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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当当的覆着层层莲叶,雅致悠然的小石桥并未被冰封在雪里,反而映着青翠的莲叶泛着绰约的雾气。
湖边柳树青枝了了,远不似湖心莲叶翠色欲滴,却依然条条枝枝飘逸犹如少女垂髫。小筑伸进湖心亭子里,一盆炉火泛着暖暖的柔和的温昫,炉火上搁着一只陶罐,热气氤氲着悄然升腾,一旁的香炉中余烟袅袅。雪白的清素画屏之上,绣就几树寒梅开得正艳。
进了园子清言便去更衣,独留绿意带着楚云意和楚御在园子里四处观览。楚云意见得越多,心下越是震撼——流觞曲水四季莲!这该是怎样的所在啊……
进得湖心的秋水小筑,细看之下楚云意惟觉美轮美奂雅致非凡。待看清了屋内的陈设,楚云意不禁惊得倒吸一口气——这该是怎样的一间屋子呢?
屋子很宽敞,仅仅一个外室便可与普通人家的书房比肩,整间屋子不似一般闺阁女儿般满眼充斥着的都是浅浅的粉红。
绿!这便是整间屋子的形象。没有圆桌锦凳,没有流苏花灯,没有娇艳鲜花,也没有铜镜妆台——三把藤椅,为数不多的浅绿色轻纱,一方梨树矮榻上置了一张书案,窗前的青花瓷瓶中插着几棵修竹,空白的墙上悬着一张裱好的空白宣纸——实在是不辨雌雄的布置啊……
“楚大哥喜喝什么茶,清言素日独饮颇觉乏味,今日便亲手为大哥烹茶可好?”莺声燕啭,重重帘幕之后转出一个翩翩美人来,轻纱遮面却掩不住面如芙蓉肤胜凝脂,剪水双眸清莹绝色,柳叶弯眉不蹙含情,整个人不似兰般傲绝亦不如牡丹般骄奢,却自有一股欺霜赛雪的清泠之气,隐隐透露出几分高贵优雅的气质。
“如此甚好!”楚云意望着眼前做女装打扮的女子,心神一颤——早知清言该是绝代风华,却不想见得换回女装的人儿却仍是狠狠的惊艳了一遭。
“风尘杳杳几多娇,飞絮轻挽美人腰。今日暂把金樽弃,竹炉烹茶烘紫泥。妙哉!妙哉啊!本王二十四年不曾品茗,今日便为着颜小姐这副玲珑心肝,破例一回又如何!”清越的声音含着飕飕冷风毫不留情的卷入清言的耳膜。
轩辕子扬胸腔中好似有一把火,狠狠的煎熬着那颗他以为冰冷的心。初见时灵动慧黠,再见时几次三番施救,甚至不惜为了自己放血引蛊的女子,现在却笑意盈盈的立在另一个男人身侧,素手纤纤梨涡浅浅,柳眉轻舒好不自在!枉自己雪夜飞奔心心念念的担心她的安危!
自己不惜违抗父皇的旨意将那苏府三小姐一再打压,甚至安排进最简陋的溪风阁,就是想要把正妃的桂冠捧给她啊!她误会自己苛责自己不说,竟然还一走了之!一走了之倒也罢了,却竟然转头便与他人浅笑晏晏的烹茶闲聊!
奇自己日复一日地想像眼前人儿着女装是的摇曳多姿倾城颜色,却不曾想那般绝美的丰姿,竟不是为自己而绽放!她穿女装,竟不是为了自己!
书清言闻声回首,但见瑟瑟寒风中一袭墨色衣衫的轩辕子扬僵立门侧,乌发松松挽就束在头顶,余下的长发随着墨色的流水一般的长衫飞舞而下。一双漆黑如墨玉般的眼眸泛着冷寒的怒意。
他墨色的长衫下摆微微扬起,银色的缀边上甚至染污就垢。平日里总是深沉而睿智的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沉沉的闭和着,然而却不知为何非但没有柔和,反而却更显凌厉。
默默的看着轩辕子扬寂寥的身影微微踉跄,清言心下莫名的泛起一丝酸意。手下微一使力挣开拥住自己的楚云意,刚要开口,便见轩辕子扬俊美的脸上,寂落之色蓦地一敛,嘴角轻勾眸色深沉,换上一副邪邪的笑意。
清言见状胸中不禁泛起一丝烦躁。
“楚兄乃是淮南楚氏嫡孙,竟也染了那堕落习气狎起了娈童了么?老太君知道了的话定然是会欣慰异常的,是不是?”不待清言开口,轩辕子扬长袖一抖,径自举步进屋,随意的倚在软榻上,勾起嘴角邪笑道。
楚云意闻言心口一睹,“娈童”二字如梗刺般生生刺入心扉。清言那般纯澈如水般的女子,他怎忍心累她受这般轻侮?
