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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看了!”
“下注需要定金吗?”
店小二摇摇头,“那倒不需要!”
檀生再笑,“那劳烦小哥帮我也下个注,上个红榜吧。”
店小二眼睛一亮,兴致大起,听檀生轻言说完,“蹬蹬蹬”地朝楼下跑,不过片刻又“蹬蹬蹬”地跑上来,气喘吁吁道,“…要名字…上红榜要名字…姑娘不用写大名,写个假名即刻,到时凭店家开出的凭据去兑银子!”
檀生眼尖,一眼瞅见楼下两抹颀长身影,其中一个着天青色长衫的骚包手里还握一团纨扇。
“合真,”檀生眼睛亮晶晶的,“合真道人。”
店小二默默蹙眉,这世道真是叵测…
听名字娇俏可人的京瑶娘子其实是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妇人;眼前这位漂亮得叫人咬舌头的姑娘却自称道人。。。
临近晌午,那店家搬出三只盆大的红漆战鼓,“啪啪啪”鼓声擂动,再有一着青衫素服的小厮手执狼毫笔,敛起宽大的衣袖,踮起脚尖在红榜上重重了个圈后又急匆匆地窜进小巷子里。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都围上去看,不到片刻便发出一阵哄声!
“合真道人!?”
“合真道人是谁!?”
“妈的,不要脸!道长也来和民争利!”
“行行行,你要脸!人家提示风花雪月和阳春白雪,你就猜人家卖棉花,你要能中,我立马去吃屎!”
“五十步不要笑一百步啊!你不也看里面有两个雪字,猜人家是卖雪里红鸡毛菜的吗!”
店小二激动得险些跳起来,“姑娘,您太神了!您是怎么知道那店家卖啥的呀?噢,还有那店家究竟是卖啥的呀!”
檀生笑而不语,再朝外指了指,那店家的大门终于打开,门内轻纱曼天,传出浓郁的香馨气息,从里间走出一位高高梳妇人发髻,额前垂两股绞金丝牡丹流苏,细长脸,丹凤眼,不言自笑,笑意生出万千欢喜花。
那妇人身形婀娜地将覆在匾额上的红布一把扯下。
匾额上三个大字“百馥春”。
“是卖香水的。”檀生再笑。
这家门市给檀生的印象太深了,纵然檀生前世从未出过远门,这家店声名远扬进了深闺内宅,倒不是她家香水卖得有多好。
纯属是因她家老板娘是个顶尖的绯闻人物。
时不时与布政使魏朝大人炒个绯闻,时不时再与都指挥使家的小公子调笑打闹,想三谁三谁,想插足哪儿插哪儿。
奈何这老板娘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很是风流。
檀生抿唇浅笑,向官妈妈邀功,“咱们的茶钱有了。”
官妈妈手里紧紧捏着那兑现凭据,豪迈地冲谷穗一挥手,“等会去买五斤酱牛肉,咱还去买三根大葱配着吃!”
檀生手端茶盏,端坐浅笑。
许仪之瞅着红榜上那四字“合真道人”不由发愣,如福至心灵般猛一回首,却见春风楼二楼有一小娘子素面朝天,却面如桃李,正轻敛茶盏,冲他遥遥举杯致意。
天荒微亮。
许仪之突然觉得。
这三月的春光与桃花,都不及这姑娘半分的美。
第四十二章 我出钱,你做事()
翁佼摩挲下颌,振振有辞,“合真道人。。。合真道人。。这谁呢,真是不要脸,我觉着肯定是这店家的内部人士,为了保证资金不外流来着。”再看那身姿婀娜的老板娘出来招呼客人,翁佼眼睛一亮,再沉了沉,“倭国跟大昭正剑拔弩张,小杏花,你说,这老板娘会不会是倭国派来的奸细?特意把店开在繁华的地方,方便探听虚实?”
求求您了,别再拿平阳县主的话本子偷摸藏被子里看了。。。
您的戏,真的太多了。。。
许仪之抬脚穿过人潮向春风楼去,翁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见许仪之面色沉重,不觉压低声音,“你去哪儿呀?”
“去见合真道人。”许仪之声音闷闷的。
翁佼眼神一亮,跟在许仪之身后三步并两步上了春风楼二层。
“嘎吱”一声,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许仪之和翁佼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过于眉飞色舞…
“哎哟喂!早该想到你来着!也就你这么神!”
