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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执笔仗义执言,怎奈瞿县高氏是高士奇近支,联合学衙,陷害师叔圣讳未写缺笔,革除了师叔的功名。又用滚子钱做陷阱,抢走了师婶,逼死了师叔的岳父,也是师叔的启蒙老师。师叔连受重创,不堪欺辱,跳河轻生,幸得师祖和大师伯所救。后来师叔自己剃了头,拜了师祖为师,成为了师祖的关门弟子。”
童凌还未说完,头陀已泪流满面,清月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头陀擦了一把眼泪:“我当时心智全乱,未曾想到及时营救被抵债妻子,后来又不敢想象结果,一直逃避,没设法去找寻,如今说来,真是猪狗不如!”
概括整个故事,加上头陀对含冰的关切之情,又想到含冰的年龄,清月已大概猜到了头陀为什么要打听她的消息。但这种牵连,让人震惊,又让人不得不质疑,清月试探着问:“据我所知含冰——戴敏敏的父亲是费色曜!”
“不会错的,我最近寻到了云娘。当年,我离家前就知道云娘有了身孕,后来她虽被卖到了那种地方,但为了我的孩子,她不得不忍辱偷生,生下了敏敏。后来敏敏长大,她怕敏敏也在那里受辱,就假托敏敏是他的孩子,让他把敏敏带走。云娘告诉完我,当夜便自尽了。那么多年,我都没去找她们,让云娘过的生不如死,她是那样盼着我,等着我,我真的不是人,不是人!”头陀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响亮的整个大厅都有回音,让清月和童凌都吓了一跳,“她临走前,唯一牵挂的就是敏敏,让我去找她,去找她……”头陀整个眼睛发红,并非因为哭过,他已不是那个武功高强的侠客,而像一头疯了公牛,随后又扇了自己一耳光,双颊立刻布满了一道道血痕,惊得清月都不知说什么好。不等他再扇自己第三个耳光,童凌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急声叫了两声“师叔”,头陀太阳穴鼓了鼓,看了半晌,才认出拉住他的人是童凌,而后放弃了甩自己第三个耳光。
清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又反复理了一遍,报着一丝侥幸的问:“那戴敏敏为何不姓方而姓戴?”
“云娘当时不知我下落,又怕高家再来加害,所以让敏敏跟她姓,让高家以为敏敏只是在那里‘偶然’出生的孩子。”头陀满脸的痛苦,痛苦得脸庞扭曲变形,加上脸上的血痕,让人觉得他是一尊无间修罗。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师叔,童凌不敢大意,暗中积蓄力量,唯恐师叔又用真气甩自己耳光。
含冰是谁的女儿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头陀坚信不疑,清月轻轻捻着手指,静静等待头陀安静下来。头陀亦知自己失态,吞纳吐息半天,慢慢平静下来,问清月:“不知姑娘,现在能告诉我敏敏的下落了吗?”
“我不知道,是真的。”清月坦诚地与他对视,“她和我一起受训,后来被指派到太子府担差,一开始她效忠费色曜,后来费色曜被皇上处死,她便效忠废太子,想借废太子之手,杀了我、魏氏,甚至是皇上,替费色曜报仇。再后来废太子事发,她假死逃脱,切断了与我们的联系。可后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又主动出现,来见过我几次。”说到这,她转向童凌:“你也见过她,就是那个你跟踪过,后来又让我受伤的女子。”童凌听了一阵后怕,他差点杀了师叔唯一的女儿,“但现在,她又隐了她的行踪,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做什么,又在为谁卖命。”
头陀用双手捂住了脸,泪从指缝中流出,他哭了许久,清月递给他一块帕子,他没接帕子,用袖子在脸上用力擦了擦。哭过后,他的情绪似乎好了许多,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锁片,“看样子敏敏还会再来找你,她若来了,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她,如果她肯见我,麻烦你安排一下。”
面前这个薄的铜片子,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药,却由不得她不接,她心情沉到了谷底,事上所有巧的事都让她碰到了,青莲寻到旧仆,含冰找到“真爹”,下一次不知还有什么“惊喜”等着她?有时你以为你掌握了什么,可总有意外提醒你,你什么也没掌握!
