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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现在他不与她追究,出于愧疚还是像从前那样宠着她,可这件事就像是悬在她脖颈上的一把剑,不知何时,吊着那把剑的线就被斩断了。
他眸底溢满了难以置信之色,猛地站起身,伸手指着她,却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苏代低垂着双眸,缓缓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他眸子里盛满了盛怒,心中的怒火就像是翻江倒海而来,只听嘭的一声,他一脚踹在黄花梨木圆桌上,桌上的青瓷小碗瞬间摔在了地上,碗里乌色的汤药撒了一地,一如他一颗灰了的心。
她跪在地上,秋香色的裙摆铺散开来,像极了一朵盛放的姚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可是她这朵牡丹,却不再愿为他盛开了。
“来人!将懿妃好生看管!”他厉声道,阴翳的双眸牢牢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旋即便阔步走了出去。
整个栖鸾殿被大清洗一遍,院门前站着戒备森严的侍卫,外头的人不得探视,里头的人也出不去。折颜不知被人带去了何处,她也再没有看见过华清,栖鸾殿曾经伺候她的宫人皆被换了个遍,所有的面孔皆是陌生,唯独一人,枫儿。
只有枫儿被留在了她身边,贴身伺候她。
苏代坐在罗汉床上,淡淡的瞧着枫儿忙里忙外的,她唇角牵起一丝讥讽:“本宫早该猜到是你的,除了你,旁人也进不了本宫的内室。”自打心比天高的馨儿被处置后,枫儿便被她提到了身边伺候,做些不要紧的杂事。
“奴婢不过是奉命行事。”枫儿停下手中的事,抬眸看着她,一脸恭敬道。
“哼,好一个奉命行事!你的主子究竟是谁!在本宫宫里做事,却出卖本宫!”苏代冷哼一声,眸光冷冽的睨着枫儿。
枫儿脸上倒是没有半点惧色,而恭敬的对着她一行礼道:“奴婢是伺候娘娘,可这阖宫皆是陛下的,大楚更皆是陛下的子民。”
“真是一张巧嘴。”苏代轻笑一声,“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你竟然这般伶俐。”
“娘娘谬赞了。”枫儿不卑不亢的低眸道,说完拿着手中的拂尘掸去窗棂上的浮尘。
懿妃被看管起来的消息像是被一阵风刮去了玉华台的各个角落,一夜之间,阖宫都知道了此事。
当利德润带着栖鸾殿被严禁出入的消息回到流霜馆时,江宓正和赵念绾在屋中教荣妧坐着,她软哒哒像面团一样的身子怎么也坐不起来,刚一坐正,便又歪在了罗汉床上。
“娘娘,出事了。”利德润走进门,低声道。
江宓微微蹙了蹙眉,抬眸问道:“出什么事了?”
“栖鸾殿被看起来了,院门口站着两个侍卫,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利德润顿了顿又道,“听说从前伺候懿妃娘娘的宫人皆被换了。”
江宓大惊,和赵念绾对视了一眼问道:“折颜和华清也被换了?”
“是,全都被换了。”
“可知道是因为何事?”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突然间就宫门锁闭,不得出入,连身边伺候的人也被换了?
“奴才方才出去打探时,没有半点消息漏出来。”
“那你可知折颜和华清被带去了哪里?”
利德润摇了摇头道:“奴才不知。”
江宓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离了一半,她缓缓倚在罗汉床上,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若有什么新的消息,立即来告诉我。”
“是。”利德润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赵念绾见状,将荣秉烨从罗汉床上抱起递给一旁的嬷嬷,轻声道:“尧安困了,带着帝姬到暖阁中去睡吧。”
待屋中所有人都退散后,赵念绾才缓缓开口道:“婕妤莫慌,现在虽然只知晓懿妃娘娘被看管起来,可这却不全是坏消息。”
“你有何想法?”江宓抬眸望向她。
赵念绾沉吟片刻,才轻声道:“上一回妃嫔被这样看起来,是梁顺仪的时候。可梁顺仪当时被看管起来,是因为在她屋中发现了巫蛊小人。”
“难道又有人陷害代儿?”
“也许,若是懿妃娘娘此次犯的事和梁顺仪类比的话,可陛下却并未将她降位,依旧还是妃位,封号也没有褫夺,这说明什么?”
