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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青拍了拍福必塔的肩,说了声:“再会!”转身出了门,福必塔看看手里的文书,又看看俞庵青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冲要出院门的俞庵青喊:“老俞,你要去哪?我在怀远楼叫了酒席,咱俩喝两盅。”俞庵青背身摆了摆手,“不了,福大人珍重,我俞某人丁忧去了。”
望着消失的俞庵青,福必塔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福必塔一跺脚,恨不得也死了老子和娘,和俞庵青一样,逃离这风口浪尖。
福必塔垂头丧气的从俞府出来,刚要上马,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拦住了他:“福大人,借一步说话。”福必塔望向来人,他并不认识,没好气的问:“你是谁呀?凭什么跟我说话?”来人轻轻掐了掐他无名指的关节,福必塔心里立刻了酱菜铺,太子被废除后,朝臣结伙选太子时,大家不便言明,就借了黑市交易的手法,在袖子里一掐,立刻就明白对方拥立谁了。
“老夫明日奉旨一早就要去承德了,麻烦小哥代为回禀一声,我福必塔是个知恩必报的人,请那位贵人放心,老夫自有分寸。”福必塔拱手道。
来人见福必塔不买账,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叨扰福大人了。京城到承德,一路旅途艰辛,鄙人有两个粗使丫头,还算过得去,送给福大人,一路上以慰福大人辛劳。”说完,他拍了拍手,一辆青漆马车走了过来,下来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明眸善昧,婷婷玉立的站在他的面前,福必塔本来想拒绝的,可看过这两个少女后,又舍不得拒绝。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恐怕不好吧。”书生使了个眼色,两个少女一前一后,“奴家茵茵,”、“奴家兰芝,”——“见过福大人,恭祝福大人康健金安!”福必塔一听这莺莺燕燕之声,身子立刻酥了半边。人生在世,福兮祸兮,及时行乐才是正理!一咬牙点头道:“那就谢谢老弟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等老夫从承德回来,再谢老弟大恩。”书生见福必塔收了人,心里长舒了口气,笑容满面的说:“晚辈静候老大人佳音。时辰不早了,福大人明日还要出京,我就不再叨扰。茵茵和兰芝好生伺候着。”福必塔上马后,两个女子也上了马车,三人一前一后的转回福府。
胤禟手里握着折扇,打开又收起,收起又打开,四月是京城较为舒服的日子,不热不冷,可他却觉得屋里热得慌,吩咐伺候的小苏拉去取些冰块来。冰块取来了,放在屋子里的四角,可胤禟还是不舒服,又解开两个扣子。
“爷,”许敬冲了进来,胤禟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问:“怎么样?”许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办妥了。还是您了解福必塔,他不敢来见您,可他却收了我们的人。”胤禟道了声好,就让许敬下去取赏银。
今日不比往日,他们已不像以前一样,能随意的呼风唤雨了;更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坐在家中,就有人源源不断的送上情报。他也曾有过念头,跳下胤禩这艘船,可细细想来,他从小与胤禩厮混,在别人眼里,他们早已分不出你我,此时弃船而逃,不但前功尽弃,而且绝没个好下场。他性格随他母妃,自幼张扬跋扈,在宫里,不管阿哥们,还是康熙的妃子们,他们母子得罪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更不要说那些有些权势的大太监、老女官,没有一箩,也有一筐。他如今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享受贝勒福,全赖胤禩多年从中谋划协调,因此,他从情感上,也做不到完全抛弃胤禩。既然做不到,索性就死心塌地的在胤禩这条破船上,拼上一拼,一旦成功,妥妥的一个亲王爵。这两个女子是他从妓馆里挑的清官,在他府上养了两年,就是备着有朝一日能派上大的用途。