清言听得轩辕子扬那般轻慢之语不怒反笑,抬手止住了楚云意将出口的话,合手在胸深深一揖浅浅笑道:“颜卿地位低微身份鄙劣,蒙王爷不弃这几日入住七王府甚有愧意。卿不敢稍惜此身,但畏卑贱之体误了王府清誉。近日思之甚忧,上下求索终无良策,惟啼血伏首恳请王爷允卿离开七王府高洁之地。”
清言身后的楚云意闻言心中一痛,望着眼前瘦削纤细的身影,因气愤而微微颤抖的瘦弱双肩,胸腔中突地弥漫起满满的怜惜之意。楚云意轻轻上前一步,伸手紧紧的握住清言垂在身侧的小手。触手,是一片冰寒,一如清言眼底彬彬有礼的清澈。
“卿——”轩辕子扬闻言心中一痛——不是的!他要说的不是这些的!高大的身子蓦地一颤,刚待解释,眸光一闪却见得两人交握的手指。那般紧密的交错在一起,仿佛理所应当般的贴合着,没有一丝缝隙。轩辕子扬心中倏地涌起深深的嫉妒与恨意。
第五十章
轩辕子扬心下一紧突地发难,欺身上前化掌为刀直直朝眼前两人交握的双手狠狠劈下。可惜在一瞬间,清言一挑秀眉,动作迅速的避开了轩辕子扬的手,同时也甩开了楚云意包住自己的大手。
凌厉的眸光微微一扫,不曾在任何地方稍作停留,随即清言蓦地起身径直的走出了暖阁。
她纤细瘦削却决绝的背影深深的刺痛了轩辕子扬的眼睛,僵直在半空中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她竟然就这样践踏他的一片感情吗?
为了她,他自请守边也要退婚,为了她,他甚至与最疼爱自己的父皇翻脸。日日夜夜的守护在她左右,只希望她可以看到他的感情明白他的心意。
可惜他最终却得到了什么?除了她的冷淡,漠视,她的眼中从不曾出现过自己的身影。就连不相干的楚云意都能牵她的手,而自己却要站在一旁看着!
莫名的狂燥涌上了心头,轩辕子扬神色一沉,随即三两步跨上前去,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清言面前,大手迅速的钳制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不容她挣脱。
沉痛的目光带着柔情看向已经不能动弹的清言,轩辕子扬动容的伸出大手抚摩着她的容颜,一点点的描绘着,多久了——这般灵动慧黠这般倔强绝美的模样。
“卿。”低低的唤了一声,轩辕子扬抚摩着清言的手慢慢的向下游移,停留在她纤细的后背上,长臂一个用力,将她圈进了自己的怀抱中。
清言轻功虽出神入化无人能及,武功却颇是不济,轩辕子扬速度极快,还不待清言反映便已然被紧紧压在了怀里。清言听着轩辕子扬沉稳的心跳,脸色微微有些泛红,一双水眸却清冷的令人心悸。
望进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轩辕子扬眸光低沉黯淡下来,随即轻轻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凝望着自己怀抱里的容颜,朝思暮想的人儿——宁愿浅笑晏晏的陪着别的男人烹茶论画,却不愿与自己听雪煮酒!
一低头,轩辕子扬毫无预警的覆上清言冰凉的唇瓣,细细的用舌头描绘着,在她的唇上留下属于他的气息和印记。
神色瞬间阴沉下来,清言咬紧牙关,默默的承受着他的凌辱,清冷的水眸没有一丝的惊恐。突然,清言身后蓦地冲出一把软剑,剑锋微颤着直指轩辕子扬面门。
轩辕子扬眸中厉芒一闪,抚在清言背上的手掌不着痕迹的微微反转,暗暗凝气于丹田,凌空拍出一掌。
清言感觉到身后深厚的内力和冰冷的剑气,蓦地回头,却见楚云俊雅的脸上溢满了沉沉的怒意,手中软剑惊鸿般直直袭向轩辕子扬。心下一惊,这般狂怒的神色,竟与那记忆中的模样重叠!楚秋……
冰冷的泪水不知不觉的顺着脸颊落滑下,砸在轩辕子扬抬住她下颚的手上,留下一串晶莹的水迹。轩辕子扬蓦地神色一震——她哭了!如暴风般的狂燥和愤恨瞬间席卷而来。
为了楚云意!她为了楚云意而流泪!轩辕子扬觉得心中好似有一只手死死地攥住自己的心,几近窒息。
焦虑、悲伤、不甘,就如同错综成团的丝线,把人的脖劲缠绕,窒息,而线的操纵者,就是自己身前那兀自流着清泪的女子。
清言静静地望着楚云意愤怒的脸,两行清泪轻轻地顺着脸颊滑下,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下巴砸在轩辕子扬墨色的长袍上。
楚云意登时惊诧,手中软剑一顿,却正正迎上了轩辕子扬拍出的那一掌。掌风穿胸而过,楚云意登时身形一颤,一口污血顺着苍白的唇角汩汩溢出。
清言见状浑身一震,当即反手一掌推开揽住自己的轩辕子扬,脚步微错转眼已滑到了楚云意身侧,堪堪接住踉跄着退后的楚云意。
