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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旁边看得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跟着这神经病进入了刑侦程序,一时也没敢作声,齐齐看着这神经病又想出什么妖蛾子。
郎中细细检查了一番,起身向着燕子恪拱手:“燕大人,九公子身上并没有什么人为性的伤痕,只手部有些擦伤,体内亦无中毒的迹象,致命伤在头部,肋骨、颈椎、两腿腿骨、踝骨有多处骨折,为高处跌落所致,至于其它伤处,在下实是看不出什么了。”
“手部擦伤?擦伤是怎么回事?!”世子忙喝问,一脸“有人把我儿子害死了”的震怒。
“擦伤应是由崖上坠落时双手胡乱挥舞而擦到崖壁上尖锐的石头上所致。”乔知府道。
“去上头看一看。”燕子恪说着便往山上走,乔知府连忙在后头跟上,世子面部抽搐了几下,终究还是把满腔怒火与悲痛强行压了下去,跟在两人身后一起上了山。
其余人继续面面相觑地等在山下,元昶有些不耐烦,和燕七道:“你大伯是不是破案成瘾?雷九那蠢货分明是自己作死,让他往东他偏往西,失足跌下断崖,怎么又跟案子扯上了?还想着今儿带你好好玩一回呢,等他们把这事儿弄清楚,天都黑了!”
“我倒觉得,就算是他再任性,知道帷帐后是断崖的话也会小心翼翼的吧,”燕七道,“如果好奇想知道帷帐后是什么情形,一般不都应该是站在帷帐外面,然后伸手掀起帷帐往里看吗?哪会有人看也不看就直接掀了帷帐往里走的?”
“说得是。”武玥在旁边连连点头,“小七这么一说,此事还真有点可疑呢!难不成是有人在后头推了他?”
元昶摇头:“听到他坠崖的惨叫后我立刻就冲过去了,如果当时有人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会被我看到,而且附近根本没有可容人藏身的地方,除非有人藏进旁边用来如厕的帷帐里,然而通往那茅厕的路窄得很,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茅厕里也只能供一个人站立,方才众人不都是等着一个人去了回来然后第二个人才能再去的吗?两个人一起去的话,第一茅厕站不下,第二身体交错时也很不便,所以我倒觉得,雷九摔下崖的时候那个地方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在。”
“呃,这么说来,雷九还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啰?”武玥道。
“没错!”元昶一点头,瞟向燕七,“你觉得呢燕小胖?”
“哦,我只是觉得,一个从小养在外面的王府血脉,无名无分,无权无势,一旦被承认,一旦即将拥有曾经渴望和梦想过的一切,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怕死。”燕七看向雷九公子尸身腰间系的那一大串金坠子玉挂件,那是一种恨不能将到手的富贵荣华全都显摆在身上的迫切,是想要将自己见不得光的过去和尴尬身份洗涮抵销掉的极端表现,是对自己彻底翻身成为人上人后扬眉吐气的炫耀宣告——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怕死,死了,梦想了多年才刚刚得到的一切就会失去,他怎么会甘心?
一个比任何人都怕死的人,明知那红色帷帐后面有危险,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好奇而非要以身涉险呢?
几个人正说着,就见有人从那山上下来,和众人道:“燕大人请方才在山上的各位前往山顶,有话要向各位问询。”
众人只得依言重新往山上去,见燕子恪乔乐梓和世子并几个家下正等在那亭子里,待众人进亭站定,乔乐梓方道:“有劳诸位了,请诸位上来,是想重现一下事发当时的情形,据诸位所言,在下山之前,诸位是轮流去山头北面如厕的,那么就请大家依照当时的顺序给本府报一下吧,哪一位是第一个去的?”
就有人应了一声,乔乐梓便问:“进入那茅厕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形?”
“没有。”那人想了想道。
“红色帷帐附近呢?”乔乐梓又问,那人依然摇头。
于是又问第二位是谁,及复述前两个问题,一直问到了武珽,武珽如厕回来之后下一个去的就是雷九公子。
“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武珽答道,“不过我倒是揭开了红帷帐看了看,而后又重新放好回了亭子。”
“你——”世子在旁闻言既惊又怒,“你没事去揭那红帐做什么?!定是因你动过了那帐子才导致我儿不慎摔下崖去!你——你与我儿偿命来!”
