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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正觉女冠的嫡传弟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阿俏说会解决就会解决。”
檀生作犹豫状,“只是如今看祖母印堂发黑,双眼赤红,是不祥之兆。祖母注意些,别叔父的事儿解决了,您的事儿又来了。”
一语言罢,檀生潇洒转身,回厢房中抱头酣睡。
哪知夜半三更,墙外有书生学曲夫子离骚高唱。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嗝——”
猫尿灌多了,书生咬字不清,还打嗝。
合真道长平生要求不多,一是吃,二是睡,三是漂亮小妹妹。
檀生弹起身来,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幔帐,默了一瞬。
官妈妈也被惊醒,睡眼朦胧中只见自家姑娘利索地端起一盆滚烫的开水,穿着亵衣,打着赤脚,气势汹汹往外冲!
官妈妈一个鲤鱼打挺,赶紧拦腰抱住自家姑娘。
“使不得使不得!您还穿着褂子呢!”
檀生气得眼冒火光。
等等。
火光?
不一会儿,就听见墙外传来“走水啦走水啦!”、“起火啦!”惊慌失措的声音。
再没一会儿,镇国公府快速行动,几大缸子水直冲冲地浇在那群书生脑袋上。
火是灭了。
那一群书生也给浇蔫了。
檀生从窗棂里探出个脑袋。
正好看到镇国公府的绿瓦红墙。
奶奶的。
那厮比她还狠!
竟然放火!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杀人来你放火(中)()
翌日清晨。
杏花胡同外一片狼藉。
书生们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地瘫倒在墙角根下。
有马车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踢踢踏踏”地蹿了出来,赶车之人是一个方脸黑面的彪形大汉。书生们被惊醒了,你怼怼我,我推推你,总算是醒了一大片。
“这谁呀?”
“我咋知道!”
“马车上又没家徽,只是看那车辕和马儿倒是上等的好货。”
“是来找赵显那厮的?”
“那可指不定!赵显总得上衙去啊!”
书生们屏息静气候在门口,看那大汉恭恭敬敬地叩开赵府的大门,递了张拜帖。没一会儿赵府大门大大打开,从里面出来位小姑娘。
待书生们看清那小姑娘的相貌时,不由齐刷刷地倒抽一口气。
这是那日指着他们鼻子骂的那小姑娘!
这姑娘一脚踩在宋师兄手背上,宋师兄现在右手都像只鸡爪!
这姑娘可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
得小心点儿。
老战士心有余悸。
新毛头无所畏惧。
“哟!赵家可算是出来人了!哟,一个小娘子呀!”一白面书生打起精神来,靠在灰墙边上,语声轻佻,他本就是过来凑个热闹,这读书人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若是他没来赵家堵门,岂不是坏了读书人的名声吗?至于为何堵,堵了能有甚用,白面书生啥都不知道,只知这处有好几位举人,他必定要做舌战群儒之势,好让几位举人老爷对他留个印象,如此打算,自然表现得又高声又卖力。
“赵大人在府里当个缩头乌龟,如今是叫小娘子来给咱端茶送水赔罪的吗?看小娘子身量纤细,面若粉桃,倒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儿,若能叫声哥哥来听,咱便立马撤,绝不为难赵家了!”白面书生仰头高声调笑。
奈何没有人敢笑。
檀生眼神一抬,檀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一声破空而出的呼啸。
一条长鞭挑起车帐,如黑蛇卷腹气势汹汹向那白面书生的脸面上狠狠冲去!电光火石间,只见那白面书生瞬时捂住脸“啊哟”一声,再抬头时,脸上多了一道横贯东西的血印。
真可怜呀。。。
众书生默默向后退了一小步。
面部有瑕者,不可入朝为官。
这读书人算是废了。
那白面书生哭嚎,“赵家…赵家欺负人!赵家要造反!”
“你若要去官府击鼓鸣冤,本世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许仪之,你尽管可以去打听打听。老子的马鞭侯爷的脸都碰过,你这厮登得了什么台面?”
一管冷峻平静的男声从马车里传来。
是镇国公世子!
众书生再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纨绔行事没底线的!
