说是到执墨堂中先侍候着。
丹离自己曾经在四十八峰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对这里还算熟悉。但是那时候并没有听说什么执墨堂这种地方。
现在才知道，这是苏昕来了之后，傅云炙为了让苏昕能有个地方读书写字，这才专门腾出一个地方来，取名为执墨堂，就是为了让苏昕不要因为跟着他修炼武道，便荒废了其他东西的学习。
再之后，苏昕果然就在执墨堂中读书写字，这里几乎成了苏昕私人的空间。
说是几乎，是因为云炙真君有时候也还是去的，他和苏昕在执墨堂谈经论道，对苏昕的管教十分宽松。
丹离进去的时候，苏昕和舞明心都在。
苏昕摸了摸手边的书册，将眼前的丹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若单论相貌，和舞丹阳真没有任何地方相像或者相似。
但是眼前的人沉默寡言，不卑不亢。
和当年的丹姐姐倒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丹离一直静静站着那里，接受来自苏昕的打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舞明心看不下去了。他跑到苏昕的身边，弯下腰小声道：“苏师兄，苏师兄？”
苏昕缓缓抬起头来。
他知道自己大约是失态了。
苏昕走后，舞明心一把将丹离留住，兴高采烈却又小心翼翼地说：“丹离，虽说还是个洒扫弟子，但是苏师兄与我说了的，只是太清宗有太清宗的规矩。虽说可以转变成修炼弟子，在总要有些考验……”
丹离觉得有些头大。
“洒扫弟子就可以了。我并不想当什么修炼弟子。”丹离坦白地说。
舞明心只当她说的是笑话。
“那怎么行？你一定是还没有领略修炼的好处，所以才这样说的。”
丹离突然觉得这话从舞明心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诡异。
舞明心不明所以，“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啦，我今日还有些事，便不与你多说了。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你要相信我，一定是作为修炼弟子比做洒扫弟子要好得多。你到时就明白了。不要自毁前程。”
居然说车这么正经的话来。
丹离看着舞明心背着手离开，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觉得舞逸云如果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觉得安慰。
对于大部分来说，做个修炼弟子自然比当洒扫弟子墙上许多。
可惜她是丹离。
苏昕默默观察到这一幕之后，默默地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四四方方的拼装魔方。
魔方又由八个小小的正方体组成，这八个正方体分别是白色和蓝色，且两种颜色相邻而处，十分漂亮。
第582章 无能为力（）
虽说云炙真君答应了舞逸云，要好好教育他的外甥舞明心。
但是自从舞明心上了四十八峰之后，其实他们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且，他们每次相处的时候，云炙真君都不曾提起修炼之事。
这让舞明心觉得轻松了不少。
不过他最近也有十分烦恼和头疼的事情。
这便是便是丹离的事情。
明明当修炼弟子必当洒扫弟子要好得多，为什么她不愿意呢？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行，他必须再找丹离好好说一说，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给她讲明白了。
一定要让她答应才行！
舞明心心中燃起了热情的熊熊烈火。
不过，云炙真君并非不关心他。事实上，这几天在四十八峰发生的，有关舞明心和丹离的种种事情，云炙真君其实都知道。
执墨堂中，苏昕正在给舞明心诵读一段道门经书，顺便讲解意思。
因为云炙真君是武修的缘故，四十八峰中的藏书多与武道有关。
苏昕因为心中存了些让舞明心代替自己继承傅云炙衣钵的心思，所以这些日子对舞明心传经讲道的内容也多与武道方面有关。
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舞明心对武道感兴趣。
舞明心倒也能乖乖听下来。不过他有要求——一定要丹离在场一起听，他才会乖乖听。
舞明心的心思也很简单——一定要让丹离对修炼之事产生兴趣，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所以为了启发丹离在这方面的“心智”，他比在北院之时更认真地听这些道家经典，有时候竟然还会对苏昕提问。