武珽立得笔直,面对世子之威脸上丝毫不见惧意,只淡声道:“不知世子可去山后看过了,即便我动过那帐子也不影响别人走路,九公子不是七八岁的娃儿,对于已知的危险应有判断能力,何况我要怎么动那帐子才会让九公子落下崖去呢?”
“自是因你动了那帐子,使我儿生出了好奇,他过去一揭那帐子,脚下一滑就不慎落下崖去,即便你非故意害人,我儿也是因你而亡,你也须负间接责任!”世子怒喝道。
“若是好奇也能算做个理由的话,那么在断崖处设红帐引起我好奇的人,岂不也要负责任?”武珽毫不退缩地回道。
“好个黄口小儿!竟敢如此与本世子说话!你爹是谁?叫他来!”世子气得须眉倒竖。
“说到设红帐的人,”一个淡凉凉的声音忽然插过来,打断了世子的咆哮,“我倒想知道是贵府哪一位出的主意。”
“燕子恪!你的意思难道是想将责任全都推到我府自己人的头上?!”世子暴怒。
“哦,责任是谁的,自然要谁来负,”燕子恪不紧不慢地道,“我所好奇的是,那处断崖本是掩映在山藤野蔓之下,若不细看,很难发觉,是谁第一个发现这里有处断崖的?既发现了断崖,为何不将周围藤蔓略做清理,使断崖口显露出来,好令人更容易看见,反而仍使那藤蔓遮在上面,如此岂不是易令不知情的人踩上去么?”
“用红帐隔开了难道还不够明显?!”世子怒道。
“然而除了红帐,还有一处用来做茅厕的绿帐子,倘若知情人不事先说明,怕是不会有人知道红帐和绿帐子的后面是断崖还是茅厕吧?”燕子恪的目光落向雷八公子。
雷八公子就道:“事先我已提醒过了大家,红帐后是断崖。”
“所以雷八公子早便知道那处有断崖对么?”燕子恪好像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里,只一味揪着一个让雷八公子感到不快的话头追问,“那么当初是谁第一个发现这断崖的?”
雷八公子眉头微皱,冷淡地道:“是我与三哥四哥。”
“这岛本是无主野岛,三位是基于何等原因上得此岛的?又是因何登上此山从而发现断崖的?”燕子恪一连串的追问令雷八公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燕子恪!你究竟想怎样?!只管拿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在这里拖时间,莫不是以为本世子不敢将你如何?!”世子再也摁捺不住,伸臂便要让家下上来拿住眼前这个用他爱子殒命之事胡闹的混蛋。
燕子恪立在亭栏边,眼尾轻挑地看向世子,夕阳金红的光在那双黑瞳子里映成两粒耀眼的金芒,仿佛是生了火眼金睛的一匹狼,用妖野残冷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猎物。
“我想怎样?”这狼凉悠悠地从白牙里吐出话来,“很简单,不过是想要找出那个害死雷九的凶手罢了。世子莫非不想?”
“你说什么?!”不仅是世子,在场众人齐齐一惊,“你的意思是——我儿当真是被人害死的?!”
“我方才让人在断崖壁上细细查了一查,”燕子恪的声音在屏息凝听的人丛中听起来异常凉薄,“发现了几处烧焦了的藤蔓,由此可知,这断崖,并非天然就有,而乃人为制造。”
“制造断崖?!怎么制造?”世子追问。
“火药炸山。”燕子恪吐出四个字。
“开什么玩笑!那得需要多少火药!何况火药从何而来?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贩火药,这东西根本没处买去!”世子根本不能相信。
“再说烧焦了的藤蔓也可能是被雷劈中的原因,前一阵子不是说夜里打旱雷了吗?”有人聪明地接了话茬道。
“断崖的崖壁没有风蚀雨淋过的痕迹,”燕子恪全然不理会众人质疑,只自顾自地往下说,“崖石断裂后产生的石米分石灰都还干净得很,显然这断崖是新出现不久;火药无需从民间购置,礼亲王爷大寿,据说准备了上千斤烟花炮仗预备夜里燃放,且此岛上山石质地松脆,不需要太多的火药亦可轻易炸碎石块。至于旱雷,呵呵,旱雷多发于炎夏,钦天监夜夜观测并记录天象云图,究竟传闻打旱雷的那几日夜里云象如何、是否有雷,去钦天监一查便知。”
“……简直是无稽之谈!你的意思是,有人用火药在这野岛上炸出个断崖来,意图谋害我儿?燕子恪,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倒是说说看,那凶手是如何敢肯定我儿会跑到这无主的野岛上来的?难不成他是我儿腹中蛔虫?”
