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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人家活得最是精致,定期要请郎中进府号平安脉,有病治病没病养生,就像现代的定期体检。
不过把御医请到家来诊平安脉……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就燕子恪能干得出来,就好比让人堂堂医院院长去干见习小护士的活一样,人心里不把所有疑难杂症用来咒你一遍才怪!
说完话还没来得及继续往院外走,就见传话丫头匆匆地跑进来:“大老爷,姑娘,府外来了个衙役,说是太平府乔大人使来的,有口讯给大老爷,说、说是九爷出了事……”
话还未完,燕七已是奔向了院门,燕子恪大步在后,转眼到了前头第一进院,吩咐等在那里的一枝:“去大门拦下小七,让她暂等,顺便备马。”
一枝应了声,眨眼不见了踪影。
燕子恪到达府门处的时候,果见燕七和一枝都等在那里,燕七倒是先冲他一摆手:“小九没事。”
燕子恪便问那名被乔乐梓派来送信儿的衙役,原来是刚才那丫头话没传好,却是燕小九他们去搞社团活动的时候身边出了命案,向太平府衙报案后乔乐梓一看当事人名单里头有燕小九的名字,吓得赶紧亲自跑去了未央村,顺便让手下去支会燕子恪一声,好教他知道自个儿过去了,不必担心。
“我去看看。”燕子恪说着往外走。
“我也去。”燕七道。
燕子恪二话没说,翻身上马后把燕七放到身后,一枝骑另一匹,主仆三个打马飞奔出城。
燕九少爷所去的未央村距京都有小半个时辰的马程,群山环抱,风景秀美。未央村是个小型村,不过十几户人家,平日靠山吃山,与世无争,民风很是淳朴。
自前些日子大雨冲毁了一处山丘露出了一座古墓后,这个一向宁静的小山村就热闹了起来,官府来了一大帮人将那古墓围了,日夜戒严,搞得村民们也不敢近前,只在私下里悄悄议论,议论了十来天,官府的人陆续撤了,再去看那墓,里头空空如也,光剩了可怜的墓主和他的棺材。
待所有官家的人都撤光,将墓门一封,不许村民乱入,村里头这才恢复了平日的安静,不成想昨日一早来了一伙小年轻,个个儿富贵体面,拿了官府的文书打开墓门,跑进去对着墓壁神神叨叨地比划,到了晚上还借了村长的房子留宿,结果今儿天一亮,其中一个就死在了那墓里。
大家都说这伙年轻人必是遭了报应——没事儿跑人墓里瞎折腾,墓主在天之灵岂能乐意?神鬼不可欺,前脚那些当官儿的把人家的陪葬全拿跑了,这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呢,你们后脚就来揽仇恨,不报复你们报复谁啊!
古人最信鬼神,死者为大,不可欺辱不可践踏,事儿一出,村民们都怕了,家家闭门不出,甚而有那胆小的还请了神婆来在自家院子外头烧了几回纸摇了半晌铃儿。
要命的是那几个小年轻死了同伴竟还不走,只派了个下人回城报信,剩下的人就都还留在现场,远远地听着像是起了争执,好几个嚷着要走,只有那个年纪最小长得最俊说话最慢的,一口咬定要等官府来人,否则“人人都是杀人凶嫌”。
后来穿着大红袍子的官儿老爷果真来了,拉开阵势里里外外一番查,还没查出个结果呢,又来了两大一小三个人,其中那个穿紫袍的长得可真俊,连未央村一向孤芳自赏的村花牛红杏都主动上前给人带路,后头还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个自认能和牛红杏拼一拼颜值的村姑娘。
“大人,燕大人来了。”乔乐梓的手下眼尖,远远瞅见,连忙钻进墓里去报信。
乔乐梓哼了一声也没动弹,反正那货既然来了肯定是会进来看个究竟的,不必他出去相迎,跟那货也无需那么客气。
燕九少爷及金石社的一众成员做为涉案当事人,此刻也都在墓里的事发处静候,等着乔乐梓的随时问询,听见甬道上响起脚步声,燕九少爷就抬起眼皮往那边看,见先进来的是他大伯,紧跟在后头的却是他姐。
“没事吧?”他姐问他,脚上还穿着只在家里才穿的软底绣鞋,身上是家常衣衫,头发都没绾,可见是得了信儿就蹿出了门,不管不顾的。
“没事。”
“武三哥也在啊,没事吧?”燕七瞅见武玥她三哥武环,这位也是个古物控,成日好研究个金石学,在仙侣山上玩游戏时,武珽之所以认识那个甲骨文的“燕”字,就是从武环这儿看来的。
这位是武家孙子辈儿里为数不多的不喜武艺的家伙。
“嗯,你来了,我没事。”武环说话像是平平板板的刻字石碑,少有抑扬顿挫。
这厢招呼着,那厢燕子恪已经站到了死者身边儿去,低着头在尸体脸上瞅了几眼:“怎么死的?”