不过每当他偷偷看丹离，发现她皆是一副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的淡漠表情，眼睛没有放光，也丝毫没有任何疑问的时候，都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真的是比他还顽冥不灵啊！
丹离可不管他的脸色多么难看。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昕桌前摆放的一个小小的魔方上。
这个小东西没想到还在这里。
可惜这是个半成品。
而她如今形同凡人，也无法修复它，将它按照当年自己的设想去完成。
苏昕突然问舞明心，“明心，你可知世人为何修道？”
舞明心方才一直在看丹离，这时候便有些分心。
苏昕叫了他两次，他才回过神来。
“为何修道？我怎么知道……”他本能地回答着，但是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这样说是不对的。
“不对不对，我知道。因为要追求天道奥义，因为要突破生命的极限，因为要获得更多的力量！”
不等苏昕说什么，他立刻喊丹离，道：“丹离，你说是不是？”
丹离一心二用，这会儿心思虽然还在那个小小的魔方上，但也对他点头，敷衍地表示赞同。
舞明心却不放过她。
“你说说因为什么？丹离，我觉得你的想法一定与我的不同！”
丹离懒得掺和进他的事情，这时候自然不想说什么。可是没想到苏昕却说：“丹离，你也说说。”
丹离看着苏昕认真的眼神，一时有些心软。
这个孩子从小遭受劫难，可是那么小的年纪却没有放弃生命，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一直在积极又隐忍地寻找机会报仇，反击，最后终于得偿所愿。
一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这个孩子，原本她以为命都不久了，没想到他被云炙真君照顾得很好，不但平安长大成人，而且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了百余年寿元。生命还将继续下去。
这个孩子并没有因为苦难而停下脚步，而是一直在行走。
这已经很好。
“因为无能为力。”
苏昕和舞明心同时沉默了。
丹离说得十分简单，说了这几个字之后，便再没说话。
舞明心细细一想，觉得有道理。
但是他还是没有像苏昕那样感受深刻。
多么无能为力，最后才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资源，不停地勉强自己，最后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一旦踏上，便觉得想要的更多。
因为无能为力。
因为能做的实在不多。
苏昕突然又问：“那你又为何不想修道？是因为你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舞明心这些天如何劝说丹离做修炼弟子的事情，他每每看在眼中，也都觉得有些疑问。
实在是想不通她拒绝的理由在哪里。
舞明心几乎竖起耳朵来。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丹离看了看窗外，“我不修道并非是因为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而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重要事情？”舞明心马上问。
丹离看着他笑了笑，半开玩笑地道：“当个洒扫弟子。”
舞明心翻了个白眼，真是快气晕了。
怎么这么难以沟通！
苏昕心中一动，突然拿起桌上的那个小魔方扔向丹离。
丹离眼疾手快地接住魔方，然后看到苏昕看着自己，淡淡地说：“这个小玩意儿有些坏了。我听说你在炼器方面有些见识，曾在集市上淘到了原本飞来峰的法器，送给了北院的王主事，之后才得到了这个洒扫弟子的位置。你且帮我看看，这个小玩意儿是什么，可有修复的办法？”
丹离手中握着那个小魔方转动了一下，低头微微敛眉，隔了一会儿才道：“这个东西倒是新颖得很。一时看不出什么来。”
“那便放在你那里，什么时候看出来了，什么时候再回答我，就可以了。”
苏昕起身离开，独留他们二人在执墨堂。
舞明心跳过去，“丹离，这是苏师兄平日最宝贝的东西，没想到竟然舍得给你赏玩。你是不是与我苏师兄有什么……啊？”
丹离将小魔方收进袖中，耸了耸肩膀，“我可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不过是个小玩意儿，除了好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着也不管舞明心如何，自己走掉了。
丹离开之后，该干嘛还是干嘛，并没有急着看那个魔方。
然后等入夜，丹离在房间中仔细检查过周围没有人之后，这才又从袖中拿出那个小魔方细细端详起来。
任何法器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