“在回答世子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请雷八公子回答我方才的问题,”燕子恪只看着雷八公子,“这岛既是无主野岛,令兄弟三位是基于何等原因上得此岛的?又是因何登上此山从而发现断崖的?”
雷八公子淡声道:“因着祖父寿辰,我兄弟想着今日宴客总要让大家玩得尽兴,附近的湖岛往年早已游遍,便划了船向着更远些的地方搜寻了一番,见这岛上风光还算宜人,因而便上岛来探了探地形,此山是岛上最高的山头,在山上建亭是为了可以令客人纵览全岛风光,我兄弟是上山来探路时发现的那处断崖,便嘱咐工匠用颜色醒目的红帷帐将断崖处隔离开来,以免发生危险。燕大人,请回答家父的问题,敢问凶手是怎么断定今日舍弟必会到这岛上来的?又是怎么断定舍弟必会上这山上来?更是怎么断定舍弟一定会跌落这断崖的?燕大人,您百般阻挠我等尽快安置舍弟尸身,已是对敝府及逝者极大的不敬,若此事最终不能给敝府一个合理的解释,敝府决不会与燕大人甘休,哪怕是上金銮告御状,敝府也要誓与燕大人你理论到底!”
“正是如此!”世子亦在旁横眉竖目地附和儿子,“燕子恪,你敢不敢拿你顶上官帽做保,倘若最终证实你此番所为实乃无中生有、胡作非为,便自行摘下这官帽、辞去官职,以此给敝府赔罪?!”
燕子恪歪着头,似是很有诚意地听完这对父子的痛斥,而后慢慢咧开嘴角,露出雪白的狼牙尖笑了一笑:“好。”
第97章 结论()
“今日礼亲王爷大寿,做为主人家中男丁,自是要承担起招待宾客之责,而雷九公子才刚认祖归宗受纳于王府,世子对其之疼爱之心大家方才亦亲眼有见,此种情况下,想必世子会想法子帮助雷九公子尽快为众人所识,建立起自己的交际圈子,于情于理,安排雷九公子同其他几位公子一起招待客人是理所当然之事。
“传闻此岛夜遭旱雷,有石上呈现‘寿’字,恰逢礼亲王大寿,此乃祥瑞之兆,况按雷八公子方才所说,此岛本就是为了今日待客赏游之用,因而不论是客人还是主人,到此岛上来观摩‘寿’字石都是应有之仪,做为负责招待客人的王府主人之一,雷九公子会到这野岛上来显然不是什么临时起意,而乃势之所趋。
“又按雷八公子方才之言,这座山乃此岛最高山,山顶可一览岛上风光,且寿字石亦在此山之上,所以雷九公子会到这山顶上来,同样不会出离凶手意料
。就算因种种原因雷九公子原未打算上岛或上山,想必凶手也会有种种说辞将他哄诱上来,因为——断崖是人为造就,雷九公子死于跌落断崖,此结果绝非巧合,既非巧合,就必有凶手,既有凶手,雷九公子就必会主动或被动地上得此山。
“由此断崖乃火药所炸又可推知,传闻夜间湖上旱雷实为火药引爆之声,寿字石的噱头不过是凶手为确保雷九公子因以上所述原由而登上此岛此山的手段,所以综上种种,可以较易取得炸山所用火药的、有充足理由提前到此岛上探察地势并布下杀局的、能随机应变促使雷九公子上岛上山并保证自己的行凶计划成功实施的人——
“雷八公子,只有你。”
燕子恪话音方落,雷八公子已是勃然大怒:“信口雌黄!简直——简直不可理喻!我为何要害自己的手足?!可知你这诛心之言乃对本人最大的污辱!燕子恪!今日必要你对此话负责到底!”
世子亦十分震怒,喝道:“燕子恪!天下间再没有比你此言更荒谬之事!证据——你拿出证据来!否则本世子立刻告你诬陷我儿!——乔知府!你可听见了,燕子恪方才所言若拿不出任何证据,你这个京都父母官可要秉公处理,为我儿主持公道!”
乔乐梓在旁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