翁佼一笑剑眉入鬓,很是英气,大方赏了一小块银馃子扔给店小二,“诺,来壶好茶,再上几碟小菜!算你今儿运气好,爷身上不装铜板子,剩下的自个儿揣着吧。”
店小二一双眼都绿了,接了银馃子,高喝一声,“得嘞!”紧跟着小心翼翼地将门给合上,一看隔壁桌的店小三正绿油油地看着他,赶忙拿帕子扫走,“看啥看!没见过财神爷降世呢!”
檀生淡定邀二人入座。
翁佼一屁股坐下,自觉性极佳地倒了杯秀芽茶,啜了两口,颇为意外,“这茶名不见经传,却也不难喝。”
“这茶没太大苦味,我一向觉得喝茶喝苦没意思。”檀生也笑。
时人追风尚,崇清苦,把喝茶这点小事也套进风骨里,已蔚然成风。
翁佼对这个理论表示很赞同,再啜一口,背向后一靠,“日子都够苦了,喝茶还要吃苦?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二人围绕喝茶是喝苦还是不喝苦,这个重大议题讨论得兴致盎然。
许仪之的脸黑了又青,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似一道彩虹。
他上来的时候心里就不太爽快,一个姑娘家坐在二层雅座喝茶,还冲他遥遥举杯致意?是,如今的风气是外放了许多,京师的姑娘们若在街上逮到未婚夫婿喝花酒,通常是一拳打眼睛,一拳…咳咳,打…不可描述的部位。
可是。。。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扎眼!
拐子、人牙、居心叵测的富家公子哥。。。
有位翁姓公子哥儿已将手掌心递到她跟前了!
许仪之杵在门廊里,火从嗓子眼里往外冒!
楼下一阵喧嚣,散去的人潮又重新围拢,许仪之突然出言,“阿佼,百馥春前聚了很多人,你要去看看吗?”
翁佼看那老板娘风姿绰约,妖妖娆娆地站在门口,手头拿了个小瓷瓶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反正老板娘一张口就引来一阵极谄媚的笑。
翁佼着实好奇,紧赶慢赶告了辞。
檀生紧跟着笑道,“谷穗,你不是要买酱牛肉吗?妈妈你带她去吧,免得走丢。”
谷穗和官妈妈兴高采烈地走在小巷里,隔了好个半晌,方后知后觉地顿住脚步,面面相觑。
那。。。。雅间岂不是只剩下她家娇娇弱弱一枝花的姑娘,和那位公子哥儿两个人了吗!?
雅间不复热闹,两壶茶雾气腾腾,檀生亲给许仪之斟了一盏茶,“许公子,请喝茶。”
许仪之撩袍入座,怒气终于褪了点。
“好巧。”许公子哥儿稳重自持地搜肠刮肚想开场白,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素来言简意赅的许公子只好清清嗓门,再道,“好巧。”
“不巧,小女在守株待兔。”檀生单刀直入,“小女想来想去,这件事只能拜托许公子,所以小女一早就候在这里了。”
许仪之“嗯”了一声,表示愿闻其详。
檀生道,“不知许公子是否还记得,当初是小女告诉翁公子,若遇到解不开的线团子,就到玉碧山去碰碰运气。”
“我们找到了常大夫,他妙手回春,治好了太夫人。”许仪之点头。
檀生再道,“小女还说,这不仅能解开线团子,还能让翁家再上一层楼。”
许仪之有所耳闻,却不解这位赵大姑娘何出此言。
檀生面色凝重,再道,“如今雨不停歇,赣水流域岌岌可危,我数次预言赣水沿线可能面临绝堤危险,小女叔父提刑按察使佥事赵显亦数次上书请求派遣人、财、物三力抗险以防患未然,然则均未得到批复。”
这一点许仪之知道。
江西官场上是魏朝说一不二,赵显是仗着魏朝对他的赏识才会数次提议数次驳回,若换了个人,早就被批得一文不值了!
许仪之坐得笔直,眉梢眼眸极有修养,静待檀生后话。
“北斗划定,斗柄南指,此乃大凶。我预言或许赣水决堤会导致沿线难民四下流窜,如今初春时节…”檀生吸了口气,“极易引发,瘟疫。”
“瘟疫”二字,让许仪之猛然抬头。
“你想我怎么做?”