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男子殷红的血液,似乎忘了自己是神医一般,清言低低哽咽着伸出手试图接住自男子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卿——”轩辕子扬见得清言神色悲痛,眸中一暗沉声道。
倏地抬头,微瞟一眼愤怒的轩辕子扬,清言冷漠的别开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无一丝波动,无声的告诉他,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个陌路人,即使他吻了她又如何,他依旧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如同天下任何一个男人。
轩辕子扬蓦地转身,广袖一挥,那雕花镂彩的梨木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清言望着紧闭的木门,水眸中神色几番明暗,最终微微叹口气。话冲到嘴边又咽回去,无奈的转过身自袖中取出一颗药丸喂楚云意服下,裙裾微动已然转过了重重帘幕——楚云意不是楚秋,是自己失态了……
深冬之夜寒气逼人,清言转身的刹那,楚云意仿佛那被轩辕子扬关在门外的凛冽的寒风又蓦地破门而来——寒意彻骨!楚云意依旧是一身飘逸的胜雪白衣,墨色长发飞舞下,一双黑色的眼眸闪烁着复杂的幽光。
微微用力起身,楚云意神色落寞的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那里就在方才还握着一只柔软的小手……蓦地转身,楚云意大步行至案前一手研磨一手备纸,一阵挥毫泼墨,少时一幅美人煮茶图便跃然成形。
“小姐,沧浪山传来的急信。”绿意手中捧着一只鸪鹞道。这个时代里的鸪鹞是凶鸟,人们轻易不会捕捉,而信鸽着实太是普遍了些,令人一看心中便警铃大作,目标过于明显。于是沧浪山上自家小姐捡回的那些孩子便听从小姐吩咐训了这种鸟儿来送信,倒也安全可靠。
湖绿色身影身形微转,眨眼间便将鸟儿捧在手上,信手取出绑于鸟腿内侧的纸条轻轻展开。片刻,女子面色如水,攥住桌角的指尖已变得愈发苍白,眸中颜色变了几遍,低喃道:“竟是他吗?”
绿意看罢小姐的脸色,也不禁脸色倏地惨白——怎么竟会是他?!这让小姐情何以堪?上前,轻轻拥住那娇小的湖绿色身影,绿意轻声道:“小姐莫急,绿意总是和你在一处的……”女子垂眸,轻轻挣脱绿意的怀抱,身形略恍,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一章
淮南十城,锦州最是繁华。
锦州城外五十里的茶肆里,三三两两满脸横肉表情凶狠服装怪异的大汉稀稀疏疏的围坐在炉火旁,低声闲话着那些血雨腥风的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淮南楚氏要完蛋了!”一个身披暗灰色斗篷的彪形汉子呲着白森森的牙嘿嘿笑道。
一青衣配剑少年闻言轻嗤一声,不屑道:“那可不一定!楚氏家族可是自开国贵胄,怎容人轻易撼动?”
“噫——你小子知道什么?这次要动楚家的是朝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懂不?”彪形壮汉瞪起铜铃一般的大眼,微微一斜嘴角似是极是不甘般大声道。
“朝廷又怎样?楚家于江湖的关系千丝万缕,朝廷难不成还要和江湖做对吗!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你怎的还不去向你的主子自首你去年强要了五里村张夫子他媳妇儿、一拳打死张夫子的事儿?”不待青衣少年开口,彪形大汉身旁的一个刀疤脸男子鄙夷的一翻白眼高声叱道。
彪形汉子面色一窘,茶肆内众人却闻言尽皆哄笑开来,方才严肃的气氛立时轻松了不少。也不再纠结着这个问题,反而三三俩俩的开始谈论些江湖上的逸闻趣事。
刻意压低的兴奋语调在四壁漏风的小茶肆里构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这里是离锦州城五十里内唯一的茶肆,过了这一站,便有整整五十里的荒野小径,再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但见简陋的茶肆外,一辆朴素的马车正稳稳停在门口,暗灰色的马车看起来虽极是破旧细看下却并没有一丁点的真正损坏。
马车里半倚在软榻上的少年身量略小,身子十分瘦弱,却生得风流雅致俊美不凡,尤其是一双清莹莹的星瞳欺霜傲雪,清澈孤傲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