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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不暖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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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的亲人,矮大娘。

    她哥的表情很复杂,比豆腐堰还多的情感,说出来的只是一句:“小妹,哥来接你了,天快黑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别让爸爸久等。”

    “好的。”小小柔柔地应了一声,与矮子并排剪水,往岸上游去。忧乐沟的剪水,就是游泳中的自由泳,是速度最快的泳姿。

    在水中,比在空气中更好掌握前进的技巧,因为水流能够更明显地反映各种条件的变化。

第0003章 老矮子 颠四倒三回忆录() 
这是只有处处都在注意如何才能更好更快做事的人,才能注意到的天然优势,才会去充分利用这自然界的每一分恩赐。

    如何更好更快做事,就是兄妹两学会游泳的内在心法,没有这分心,就没人能学到他们这个份上。

    兄妹俩在水面剪出两扇波浪的翅膀,一左一右,一扇微大,垂得微深。一扇微小,扬得微高。就像是有两个微微,一直在他们左右。

    这是非得要至情至性之人,才能看得出来的景象。

    情境,本来就是要有了情,才能赏识得到的。

    两个人很快分开,矮子就在深水中洗了身穿的短绔,又穿在身上,再清洗了汗巾,一边拧干,一边出水上了堤岸。

    小小躲在守鱼棚里换下贴身的湿衣物,一点也不像一般的女孩子要磨磨蹭蹭,到那边几把就洗了,很快就拿着湿衣服跟在矮子后面。

    “哥,我小学已经毕业了,你就别让我上读初中了吧,我回家来都帮你,我的手足挺快的,可以干很多的活。”

    “住口,你不知道微微姐将自己卖了,为的是什么?光是为了爸吗?也是为了你能读书呀!”

    “可她也是不忍心你那么累,那么辛苦。她卖了自己,也是为了给你减轻负担。”

    微微与她是双胞胎,姐姐卖了自己,不仅为老矮子留下一笔不算少的医药费,家里还少负担一个人的学费和口粮开销,年轻的矮子就能勉强把这个家撑起来了。

    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总有那么一些人,在外人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牺牲了自己的一生。

    那堆波滔埋葬了微微,为什么微微又能把自己卖了?怎么回事?他们爸爸老矮子又怎么啦?矮子兄妹这样勤快能干为什么还穷得几乎撑不起这个家?

    问题一搭摞着一搭,如同小小拾起的叶串,通通压在矮子的肩上。

    “小小,哥哥已经对不起微微了,就不能再对不起你,连你学习的机会都保证不了。哥哥求你了,明天还是安安心心地去上学吧,就当是给哥哥留一点尊严。”

    2★。

    “哥,我都知道,可是,你也太辛苦了呀,你叫小妹怎么能忍得下心?我就是去了学校,坐在教室里,眼睛也是时时往家里望的,要我学习我也安不下心呀。”

    矮子叹息一声:“唉,小小,你是个很懂事的好妹子,你也看到了,哥再怎么干,也不过是蠢牛一头,头脑中文化不够,再怎么强的身体也不能当两个人使,哥现在还供得起你,这两年相信哥的力气还会有增长。你还是先安心把书读好,将来才能更好地帮得上家里。你每次望着这个家,就想想你能上学的艰难,你就应该更加碾劲去学习了。”

    “哥,小小听你的。”说是这样说,小小的大眼睛里却涌出了泪花。

    哪个女孩子没有一些心酸,更何况是娘嫁爸瘫痪姐妹早离散的她呢?小妹妹想哥泪花流,哥哥就算想帮她擦,也腾不出手,更何况小小也不会让他看到。有泪暗弹,咽泪装欢,小小早就会了。

    “这就好,咱们回家吧。”

    家,没有微微,没有妈妈,哪怕再破败,也是栖息的地方。

    “哥哥,别以为小小啥都不懂,别的小伙子到了你这么大岁数,早就订亲了,你却连个说媒的人也没有,我哥的个人条件在这忧乐沟还有几个能比,都是家庭拖累了你。”

    “小小,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

    “哥,我好多次都在想,要是小小不是你亲妹子,小小就嫁给你!你也就不用愁找不着对象了。”

    “小小,想歪了好!哥哥要不高兴了。”

