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质朴将门轻轻掩过,眼神含义不明地看向檀生。
“赵大姑娘,夜半敲门意欲何为?”
“帮你解围。”
檀生薄唇一张,四个字冷冷飘出。
李质朴身材五短,肚皮前挺,没说话。
檀生笑了笑,小姑娘一笑,神容瞬时变得柔和了许多,“婶婶死得冤枉,祖母一直觉得叔父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妻室。事实上,祖母也一直朝着那方向而努力。”檀生轻轻挑眉,“否则你以为凭赵家的门第也能请到贞贤郡主列席吗?”
李质朴蹙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婶婶为何突然会起意在原本属于我的燕窝盅里下药?若我中了迷药,我登台亮相,谁又将会是我的搭档?这些,我不信李大人没有想过。”檀生始终带着笑,自问自答道,“第一,婶婶给我下药是被人蛊惑的,那人便是贞贤郡主;第二,若我中了迷药,永宁侯府世子即将登场,永宁侯府是贞贤郡主的夫家;下药一事,一直是贞贤郡主与婶婶接触,若是李大人丝毫不知此事,要不回头问一问自家夫人,或许李夫人略知一二;若我中了迷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永宁侯世子有了牵扯,固然我会死,然而永宁侯府的名声难道就不会受影响?贞贤郡主因年少守寡,却一直未再嫁,长居永宁侯府一事得逢贞、贤二字,这两个字就像两根绳子把她拴在了侯府里,若她想剪短这根绳子,就为着“贞贤”二字,她自己也是是不能动手的。可还有什么比绳子自身断掉更好的方法呢?”
李质朴听懂了,抬起头,这个阴谋好像全部都串得通。
如果一开始下药就是别人怂恿的,那么怀玉岂非做了别人的炮灰吗!?
李质朴低声唤仆从,“去!去问夫人,大姑娘生前是不是曾与永宁侯府的贞贤郡主来往甚密?”
王氏已经睡下了,被人薅起来问了又问,迷迷糊糊间答了出来。
李质朴侧耳听仆从的复述。
“是…大姑娘跟夫人说过,之前赶马车时,贞贤郡主邀她上茶楼喝茶。”
“之后的所有计划都是贞贤郡主的主意。”
“可是给。。”那仆从说到此似有踟躇。
檀生点点头,接过那仆从的话头,面无表情道,“可是那药是给我下的,为了让我生米煮成熟饭,好去给永宁侯世子做妾,可是这样?”
那仆从犹豫片刻,点点头。
这是李质朴第一次知道事情原委。
檀生抿唇笑了笑,“可李大人您仔细想一想,一个寡居的声誉极好的婶娘时时刻刻操心着自家子侄的妾室,甚至采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帮自家子侄收纳妾室,单单这一点岂不是就很可疑?”
“更何况,我从未见过那位永宁侯府世子,也并不知道那位世子何时何地对我情根深种,非要收进房中。”
“这件事处处透着疑点。”
檀生点到即止。
留下空白让李质朴自己慢慢想。
画与书讲究一个留白。
说话亦是。
往前给别人算卦看相的时候,讲究个说话说六分留四分,好给自己回寰的余地,也好给苦主遐想的空间——有时候人自己的补充与想象比话说满了效果更好。
李质朴在想。
把所有事情都串成了一串。
贞贤郡主与怀玉素无交际,却是贞贤郡主率先搭讪怀玉?
贞贤郡主给自家子侄找妾室,竟然找到了怀玉头上?
贞贤郡主给侄儿找妾室的方法竟然是下迷药,甚至从始至终买药、下药、计划的人都是怀玉,这期间贞贤郡主除了时刻关心此事进展,便再无任何痕迹。。。
这件事处处透露出不寻常!
好像是阴谋!
更像是个圈套!
就是让怀玉往下跳的圈套!
李质朴思路渐渐清晰。
贞贤郡主一开始找上怀玉便就不安好心,若是怀玉这包药下对人了,那赵家细细一查,照旧能找到怀玉身上,怀玉始终脱不了干系,仍旧会被逼送到庙子历来;事实上,怀玉这包药下错了人,下到了自己身上来,最终的结局更是送掉了一条性命!