乔乐梓刚才已经听过了仵作的验尸报告,神情诡异地看向他,答:“活活吓死的。”
燕子恪修眉一挑:“没有外伤?”
“没有。”
“毒?”
“没有。”
“吓死的?”
“没有。——呃!对,吓死的!”乔乐梓险让蛇精病绕进去。
“哦,你继续查吧。”蛇精病负着手,闲庭信步般地溜达到旁边去了。
该查的乔乐梓也已查了个差不多,略感为难地看了眼燕子恪后又看向燕九少爷:“死者吕策确为受惊吓过度致死,不知燕九公子认定其为受人所害的理由从何而来呢?”
“况且吕策胆子一向极小,又天生患有心疾,这墓里的墓主还留在这儿,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能将他吓破胆,因此而引发心疾过世亦是极有可能的!”不待燕九少爷答话,旁边一位金石社的成员便十分不满地瞪着他插言,出了这档子突发之事,任谁被拦着留在这里像个犯人一样等待官府质询都不会高兴。
燕九少爷不紧不慢地瞟他一眼,语速仍是慢吞吞:“既然胆子极小,又为何敢半夜独自进入古墓?反常即是疑点,其中定有蹊跷。”
“哼,这算什么疑点,他独自进墓还不就是为了抢在大家前头把那段‘古夜铭文’誊抄了去么!若不是我们说好了今早再一起去抄那铭文,怕是昨晚上不止他一个人想进墓!”这位成员冷声道。
“且慢,‘古夜铭文’是什么?”乔乐梓忙问。
“古夜是近千年前位于西域的上百小国中的一个,”武环平板板地开口,“传说其统治者手握长生不死之术,从建国至灭亡历经三百余年,在位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一位国王。然而千年前一场天灾忽至,古夜国一夜间倾国覆灭,那长生不死的秘术便也跟着那位国王一同消失于世间——这些不过是流传于野史上的传说,至于史上是否真有古夜这个国家,至今尚无定论,然而在这座墓的墓壁上,却竟然有这样的一段铭文,是用古夜国的文字写下来的,因而我们称它为‘古夜铭文’。”
“既然尚无法确定是否有古夜国,如何又知这文字是古夜文字?”乔乐梓疑惑。
“宫中藏珍阁所收藏的某本古籍中,曾对古夜国是否存在过有过辩证,撰书人认定古夜国确曾存在,并附有一篇推测为古夜国文字的图示,其字形与此墓墓壁上的那段铭文十分近似,因而我们几个认为,这段文字,八成就是古夜文。”武环道。
“哦,”乔乐梓点点大头,觉得这帮孩子还真了不得,如此晦涩偏门的知识居然都有兴趣深入去探究,“照你们方才所说,就算这段铭文当真是古夜文,白天里誊抄不也一样?这吕策又何必要抢着在夜里悄悄进墓来抄呢?”
第201章 名利()
方才说话的那位金石社成员闻言便又冷哼了一声:“此墓主的铭文里有一段古夜文文字,这意味着什么?千年前位于西域的、传说中握有长生不死术的国家,它们的文字出现在了中原,出现在了这个墓里——这是何等惊人的发现!这发现本身就足以震惊世人,而若谁能解秘其中原由,更足以扬名于世,载入青史!如今是我们这些人一起发现的这铭文,想要独占鳌头得个头彩的话,当然只能抢在别人前面先破解了这段铭文——要知道,荣誉和名声只是属于第一个发现者和创造者的,第二个第三个这些后来的可就不值钱了。我们昨天天将黑时才发现了这段铭文,为了公平起见,说好了今日一早大家再一起来誊抄,回去后自行研究,谁先研究出来这荣誉就是谁的,其他人也别想眼红,结果吕策昨晚不顾信义,半夜自己跑到这墓里来抄铭文——哼,为了出名,平日那般胆小的他竟也是不管不顾了……”
“这……至于的吗?”乔乐梓摇摇大头,“就算他半夜先跑来抄了,也比你们早不了多久,提前这半个晚上他能研究出什么来?”