十来岁的时候抽了位勋贵,那勋贵不信邪,御状告上皇城。皇帝正在练功,此事便…不了了之。。
马鞭抽了个侯爷都完好无损。
抽你个白面书生,岂不是给你面子?
当读书人遇到了一位真正的死纨绔,每一位正义凛然的书生均十分默契地选择了缄默不言,徒留那位白面书生的哭嚎声响彻天际。
檀生神容淡漠地看了眼那倒地的书生,戴上帷帽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中备好了袅袅飘香的秀芽茶、几碟小吃食、几本小书册,内部很是精巧,连幔帐的颜色都是小姑娘会喜欢的水青色,甚至在角落里还摆放了一台小巧精致的双耳瑞兽香炉,燃的是上好的檀香,很静心。
许仪之应该是花了心思布置的。
这么短的路,何必呢。。。
檀生低头喝了口茶汤,神容平静。
而那厢的许纨绔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要是阿俏不喜欢马车里的布置,他就去把翁佼胖揍一顿!
远在翁府的翁佼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路不算长,半柱香还未燃完,马车就停在了一间围满栅栏,青色满园的乡间小屋中。
许仪之前行推开栅栏,檀生紧跟其后,小茅屋里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许仪之单手推开木门,里间有两处剪影,那两个影子一听有响动,便如惊弓之鸟迅速转过头来。
“昨日睡得可好呀?”檀生语声清清凌凌,待看见其人惊慌失措的面孔后,展颜一笑,“赵夫人。”
坐在屋子的那两人,分明是周笃之妻赵氏与那老婆子周妪。
赵夫人迅速站起身来,“原来是你们!”
昨日晌午时分,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满脸凶相地到宅子中来,只说请她们下一趟京师,周笃出事了。她一听周笃出事当即惊惶不已,那两婆子顺势半推半拽就将她和陈妪拉上了马车,一路进京将她们安顿在这京郊的小木屋中,昨夜天色已晚,她惶惶不可终日地半梦半醒的一整晚,今日一大早她预备带上陈妪出门探听虚实,奈何她们竟连门都出不去!
那两个婆子直说,会有人来的。
她们。。。她们最后等来了赵家这个小妖婆!
一见檀生,赵夫人本能地向后一退,色厉内荏地强撑着高声道,“你们这是囚禁!老身一出去便会击鼓鸣冤!治你二人一个重罪!”
“周笃先生死了。”
檀生轻轻仰起头来,截断赵夫人的所有后话。
赵夫人微微一愣之后,瞳孔猛地放大,“他…他不是在…被收押在狱中吗!?不会的!岂会死!?怎么可能会死!?”
“周笃先生死状极惨,遭人一刀割喉,窒息而亡。头部有大量青紫色淤血,应当是死前被人暴击所致,狱卒发现周笃先生尸体时,周先生死不瞑目,眼球突出,身上全都是暗沉的血迹。”檀生语气极为平静,一字一顿说得十分清晰,恨不得将最详细的细节也全都讲给赵夫人听。
赵夫人脚下一拐,险些跌坐在地。
周妪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扶起。
许仪之背手与檀生肩并肩站立。
他大概知道这小姑娘要做什么了。
这小姑娘是能掐会算。
只是算的不是命,而是人的情绪与心态。
“你休要骗老身!”赵夫人双眼迷惘,狠狠摇头不肯信,“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原来是个反派?(上)()
檀生轻声一笑,“俗话说,一报还一报,一命抵一命。折在周老先生手里的姑娘还算少?昭元七年,黄侍郎家中姑娘因被马夫猥亵,周老先生上书请求将黄姑娘浸猪笼致死;昭元十三年,赵府府上管事五十岁老妻因沐浴时被小厮不小心瞥见,周笃老先生当即赐下一条白绫;昭德八年,岳阳大长公主府中小孙女因被人拐子拐走后找回,是周老先生力排众议必让小翁主剃度出家,而后小翁主因在深山中突发疾病,无药石可医,香消玉殒…”
“周笃不死,谁死?”檀生轻声发问。
桩桩件件,檀生如数家珍。
赵夫人再次踉跄,连连后退三步。
这种人都不死,那才真的是天道不公!