哪条路都是死!
贞贤郡主想让怀玉死!
这个认知让李质朴惊了一惊!
这二人无仇无怨,为什么会这样?
李质朴百思不得其解,背手立于窗棂前,口中无意识呢喃出一句,“为何?”
李质朴此言一出,檀生便知。
成了。
李质朴已经完全照她的思路想下去了。
坑蒙拐骗的神棍一靠运,二靠命,三靠师父,四靠脑子,五靠嘴。
檀生相较李质朴的最大优势是,信息不对等。
檀生知道所有前因后果。
而李质朴只能通过王氏的只言片语、事情的发展结果、自己的“合理”推测复原整件事。
而自己的“合理”推测是最容易出意外的。
比如,檀生反问“一个寡居的婶娘为何要帮隔房的侄儿纳妾?”
这个问题乍听极度不合理。
可檀生知道贞贤郡主与袁修苟且情事,便知贞贤郡主的举动是合理的。
这就是檀生带着李质朴思路朝意料之中的方向走,最大的依仗。
不靠别的。
不靠威逼利诱,不靠设套挖坑。
只靠一张嘴,以及嘴后面连着的那只脑子,就够了。
这就是一场豪赌。
一场赌好了,就能赢得一箭三雕好彩头的豪赌。
檀生埋下语调,轻轻地,绝不打断李质朴的思路,“因为赵显啊。”
李质朴突然想起檀生一开始说的“祖母一直觉得叔父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妻室。事实上,祖母也一直朝着那方向而努力。”
所以赵家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人选?
就像当初诱骗小怀玉那样,拿赵显那副皮囊成功诱骗了贞贤郡主!?
等怀玉一死,贞贤郡主就能平平稳稳地嫁进赵家,成为那当家主母!?
李质朴瞪圆一双绿豆眼,为官十数载切忌喜怒外露,可如今他却顾不得了,他只恨不得冲向赵显的厢房将他一颗心挖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
一个婆娘死了换一个。
第二个死了就再换一个。
李质朴吭哧呼气。
檀生趁热打铁,以一副轻柔而易让人沉沦的语气再道,“李大人害怕的是若赵家将婶婶与小李大人那桩事宣扬开来,婶婶死不瞑目吧?”
李质朴轻轻抬起眼皮。
檀生笑了笑再道,“可如果,传闻的主角变成赵显与那位贞贤郡主呢?”
第两百零一章 匪夷所思的结盟(下)()
李质朴再次觉得自己应该是因伤心过度出现了错觉。
每个字,他都懂。
他不仅懂,他还能博古通今,将每个字联系经纶讲义来一遍。
可如今这些字凑在了一起。
他发现他听不懂了。
李质朴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檀生笑了笑,“字面上的意思。”
李质朴再蹙眉,“你要帮忙保住怀玉的名声?”
檀生点头,“当然。”
不保住李氏的名声,又怎么能把贞贤郡主的名声拖拽下深渊呢?
这个说法抛出,可称之为诱人。
如果主角变成了贞贤郡主和赵显,那他就能继续光明正大地查下去,把杀死怀玉的真正凶手捉拿归案,同时揭开赵显与贞贤郡主的奸情,叫赵显那龟孙子生不如死。
“赵家岂会坐以待毙?”,李质朴按压下起伏在胸腔的怒火和悲怆,“赵家将怀玉关在柴房关了一晚上,赵显亦是出身刑部,他岂会不知道证据留痕?就算他尚存几分良心,赵家那老夫人人老成精,谁知她手中是否还有底牌?”
底牌可以是怀玉画了押的认罪书。
也可以是签了字的审讯实要。
就连檀生也不知道,赵家那对母子究竟有没有聪明到留痕的地步。
檀生倒是想过,可再一想,却并没有提出来。
“没有什么比来自亲侄女的哭诉指认更有效的人证了。”檀生冷冽张口,“我就是你最好的人证。”
对对对!
只要赵檀生愿意出面作证赵显与贞贤郡主的苟且,谁还会不信!?