“他先抄完今早就可以先走啊,”那成员道,“先回京就可以先去请先生帮忙到宫里借那本古籍,他先借了古籍肯定就不会再借给我们用了,有了那本古籍做参照,他当然会比我们能提前一步研究出结果来,只要将这结果公之于众,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第一人,名利到手,谁也越不过他去了!”
啧啧啧……乔乐梓继续摇大头,现在的孩子们啊……年纪轻轻就已经如此看重名利了……可也不能怪他们,官学里就是这样的风气,大家都是官二代官n代,将来都是要走官途的,可是官缺儿哪有那么多啊,总有人会被别人从这条道上挤开,所以这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从一进入官学,这些孩子们就要为前程而战斗,无怪乎事事都要争先都要求名,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更是为了要光宗耀祖啊……孩子们的压力太大了。
经由这人一说,乔乐梓也觉得这吕策就是为了抢在别人前头抄铭文才半夜进的古墓,然后因为自己胆小被风吹草动给吓得犯了心疾而死,但是碍于燕子恪的面子,也不好不把燕小九的话当回事,只得再问金石社的这几个学生:“死者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我们几个差不多同时发现的。”众人答道。
“第一个进来的是计学兄,”燕九少爷的声音却在最后慢吞吞地响起,“第二个是鲁学兄,第三个是武三哥,第四个是李学兄,第五个是吴学兄,最后一个是我。”
方才那位对燕九少爷颇有意见的学生便是姓鲁的,闻言不由讥哂道:“不过就是前后脚的事儿,难为你还特意记下顺序来!”
“‘前后脚’是多长时间?”一直没吱声的燕子恪忽地插问了一句。
姓鲁的这才想起燕九少爷是这位的侄儿,忙将方才不爽的态度收了起来,认真想了想,看了看旁边的同伴们,答道:“我们几个是先后向着古墓这边跑过来的,之间相差至多也就十几步,须臾之间吧!”
燕子恪就又不吱声了,把控场权交还给乔乐梓。
乔乐梓见这位是打算过问这案子了,便耐下心来从头开始整理:“你们来此的目的我已知晓了,说说你们昨天进入古墓之后至事发后这一段时间的事吧,尽量详细说明,莫要有所遗漏。”
几个人便望向武环,武环是金石社的社长,当然要代表众人答言,武环便道:“昨天上山后,我们直接来了古墓,然后开始誊抄墓壁上的铭文,晚上去村长家里住了一宿,今早发现吕策不见了,推测他在墓中,赶来时他已经死了。”
“……”真是言简意赅啊……乔乐梓不得不谆谆善诱地一步步问,“昨天进入古墓后,吕策可有与平时不同之处?”
众人想了一阵,齐齐摇头:“没有。”
“可曾与谁起过争执?”
“不曾。”
“可曾犯过心疾?”
“进墓前他似吞了两粒护心的药丸。”答话的是姓计的学生。
“看到古夜铭文后他可曾有过激的反应或特殊的言辞?”
“并没有什么异状吧……大家辨认出这是古夜铭文后都很兴奋,”姓鲁的回想了一阵道,“之后便都是在讨论这段铭文的内容,没人说过什么题外话或是不寻常的话。”
“诸位昨夜离开古墓的时候,墓内便是这副情形么?”乔乐梓指着墓室一侧摆着的一张桌子,这桌子明显不是古墓内的原有之物,方才他已问过这几人,这桌子是他们向村民暂借的,用来盛放一些研究古墓要用到的必须之物,其中用来誊抄铭文的纸笔墨砚等物必不可少,另还有各式刷子、尺子、抹布、灯台、参考书和一些收集东西用的小容器,昨天进墓时摆在这里的,因着今天还要再来,昨晚离开时就没有拿走。
“是的,离开时便是如此。”几个人点头道。
“其它的东西呢?”乔乐梓瞟了眼墓室当间的棺材,心里暗念一声罪过,对于朝廷这种打着研究古物的幌子公然掘人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