对于胤禟的莽撞,胤禩是没有料到的,等他得到消息,福必塔已带着两个女子离开了京城。胤禩呆坐在椅子上,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他自认为聪明,可此时,他已全懵了,用梅双之事陷害胤禛,离间清月的事是他做的,可后来自己被胤禛、清月联手反噬,陷于被动,又加上胤禵崛起,掌控了兵权,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夺取兵权上,承德的事他基本就撂开了。但一夜间,承德的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让他与胤禛公然对立起来,这不得不让他胆寒。他本想派人秘密调查,没承想,胤禟先动了手,明目张胆地把人安插了过去。这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接二连三的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门帘一动,殷玉手里捧着个托盘挑帘进来了,胤禩见是她,暂且把烦恼放在一边,柔声的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殷玉放下托盘,从里面端出参须汤道:“爷最近烦扰,妾身看了担心。问过福晋后,给爷煮了碗参须汤。爷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打熬,恐怕又要害病了。”胤禩接过参须汤,笑着道:“有你这样一朵解语花,我怎么会病倒呢?”殷玉双眉紧蹙道:“前儿,妾身母亲进府,带来爹爹的口信,爹爹说这人想挑逗四爷和您内斗,好坐收渔翁之利。”胤禩喝完参须汤,顺手把殷玉拘在怀里:“这理我也知道,可到底是谁?三爷?十四爷?还是其他人?殷玉,我不怕和任何人斗,但害怕的是不知道这个敌人是谁。”殷玉倚在胤禩的怀里,低声道:“妾身愚笨,不知如何才能为您解忧。”胤禩摇头,刚才殷玉递碗的时候,他看见了她手心有伤,于是答道:“愚笨?是你性情贤良淑德,若不是你冰雪聪明,我定会被家事拖累死。她又给你排头吃了?”说着抓起了她的手,殷玉低下了头,胤禩抚摸着她略微发红的掌心,忍不住的心疼,却又无奈,家有虎妻,内宅不宁。“总有一天,我必休了她,让你做我的福晋!”“别,爷,隔墙有耳,您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若她知道了,妾身恐怕活不到那日了”
两人自顾自的说着,还真不防隔墙有耳,观音图侧身趴在窗棱上,把里面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听着听着,她的脸变成了白色,她不想那么多年的夫妻,胤禩对他薄情寡义,一心只想休了她,让其他贱女人取代她。那么多年,她对胤禩的深情,不过是一厢情愿!当年,若不是她和硕格格的身份,他肯定连娶也不愿娶她吧?今日,她总算听清了,也看清楚了本来她到书房找胤禩,并不是为了偷听的,是要告诉胤禩一件大事,可如今,告诉了他又如何?他就是做了皇上,皇后的位子也轮不到她!在胤禩心里,高贵的她,甚至比不上连枝、清月、殷玉那些下贱的女子,她气得发抖,有心冲进去,奈何手脚不听使唤,咕咚一声摔倒在窗下。
伺候观音图的嬷嬷见状,一阵惊慌,高声呼救。胤禩、殷玉听见响动,立即分开了,一前一后的出了屋门。见是观音图倒在地上,殷玉的脸一下变得煞白,胤禩嘴角抽了抽,面目变得更加深沉。
“还愣着干什么?把福晋抱到屋子里。”胤禩吩咐道。嬷嬷招呼丫鬟,七手八脚的把观音图抱到了书房里,从小伺候观音图嬷嬷呼天抢地的哭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八福晋已经不在了。进了屋子,胤禩一言不发的坐在太师椅上,殷玉上去帮忙,老嬷嬷一把把殷玉推在地上:“小娼妇,滚过去!烂嘴烂心的下贱货,谋害主母,你不得好死!”她此话一说,屋里的人都安静了,殷玉把头一低,泪水顺着面颊低落在地上。她本也是名门闺秀,侍郎之女,在家父母宠着,哥嫂疼着,丫鬟婆子侍奉着,从小没受过一丁点气。可一入八爷府为妾,日常的吃穿用度暂且不说,还要日日赔上小心,随时陪上笑脸,稍有不慎,便是凌辱打骂。要不是有弘旺这个指望,她肯定也学连枝,找一口井了断了。
胤禩站起来,走到殷玉身边,扶起了她,转身质问嬷嬷:“你是不是还要说我是陈世美?杀妻灭子!”
“奴婢不敢,可这样的贱人,若不教训,那一定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的。”
啪!胤禩一个耳光撩过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胤禩从不厉声斥责下人,更不会打骂下人,这亲自教训人还是头一遭。
“她是皇上圣旨册封,手持金页的侧福晋,是记载在皇室宗谱上的张氏殷玉,也是我胤禩的女人,你一个伺候主子的嬷嬷,充其量不过是条主子的狗,区区一条狗,敢在我面前叫她贱人。看来,是我平时治家太无方了。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赏二十篾条,再赶出府去!”
观音图平时待人苛刻、恶毒,她屋里的人也是耀武扬威,作威作福,不及殷玉和蔼可亲,有礼有节,突然见她的嬷嬷倒了霉,竟无人来劝,甚有人至巴不得找个地方手舞足蹈一番。
胤禩正在发作观音图的人,观音图却醒了,见家奴拖拽自己的嬷嬷,而嬷嬷哭天喊地,一咕噜下了床,对着拉扯嬷嬷的人就是两巴掌,“没王法的羊羔子,敢拽本福晋的人!”