时人都讲求一个宗族家法,内斗得再厉害,对抗外人时,一家人就得是一股绳。
片刻之后,李质朴阴沉着一张脸张口道,“那日还有一位人证…曹御史夫人…”
檀生莞尔一笑,“我有法子让曹夫人什么都不说,我自然也有法子让曹夫人说出什么来。”
嗯。
这个法子,虽然有些不耻。
可好用啊!
纨绔最喜欢仗势欺人了!
许仪之不就是她最大的秘密靠山吗?
檀生陡然生出一股被硬汉庇护在咯吱窝下的柔弱感。
嗯。。。全天下大概也只有许仪之觉得她是柔弱的了。
檀生思维一发散,里间的气氛便沉凝了下来,安宁的檀香气萦绕其中,让人渐渐身心舒缓,脑中紧绷的那根弦逐渐越来越松。
褪去盛怒,李质朴分明觉出了不对。
李质朴蹙眉看向檀生,屋内烛火摇曳下,小姑娘神色始终淡淡的,颇有泰山崩于眼前而面无改色的形容,歹竹出好笋,赵显竟也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等等!
赵檀生姓赵!
明面是赵显的亲侄女,实际上是赵显的亲骨肉!
赵檀生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叫赵显身败名裂?
难道…
李质朴眼神一黯,瞳孔猛地一缩,难道这小姑娘知道白家了?如今是来血债血还的?这样一想其实也说得通,怀玉的死、赵檀生的怂恿和挑拨、赵家如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颓势…如果这是赵檀生计划中的一部分,那么李家不就成了她对付赵家的枪了吗!?对付完赵家,下一个是谁?是李家!
“你为什么会站在李家的立场上?”
李质朴看向檀生的目光像一条巨蚺,一旦檀生说出的话一有不对,他将立刻唤来长随将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危险的小姑娘溺死在这佛门圣地。
檀生笑容一敛,神情逐渐变淡,冷冷地看着李质朴,似在与之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檀生冷到骨子里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或许李大人您不知道。”
檀生缓缓抬起眼眸,“我其实是叔父的女儿。”
李质朴背在身后的手猛地一紧。
檀生站在原地,神情飘忽,“进了京城,我才知道这个秘密。叔父在书房中藏有一封没有寄出的书信…”
果然!
李质朴眼神定在檀生的面孔上。
檀生的神色始终淡淡的,可在她极淡极淡的神色下藏有微不可见的痛苦与执拗。
“信中叔父亲昵地唤一名女子为小白鸽,如饥似渴地诉说着一腔拳拳爱意,他诉说着考科举的不易、国子监同窗对商贾乡绅之家的轻视、对这位小白鸽的眷恋…”
李质朴微微一动喉头。
檀生仍然在说着,脸上的悲恸无处遁形,“也诉说着对我,对尚未出世的我的期待与怜惜。”
李质朴目光阴晴不定。
赵檀生知道了!
赵檀生会像白九娘的冤魂一般将赵李两家搅和得家破人亡!
他绝对不会允许一个黄毛丫头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李质朴喉头里的话快溢出了,窗棂外黑影窜动,必是长随在外等候!
忽然!
一声突如其来的抽泣。
檀生如同情绪崩溃一般,双手捂面,低声低泣道,声声泣血,“我的母亲姓白!我的母亲是白八娘!她就是那信中的小白鸽!”
“我只是叔嫂**的产物!”
“畸形的、恶心的、让人作呕的产物!”
檀生手捂住脸,声音压低却声嘶力竭。
“我的母亲…甚至我的母亲就是被赵家这一窝厉鬼给杀了的!”
“母亲病重时,老夫人不允许我请大夫,也不给钱买药,说起母亲时语气轻蔑,’噢,她要死了,那让她去死!’”说到最后,檀生已然咬牙切齿,半放开捂住脸的手,露出一张泪水盈盈的脸,“母亲是被赵家杀死了!明明几服药就可以痊愈,赵家却只想母亲死去!甚至,老夫人去往江西南昌府后只在家中留了三个银角子——他们也想我死!他们觉得我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就应该识趣地早早地去死!”
“我恨赵家!”
“我恨情薄意寡的赵显!”
“我恨不得拼了这条命,也要报弑母之仇!”
檀生已近低吼。
李质朴却渐渐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他将喉头里的话默默咽下,隔了良久心里却在笑。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赵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