江宓瞬间明白了:“陛下心里还惦记着代儿。”
“这是好事不是吗?”赵念绾微微一笑道,只要陛下心里还挂念着懿妃,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巫蛊之祸已经有了一次,任幕后之人再愚笨,也不可能还会再用一次。”所以就更不可能是这类株连的大罪了。
江宓听了赵念绾的话,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有理,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明折颜和华清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他们俩中肯定有人知道代儿是因为何事被看起来的。”说完,只听她低声唤了声,“苎儿。”
苎儿从外室进来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去查查,看是否有人知晓折颜和华清的去向。”
“是。”
赵念绾想了想道:“或许可以直接去问桓总管。”
是了,赵念绾能想到的事,桓谙其未必想不到,既然他能想到,他必然知道苏代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加之苏代一向和桓谙其交好,这个人情,想必他会卖的。
“对,你去问问桓谙其,看他是否知道。不止这些,若是能探听到代儿是因为何事被看起来的,也一并问了。”江宓微微颔首道。
苎儿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自打昨日栖鸾殿被看起来一事传了出去,贤贵妃和凝妃的人皆找过桓谙其,想一探究竟。
他正疲于应付这些人,意料之中的,韶婕妤身边的苎儿也来了。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给阿丑使了个眼色,便转身走了。
阿丑顿时会意,上前笑嘻嘻的道:“苎儿姐姐怎么来了。”
苎儿笑着道:“前些日子有劳大总管帮了奴婢一把,不然奴婢就要挨婕妤娘娘的骂了。今日来是特意来还伞的,也是带了些点心来谢谢大总管。( 。ukanm)”前两日苎儿领了新做好的衣裳从六局回来,结果走到半路上下了大雨,正巧遇上桓谙其和阿丑,桓谙其便让阿丑将伞给了她。
阿丑笑道:“苎儿姐姐此言差矣,伞是我给的,怎么还谢师傅了。”言罢,他笑嘻嘻的接过苎儿手中的伞和点心,压低了声音道:“师傅说了,此事不便透露,不过姐姐回去告诉婕妤娘娘,让娘娘放心,懿妃娘娘在陛下心中分量极重,现在正在气头上,待过些日子便好了。”
此事关乎天家的脸面,桓谙其不敢自作主张的告诉旁人。
阿丑说完后,又扬声笑道:“苎儿姐姐放心,我一定将姐姐的谢意带给师傅。”
苎儿心中谨记江宓的吩咐,低声道:“那折颜和华清可知被关在了何处?”
阿丑又低声道:“师傅说不便透露,不过他们二人现在无恙。”说完,他又嬉皮笑脸的扬声笑道:“姐姐放心,这点心我半点也不偷吃。”
苎儿也笑道:“你若是敢偷吃,仔细下次我再也不帮你绣鞋面了。”(。)
第151章 夜探栖鸾()
三生定许青鸾去最新章节
炫目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漏进屋内,洋洋洒洒斑驳了一地的光影。
潋阳自殿外进来,撩起的湘妃竹帘,裙摆上带着些许暑气,满室是惬意的凉爽,凝妃正躺在美人榻上假寐,一旁的小宫女轻轻打着扇子,阵阵凉风时不时的带起她鬓边的碎发。
“娘娘。”潋阳上前低声道。
凝妃微微睁开双眸,抬了抬手示意小宫女下去,待内室只剩下她二人时,只听她懒声道:“如何?”