见清月面色凝重地接过锁片,头陀脑袋突然清醒了很多,他知道清月在担心什么,他虽做着和尚,却浸淫在京城多年,阿哥们做的庄庄事,他不一定全知道,但也知道个八九成,这些金枝玉叶比普通人的凡俗之心更重,因为他们身后,是那张九重龙椅,一旦问鼎,即可受万人朝拜,一旦失败,比蝼蚁都不如。他、清月和戴敏敏皆是行秘事之人,只能有一个主子,若将来,敏敏要求他替那人办事……想到这,头陀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以前没为她们母女施予援手,那现在他要为敏敏打算,替她找条更好的出路,头陀咂了咂嘴,道:“也不知她现在是谁的人,我现在又是这个身份。可我相信只要她肯认我,就能听我的话,到时,我会带她上薄云山,拜唐三婆婆为师,远遁朝局,安于江湖。”头陀说完自己的想法,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酽茶,灌了进去。
而清月的心情却无半点改变,此番话,虽然头陀已表明:他不会为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而放弃跟随四爷。可到时侯,他见过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儿后,还能如此坚定吗?特别是这个女儿飘零多年,受过诸多苦难,他还能像现在这般自信吗?今日头陀已大大失态,他日他又当如何?清月不敢想象他们见面后的情形。她看了童凌一眼,童凌拨开了她的目光,清月知道,要指望童凌去告诉胤禛,那是不可能了。对于他来说,即使头陀不是他的师长,他也不可能做出背后告密的举动。
“我寻云娘的事,并未瞒着四爷。这次能寻到云娘,也是四爷的助力,今日姑娘告诉我的话,我也没打算瞒四爷。”头陀看出清月看童凌的意思,主动说道。
“我并不是怀疑大和尚要向四爷隐瞒什么,只是怕到时,你的三言两语并不能让含冰放手,对于她,我了解的要比大和尚多一点。再加上你愧对于她,又有负于云娘……大和尚可要想好了,含冰不是一个能简单糊弄的小丫头,她和你我一样。”头陀不欺她,她也不欺心。
清月说完话,头陀已垂下眼皮,拨弄着手中的串珠,半天无语。
又到了回宫的时间,夕阳拉长了人的剪影,清月伸出手,挡了挡并不强烈的阳光,快到冬日了,太阳是暖的,收了手,清月拉起斗篷,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官道上走,周围来来往往行人行色匆匆,都想趁天黑前赶回家。清月闭了眼,想起以前生活的那个城市,霓虹闪亮,食色男女,让夜变得色彩斑斓。马车突然一顿,清月睁开眼,不大会儿,驾车的人挑帘禀告,有个叫花子拦住了马车。
这是老叫花第一次主动找自己,清月浅笑,整理了下斗篷,扶着车把式,下了车。车前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人虽瘦小,但一脸的机灵,只是全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小乞丐笑嘻嘻的道:“小姐,打赏两个吧。”清月在他掌心丢了十个大子,小乞丐收起铜钱又道:“小姐果然好心肠,爷爷请小姐东巷刘家鞋铺一见。”清月点头,便弃了马车,独自去了东巷。
清月去东巷的同时,远在万里之外,西北冀县的李高正在接受两人的讯问,领头的人八字胡,瘦弱矮小,满头华发,青衫布衣短打扮,其貌不扬,但声若洪钟,举手投足就是一个武人;另一个也是一老头,只是细高个,大手大脚,长衫马褂,腰间还别着一块青玉,像个读书人,可走起路来,也是两脚生风。
“李大人还懂验尸?”高个老头不客气的问道。
李高虽有些不高兴,但这两人手持金牌,又为顺命侯遗孀之案而来,他不得不打叠精神小心应付,“是,巡按御史李秉梅乃是本官祖父。”矮个子的老头眼睛一亮,道:“李大人是李秉梅老先生的后人,贾韫,你太唐突了!”高个老头给李高赔礼道:“失敬失敬!当朝谁不知李秉梅老先生是我大清第一断案高手,贾某这番失礼了。”
李高苦笑,果然还是祖父这面大旗好使,躺在这盛名之下,他的多少努力都成了云烟,“不敢,贾大人客气了。李某并无它意,两位若要再次开棺验尸,李某也不会阻拦。”矮个子老头大笑,“贾韫,这才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记住一句话,真金不怕火炼!”