    小小从哥哥手中接过汗巾,默默地走在前面。

    矮子一蹲身,就将那副担子挑了起来。

    好重的担子,怕不有四百来斤。

    好大的担子,就给才十七八岁的矮子一肩挑了。

    3★。

    矮子走长途都能挑三百斤了,挑四百斤走短途虽然很沉很重,还是能挑得起的。

    梨叶就是昼夜相交时的天色,这些天色此时就完全串成串,全部落在了矮子的肩膀,全天下都只剩下夜了。

    天真黑了,看不到担山的神,只见两座小山在快捷无声地移动,要不是有小小在前引路,影影绰绰中肯定会吓坏不少人。

    洁白的汗巾已经被小伙子拧干了水分,它在小小的手中迎风飘扬,这景象就是一个小女孩带着两座小山在走移。

    “哥哥,其实你已经能抵得上两三个汉子了,只是。。。。。。”

    “没文化顶个屁用!你不见人家陈二哥,比我还小,却十二岁就能挑两三百斤了,十四岁就能挑四五百斤的短途了,他的手足也比你我快。人家读书最差也是考的第二名,他还读了两个大学。他哥去了,他就发誓要当两个人使,他做到了——人家那才叫做一个顶俩!”

    “哥,你也是,明明比他弱不了多少,他又不是咱何家的人,还硬是要认他为哥哥。”

    “哥是拿来尊敬的,不是用还摆谱的,他比我强,就是我哥。”

    “他是天才好不好,凡人都不能跟他比的。”

    “我是无能一个顶两了。”

    “哥哥,我这辈子是不能嫁给你了。要不我就嫁给他好了,他那么强大,有了他的加入,我们家就会好过些了。”小小又说出这样的话,就表明她还是个孩子,并没有真的长大。

    “傻话,你能嫁多少嫁?还比他小了快十岁。再说他那么优秀的人,只有天仙才敢想的。还是那句,你要是好好读书,学到了陈二哥那样的才华,也就等于是微微在你的身上活过来了。”

    “哥。。。。。。”小小的情绪立即晴转雨,她不禁轻哭出声,“说来说去,还是又说到她了。”

    4★。

    提到微微,提到他们爸爸,却还有一位重要的家庭成员,兄妹俩是提都不提,似乎已经彻底忘了。

    小小心想,我少了姐,他没了哥,那陈二哥的命运,跟我倒是差不多。

    小伙子尽管精强无比,太重太大的担子还是压得他直喘粗气。

    超出常人的担子,挑是挑起来了,却不表明他们不更辛苦,不更累,就是那位陈二哥,也是一样的。

    他不能再边走边说话,兄妹二人在夜色中浮浮沉沉,何其矮的满足板把一条土路踩得啪嗒啪嗒响,弹木扁担在吱嘎吱嘎浅唱,负担着沉重的大包袱,他们停泊在长生居。

    长生居依旧,作为那场香艳了整个长生居证物的大碾盘还在。

    一个篾丝编的大箩筐,一把篾片编的小撮箕,一张竹制的,能坐能躺的长凉椅,一堆起好了路子,等待脱粒的老玉米,老矮子就坐在大碾盘边,守候着那些传说,守候着历经劫难还未倒塌的长生居,打发着他一成不变的苦日子。

    那个他和她那个的传说已经被加料到没有极限,传说那个把月亮都羞得开破了花的通宵,那个他和她那个的混合溶液从他们的结合部流入磨眼,注满了大碾槽,溢进檐沟,又流进乌家大田。

    被几头牯牛喝了全部变成了梢牯棒,牠们为了争一头母牛把牛角都通通抵断了。

    一头争胜了的牯牛,还没有得逞,就被赶来的放牛娃痛打一顿,还牵走了母牛。

    那头最强的牯牛梢性大发,不可遏止,暴跳之下,就用牠的梢牯棒,先是捅穿了乌家大田的田埂,还是退不了梢,又用牠的梢牯棒打断了乌家大田埂——这就是忧乐沟传说的谚语“放牛娃打牛,牛打田埂”由来的真相。

    其实这些所谓的真相都是假的,真正记载真相的那部《长生居劫难。上篇》早就烟消云散,后来的传说都是谣言。

    5★。

    这还不是谣言的终点,这仅仅是起步而已,谣传说乌家大田的大水没有了关拦,势不可挡,冲决而下,中途造就了孹种无数,被它声势浩大地飘洋过海,十万八千里之后,到了留求不得岛国。