檀生笑道,“若是夫人不信,我也能疏通关系让夫人好好看一看周笃老先生的遗容。”
赵夫人登时放声尖叫。
“我还听那狱卒说,周笃先生死的时候,痛苦得直张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啊啊啊’像一只不懂事的猴子叫唤。为什么呢?因为周老先生的喉管被割破了,声音没办法传出来。”
檀生“啧啧啧”三声。
“周笃老先生勤勤恳恳半辈子,只图个名,为了这名声连自己的亲生闺女都搭了进去,却死状甚惨。诶,奉权,我听说被割了喉的死人下阴间,阎罗王都是不收的,因为这种死人下辈子要变成耗子,几辈子都只能发出轻如蚊蚋的嘘声。”
檀生眉目浅淡,却语声阴狠。
所以说世事无常呢。。。
谁能知道他家檀生第一次叫他的字,是以如此阴毒的语气…
许仪之站如松,准确无误地接过檀生的话,“战场上是有这个说法,被割喉者不投胎。”
赵夫人脑中如琴弦崩裂,又似山体坍塌。
她快要崩溃了。
檀生静静地看着。
赵夫人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凶狠,“是谁干的!老爷被收押在刑部的监牢中竟会惨遭灭顶之灾!老身不信刑部是清白的!你叔叔如今必定焦头烂额中,你这个时候把我接下来山来,想做什么!?”
倒是聪明了一把。
总算没有傻到底。
檀生笑了笑,“不想做什么。”
赵夫人神情愈发防备,周妪当即挡在了主子身前。
“赵夫人习得一手好字,与周笃老先生恰好师从同源,都写得一手极漂亮的行草。”檀生面容浅笑,好似在说一件很容易的小事,“我们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请赵夫人帮忙亲笔书写一封周笃老先生的遗书。”
“写什么遗书!”赵夫人似是一愣。
檀生展眉笑开,恰似邻家枝头的一朵易折的小梨花,无害纯净,“劳烦赵夫人写一封周笃老先生是不堪名誉受辱,自尽身亡的遗书。”
这个姑娘,是不是有毛病?
赵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的夫君在刑部的管辖范围内被人谋害了。
她还要主动帮刑部开脱,她夫君是自尽而亡的!?
到底是这位赵姑娘疯了,还是她疯了!?
赵夫人半晌说出不话来。
再看那赵姑娘面容亲和,一脸笑意,很是乖巧的样子。
赵夫人顿觉火气上涌,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脑顶,她上前一跨步,高高扬起手来,还没等这个耳光打下来,檀生便眼明手快地抢在了许仪之前面握住那赵夫人的手腕,再重重一甩。
檀生脸上还挂着笑,“看来赵夫人是拒绝我的提议了?”
赵夫人被一撇撇到了桌边,陈妪惊呼一声扶住自家夫人,哭着悲怆道,“你们还想怎样!是要赶尽杀绝吗?!老爷已经死了!我与我们夫人就站在这里两条命!你们想要便拿去吧!”
檀生笑起来,“我要你们的命来干什么?你们命数又不算太好。”
赵夫人头发已经花白了。
若是安安生生的,这个时候她亦可含饴弄孙,尽享天伦。
可就是为了那名声。
那该死的名声。
家不家,人不人。
害了别人的女儿不够,还亲手来害自己的姑娘。
“夫人,请您听好了。”
檀生慢慢收敛起笑,神容严肃起来,“我今日来不是来与您打商量的,也由不得您选择拒绝还是同意。我知道你们读过圣贤书的不在乎生命,无论是自己的命还是别人的命,为大义而死,你们觉得甚为光荣。”
“所以,我不会拿夫人的命来威胁你——这样未免太卑劣。”
“我赵檀生虽没读过多少书,心里却还是敬佩着读书人的。”
“故而,我思来想去,决定拿周笃先生的遗体与名望来威胁您。”
赵夫人本已做好以身赴死的姿态了,陡听檀生这样说,赵夫人顿时手如抖筛,身形抖了又抖,嗓音也跟着发颤,“你…你想做什么!”
“分尸。”
檀生目光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