贾韫低下头,心里的恨更多了一层,这次能侥幸活下来,着实不易,可一家人已不知被九头鸟送到了哪里。他要借这次西北之行,找到清月的死穴,让她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被清月押回京城,他在路上,在地牢中,都在想如何回禀魏老婆子,他设想了魏老婆子会问的每一个问题,推敲了每一句答话,设想了清月的无数指证,想好了每一句托词。他是替每一个人打探过消息,把每一个消息买个好价钱,可除了威胁他命的人,他从不害人。他不应该有此之祸,他需要通过他的口舌之利,搏一条生路,为家人,为自己。但奇怪的是,自他回京,整整两个月,没有任何人来见他,除了每日给他送饭的哑巴太监。整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而且没有任何人作伴,加上害怕、焦虑、未知……这是另一种酷刑。他恐惧了,或者说是绝望了,一个月后,他一睁开眼,就在纠结,自杀还是不自杀,直到想到累的睡过去,然后又重新纠结。
九头鸟来带他他出天牢时,他根本无法相信,甚至以为自己是疯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影。当再次见到日光,他便瞎了半日,眼里全是黑。虽然看不见,他的心却是欢欣鼓舞的,因为这代表了希望,若九头鸟让他吞下他的粪便,他也绝不会迟疑。
来西北的路上,他问过九头鸟,为什么?九头鸟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皇上想让你活,而你,不要去揣测圣心,干好自己的事即可。贾韫记住了,他在西北经营了多年,九头鸟想要什么,他便一心一意的给他什么,所以,不多时,他便从刘捕快那里知道了,还有另外一份验尸格,而且这份验尸格是知府李高亲自验的。
“既然如此,李大人的验尸格怎么没随案卷一起转到刑部?”矮个子老头又问。
李高听了,一愣,回道:“大人为何这样问?李某的验尸格是封在案卷里的,而且是四阿哥亲眼看着我封完后,他才加盖了他的钦差大印和私印。”
两个老头互相望了一下,又转向李高,“你确定?”
李高回答确定,随后又道:“当时还有我的两个师爷在场,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那就麻烦大人把两位师爷找来。”贾韫发话道。
师爷商震和向善进门,不等他们向李高请安,矮个子的老头就问:“顺命侯遗孀一案中,封存的案卷有哪些?”
两人都不知这唐突的老头是谁,一起望向李高,李高颇有些无奈,“你们照实说即可,不用看我。”
两人一起点头答是,因为商震是管刑名的,他清了清嗓子道:“现场询问笔录十份,里正、王、白两家口供各一份,仵作验尸格一份,李大人验尸格一份,案情记录一份……”
“好了,可以了。”矮个子老头打断了他。
商、向两人做师爷十几年,凭经验,他们觉得冀县这潭死水,马上要掀起大浪,介时会把他们和李高卷向何方,却不得而知。当时顺命侯遗孀被烧死,他们就有这种感觉,可那时突然来了个四阿哥,他们这艘小船侥幸躲在了大船的后面,没被巨浪打翻,已是万幸,更幸运的是居然没有一纸斥责,更不要说一丝惩罚。如今,本已为船已行到了宽处,渡过了危机,哪知三个月后,风云突变,旧事重提,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矮个子老头略沉思一会儿,又问:“本地仵作的验尸格与李大人的验尸格可一致?”
“不一致,因尸体烧毁的严重,本地仵作并未验出男女,只写了长度、形状,以及所有人都是死后才被焚烧的。”
两个老头又相互望了一眼。贾韫稽首问李高:“李大人,你是如何验出男女的?”李高道:“所有尸体都被恶意焚烧过,特别是两具成人尸骨的骨盆,但最明显的是,男子比女子高,两具尸体的上下肢体都太长了,我曾询问过本县的裁缝,王白氏不过四尺八,青莲五尺,而这两具尸体焚烧后依然有五尺,我个人认为,不可能是她们的。还有,尸体盆骨虽烧塌了,但头颅较好,他们的下额角较小,综合上面两点,尸体应该是两位男子。”
矮个子老头听完,频频点头,道:“我相信李大人家学渊博,绝不会弄错。但李大人还能复原当时那张验尸格吗?”
李高说了声能,转到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