    那些大田水被那里的窝巢人贪婪地舔得点滴不剩,那些家伙无论是男女,个个都多长了一条梢牯棒,其人不仅可以不分性别地互慰,还能人人自尉了。

    所谓空穴来风,岂会无因,这事虽然说是谣言,那留求不得岛国要是好地界,那些谣言也不会落在那儿了。

    老矮子四十六七,矮大娘失踪已经八年。

    八年并不久,就似昨天。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比八年更长的与瘫痪艰苦卓绝的抗战,反而把那些十几二十年前的旧事,翻来覆去,记得颠四倒三。

    这是老矮子神经已经有点错乱了的记忆,极不靠谱,充满了灵异。

    本来他正是壮年,人生正在把子上,他却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该死的人。

    老矮子近两年才能从牀上爬起来,爬得起却还是不能走,只能坐着,干点手上的活计。

    坐在凉椅上,老矮子掰着玉米。

    这张凉椅,是他们何家的另一宗宝物,也是陈总工程师亲手制作的。

    陈总工程师亲手制作的物品都是宝,长生居得到陈家的特别照顾,这样的宝物还藏了不少。有了这些宝物,长生居再破烂,依旧是块远近闻名的宝地。

    大碾盘上摞好的玉米包还堆有半人高,他随手就能拿取。这些玉米是他要求堆高些的,看着踏实。

    在忧乐沟把玉米包叫做包谷。

    老矮子十指粗大,指节微曲,既伸不直也握不拢,他整天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大碾盘上抹包谷,还必须是由矮子和小小事先就起好头的。

第0004章 矮大娘 招来美妙搁刀声() 
时间在老矮子这里展现的是另一番样式,就像玉米粒一样已经编排好了的,其顺序、质地和数目都改变不了。他能做的也就是掰一粒少一粒,一天也抹不下二十斤玉米。

    矮子和小小也没指望着他能掰下多少,那是给老爸打发日子用的。

    玉米可粒粒数也。去年,他还能数着自己每天能抹下多少粒,数着大同小异的玉米粒,就如同反复计数自己不太堪提的心事。

    他今年已经没有了这种兴趣,日子都是一成不变的,数不数没有太大的分别。

    玉米粒粒饱满,金黄沉实,光亮得一如他对一子一女的希望,每一粒都压得他手都抬不起来。

    别说一粒小小的玉米了,曾经的老矮子能轻松把六十六斤重的大锤抡圆成8字,那是左插花,右插花,插得人眼花花的大锤高手,如今却连空手都举不起,连动动指头都很艰难。

    这还是邀天之幸,得到了老天的眷顾,才能动弹一些的。

    他自己这半辈子却太多空白,他充实的岁月稀稀落落。一如授粉不足的稀瘷子包谷,一身没有几颗可以收获的颗粒。

    不,老矮子觉得自己还不如稀瘷子包谷,那包谷只要消耗很少的养料,而他,每年的药费就要两千多,还起卧要人扶,甚至连累得只有十岁的微微就将自己卖了,卖得三千元给他治病,也使小小得以继续读书。

    谁说男人不流泪?如果老矮子的泪够多,长生居门前就能开一口豆腐堰了,他早已经被泪水淹死了。

    他深知自己早就该死了。

    只是,他一个人又怎么能破了长生居祖祖辈辈以来,男子都必须要活过一甲子多的先例呢?他若一破了这个先例,后代还会有这样的好命道吗?

    对,就是命道,不是运道。

    2★。

    以前,他也像多数人一样,分不清什么是命什么是运,长卧在牀这么些年,他算是把这个区别琢磨明白了,命就是活得长不长,运就是活得好不好。

    运道就不说了,为了子子孙孙,他一定要保住命道,该死而不能死!再霉也要熬过去,再难也得赖过六十岁!不到六十岁就得老是不死文学就是用语言来交心的,只要能触动我的,我乐意动用点宝贵的时间。!

    老矮子就是这样死死地活着,把每一寸光阴都熬成灰烬。

    他过得艰难,连记忆都在些混乱,乱了时间,乱了事件。

    远远地,老矮子看着小小在堰埂上拾落叶,也看到了矮子把那些叶串搭在大背篼上,他知道那是六十串,因为小小每个礼拜天都会去拣一次,每次都能拣那么多。

    在他的眼中,那些落叶就像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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