“请翁家继续养着常大夫,他试出来的方子能解瘟疫。”檀生从怀中掏出香囊袋子装着的玉如意和将才还没来得及去兑现的凭据推到许仪之跟前,轻声道,“再劳烦许公子将这个玉如意当了,再帮我把这一百两白银兑现,到时全部用来建善堂和试方子。”
这玉如意。。。还是从赵华容那儿坑的呢。
谷穗一战成名后,檀生赶紧趁热打铁把谷穗派到赵华容院子里要债。
这债嘛,自然就是当初在去清虚观的马车上,赵华容脑子进的水。
需要靠典当来支持建善堂和试方子??
许仪之克制住自己上挑的眉梢,嗯,似乎这位赵姑娘对他的财力…有所误解呀。。。
是,建善堂和尝试瘟疫方子,都很烧钱。
可就这么点钱,别说偌大一个镇国公府,就是他自己随手掏一掏,也能砸十数个善堂,养上千个闲人。
许仪之心情不太好,闷声道,“钱,我来出。”
檀生诧异于仅仅靠她口说,许家这公子哥儿就相信了那场如今一点影子都没有的瘟疫和大水?檀生一笑,却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再将桌上的香囊与凭据更向前推了推,语声向下微沉,抿唇笑了笑,“我需要一个好名声。”
她需要一个好名声,来对抗李氏。
许仪之突然想起赵家数名家仆一夜之内被遣送至别庄,再想起这些时日,他撒了无数的银子才查出来的那些零碎的无用的记忆。
“我需要一个好名声。”
小姑娘声音轻轻的,丝毫未带闺阁气。
许仪之鬼使神差地将那香囊与那凭据收下,香囊里的玉如意多半不是她的,若她富得有这种品相的玉如意,也不会求他典当换钱了。
可这香囊是她的。
针脚不太细,上面的绣样也不花哨,只绣了云纹与仙鹤,看不出来是出自姑娘的物件儿。
许仪之捏着这个香囊,手心发腻。
第四十三章 酱牛肉与死猫()
见许仪之收了凭据与玉如意,檀生心下一松。
想来想去,许家公子哥儿是最佳人选了。
她自己个儿深陷赵家内宅,一举一动都不方便,有心无力。
翁家大姑娘阿笺的热情与好心,檀生是感同身受的;可阿笺小姑娘的好脑子,檀生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脑子不在灯火阑珊处。
翁家那位大公子,唉。。。
赵显,檀生是认真考虑过的。赵显朝堂杂事繁多为其一,避不开李氏为其二,其三。。。。在白九娘死因未曾水落石出之前,檀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位名义上的叔父,实际上的生父。
实在难熬。
故而,运用排除法,剩下了最后一只仅存的许硕果。
檀生朝许仪之讨好地笑一笑,“可以说成是小女与阿笺一块合计的,于翁家的名声也有大裨益。”
好名声嘛,总是不嫌多的。
翁家老宅虽然常驻南昌府,可到底一别经年,加上翁家旁支不善经营,在江西人们对翁家除了怕,还剩下几分敬?借此事,助翁家在江西脚跟站得更稳,本就是双赢。
只是檀生经年没开口求过人了,实在。。。有些。。。难堪。。。
许仪之见小姑娘面色明显轻松了,兼带有十分僵硬地讨好。
不禁轻咳一声,默默别过脸去。
心里头却像有十来只毛茸茸的小奶猫用小肉垫垫轻挠。
哎哟,痒呼呼的。
许仪之将脖子别了个直角,左手紧紧攥住一张小纸条,不知是否该拿出来。
再想了想,这赵姑娘连求他帮忙建个善堂都尴尬得无处遁形。
若知道他在赵宅里安插了人手,岂不是要难堪得缩进地下?
许仪之攥紧小纸条,最后终究没拿出来。
二人瞬时无话,楼下喧杂之声不绝于耳。
檀生敛眉再斟一盏茶,小口小口地啜,没一会儿这壶茶就见底了,檀生只好默默望天,不觉心头大怨,官妈妈与谷穗是去养牛了吗。。。不就买个酱牛肉吗…。怎么还不回来!
再看那许家公子正襟危坐,似乎也没有闲聊的兴致。
那您还坐在这里敢什么?
等着吃酱牛肉吗!?
檀生也将头别了过去,一眼看见翁佼一手拎着一只纸袋子,在百馥春里横冲直撞,翩翩贵公子完美地融入了大妈队伍中,看这架势似乎还混成了大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