“大胆,是我命令的!”胤禩声音陡然升高了八度,震得观音图一愣。
眼见这两口子势如水火,屋里所有人都安静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两人,殷玉害怕的缩了缩,躲在了胤禩的身后。
观音图突然出溜到地上,嚎啕大哭,胤禩似乎也是铁了心,不顾她嚎啕大哭,吩咐人把嬷嬷打出去,一时间,八爷府闹得沸反盈天。
守门的侍卫听到里面闹腾,却不敢进去,他们奉旨守门,却没得到命令能随意闯入。眼见八爷亲自把个嬷嬷丢了出来,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急忙找了主事的人——四品带刀侍卫齐哈尔,齐哈尔吩咐把嬷嬷控制住,自己一溜烟跑回宫里请旨。说是请旨,齐哈尔也不知向谁报备,直接找皇上吧,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也把八爷得罪了;找内务府,好像这是八爷府自己的事,不关皇家的内务,加上内务府现在是四爷管着,这又把四爷得罪了;找侍卫总管雅丹,把这个难题推给他,那自己这个上司肯定会把自己揍一顿齐哈尔骑着马,一筹莫展,二颠二颠的走在官道上,突然,他眼前一亮,急忙下马:“桂公公,您老出来办事?”
老公回头,见是熟人,扯着公鸭嗓笑道:“原来是你小崽子。”齐哈尔乐呵呵的答道:“可不是我这个小崽子。”桂公公从腰里套出个葫芦,敲了敲葫芦底,一阵嘹亮的蝈蝈声从葫芦里响起。齐哈尔翘着大拇指道:“厉害,这才四月时节,能找到声音这么好的蝈蝈,也只有桂公公了。”桂公公听了,浑身舒泰的说:“那是,这是去年冬天我就找养蝈蝈的老张头订的,京城里,这可是独一份。”齐哈尔继续恭维道:“那是,四九城里,能给皇上、皇子贝勒淘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也只有您桂公公了,您才是独一份。”桂公公眯了眼,道:“小兔崽子,嘴上抹蜜了?这高帽我戴得可不安心。”齐哈尔爷爷与桂公公的弟弟拜了干兄弟,他也由着这个关系,补了四品带刀侍卫,两家并不见外,他见左右并无熟人,俯身贴在桂公公耳边,把八爷府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桂公公听后,并未愁眉苦脸,笑着说:“这事不难办,只是事成后,你小兔崽子,要替我办一件事。”齐哈尔眼珠一转,心里掂量起这贼精贼精老公要办的事会是什么事,假如比八爷这事还难办,他还是自己想折。笑道:“您老太会开玩笑了,这京城还有您老办不成的事?”桂公公叹了口气道:“对喽,这事,不在这四九城内,要离开京城,所以我办不了。”齐哈尔一愣,清朝立业以来,太监无旨不能出京,这是铁律,桂老公想做什么?他连忙在心里掘摸出几件事,似乎都不太像。桂老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敲着葫芦,引得蝈蝈不断鸣叫,弄得齐哈尔答也不是,问也不是。突然,他看到桂老公全白了的头发,立刻胸有成竹了。桂老公弟弟也是个绝户,桂老公的身后事,不全仗着他家吗?日后年节上香敬果,全靠他家,有给自己添堵的人吗。随即舔着脸笑道:“桂爷爷的事,不就是我的事,甭说我有事求您,就是没事,我也给您办了。”桂公公冷冷笑道:“猴崽子,想清楚了吗?放心,你桂爷爷,不会害你的,只会好好抬举你。”听出桂公公的不悦,齐哈尔低头认错道:“是我年轻,不识抬举,桂爷爷,我替您出出气。”说着,假装自给自的一个耳光。桂公公见状,拉住了他,“行啦,你家那么多兄弟,我干嘛单单替你在宫里谋个出路,也是看重了你的谨慎。”齐哈尔收了手,笑嘻嘻的问:“您老看眼下——”桂老公戳了他的胸,说了个笨字,示意他把耳朵凑了过来。
不大会儿,齐哈尔带着简小亲王轿子来到了八爷府。落轿后,齐哈尔让人通传胤禩,胤禩听是简亲王来了,不得不到大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