“桓总管不肯说,百般推诿说不知道。”
凝妃轻笑一声:“老奸巨猾的东西,他若是能不知道,大总管的位子也别坐了,合该退位让贤。”
“陛下将整个栖鸾殿看起来,对外怎么也该有个说法,可至今却没有半点风声透出来。”潋阳蹙了蹙眉道。
凝妃眸光微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陛下终究还是对她留有情面。”藏着掖着,半点也没有消息透出来,只怕再过些日子,这封禁又会像刚开始的那样,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亦是莫名其妙。
“懿妃自打进了宫就一直处处压制娘娘,之前怜婕妤一事没能叫她彻底落马,娘娘可要借着这阵东风……”
“什么东风,究竟是什么原因被看起来都不知道,如何借东风?”凝妃眸光淡淡的睨了她一眼。
潋阳顿了一会儿说道:“娘娘忘了,懿妃现在被禁,身边的宫人也尽数被换了,这无异于是砧板上的鱼肉。”
这话倒是提醒了凝妃,她微微凝神片刻,旋即笑了:“说得有理。”言罢,她微微思忖了片刻,招了招手示意潋阳附耳过来。
潋阳会意,忙上前蹲身,凝妃靠近她耳侧低低说了几句,潋阳连连点头:“娘娘放心。”
“此事千万不能出岔子。”凝妃低声嘱咐道。
潋阳低眉道:“是,奴婢万事一定小心。”
凝妃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灵顺仪那里怎么样了?”之前被陛下好一通斥责,安分了几日,她只想着黎琲瓃安分点养胎,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潋阳想了想道:“听说这些日子一直吃不下东西,
闻见味也要恶心半天,两三日下来,人竟是瘦了一圈。”
“没用的东西,如今才是真的能让陛下注意的时候,之前总是谎称身子不适去请陛下,现在真的难受,陛下可还会信她?”凝妃侧躺在榻上,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上的珠子,冷哼一声道,“到底出身低贱,摆的心思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灵顺仪若是能一举诞下个小皇子就好了,娘娘也不必再过多忧愁了。”潋阳应和道。
“宫中和前朝遂皆有附和于本宫的,可本宫的势力终还是弱于盛璟,她有两个皇子傍身,可本宫膝下只有一个帝姬,本宫明氏一族纵然想支持本宫,可底气终究不硬。”凝妃眉梢上略略染上一丝忧愁,徐徐道。
只盼着黎琲瓃能诞下小皇子,纵使他的生母出身卑贱,可她可以给他一个好的前程,有明氏一族替他做后盾,何愁争不过盛璟和她膝下的两个皇子?
想着想着,凝妃只觉得脑仁又疼了起来,抬手轻轻揉了揉,淡淡道:“退下吧。”
“是。”
浓重的夜色渐渐笼罩了整个玉华台,阖宫静谧了下来,唯剩蟋蟀和蛙鸣声响彻夜空。
苏代站在雕花窗前静静地瞧着外头如水一般的月色,清泠的月光淡薄的洒在青砖上,像是渡了层秋霜一般,半个月了,她在栖鸾殿中被看起来,终日不知外头的动向已经整整半个月了,没有人和她说话,荣秉烨更是没有来过。
栖鸾殿衣食不短,景泰蓝大瓮中的冰块日日奉着,窗棂前的案几上,瓶中日日用清水养着盛放的玉兰花,一切如常,可唯一不一样的,便是无声的静默,四周伺候她的人,她皆不熟悉,而她们,像是受了人的命令一般,不敢和她说上一句话。
她原本以为在这漫长的寂寞中,一切都无妨,只因她现在心中挂念的是另一个人,可她的一颗心却是惶惶不可终日,有时整个人像是被闷在暗无天际的阴翳中,心头沉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她所不解的,她几乎没有怕的东西,可是她怕极了看见棍棒,那东西一入眼帘,就像是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一般,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冲着她笑。她亦是不怕死,可是面对这无边的寂静,她心头却缓缓升腾起一丝巨大的恐慌,这场景,似曾相识,像是她曾几何时经历过一般。
只听“吱呀”一声,门扉被人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尤为的刺耳。
苏代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影轻轻隐入屋内,悄无声息。她不禁蹙了蹙眉,悄悄隐在了屏风后面。
来人轻轻走进内室,清泠的月色打在那人的侧颜上,淡淡流转的光辉勾勒出一张温润如玉的容颜。
一声惊呼就要从唇边漏出,她忙抬手捂住了嘴。
胥玙听见了屏风旁的动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窈窕清瘦的身影正立在月色下,浑身像是被月色渡了层淡淡的清辉。
“代儿。”他轻声唤了声。
只此一声,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双眸里溢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他缓缓走到她身旁,抬手轻轻替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道:“莫哭。”
苏代压抑着心中翻涌的委屈,一把抱住他,低声啜泣,半个月了,她朝思暮想的他就站在她面前,她终于见到他了。
“我还以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