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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二爷寻声望去,只见一位小公子身穿蓝缎长衫,背扣云丝马甲,头戴青玉瓜帽,眼里带笑不笑,赤金折扇不紧不慢的摇着。他心想,正主来了。
“图将军威武,自然门前立的是雄狮。”他挑眉答到。
“非也,非也。”清月道:“白二爷,又在考我们。我进图家二门时,看到的可是一对子母狮,这对狮子,可是图将军奉母之命而立的,为的是保佑图家子孙昌盛。”
白二爷暗自吸气,这小公子绝非等闲人。能进图海二门的人,不是图海的至亲,就是至交。去年,自己给图海上寿,也只在远处望过这对狮子。今天无论这两人,是真是假,他都得暂时撂开手。青莲那个贱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陕甘府离这也不远。等送走了这两人,他就不怕青莲跑上天去。他再次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己家人。既然是图老将军的家人,白某当为你们接风。请两位移步,到白某家,说说话。”
清月和了扇子,故意露出兵部的“合勘”,道:“公务在身,不便打扰。若白二爷没事,我们便即刻启程。”
白二爷一眼扫见了“合勘”,刚想仔细看,清月却已捏在了手中。他也不能硬抢,琢磨再三,只好说了声请便。
清月带着童凌,踱步出了客栈,到了门边,清月回头道:“白二爷,若想去陕甘府,我看就不必了。最近您哥哥会调任广西,桂林山水甲天下,不如二爷跟着去看看。也许那边风景更好。”说完,清月上了童凌牵过的马,扬长而去。
白二爷在原地愣了一下,马上让人去北京大老爷处打探。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大哥派来送信的人,说要调任湘桂总督。白二爷得到消息,折了自己手中的扇子,只能作罢。
走到中午,又热得不像话,清月招呼童凌躲在了林子里。马匹热得浑身冒汗,捡着阴凉处,开始肯树皮。童凌把拌好的豆子撒在马匹前面,马匹才放弃了干枯的树皮,低下头开始吃地上的豆子。清月边看着认真找豆子的马,边说:“童凌,我们私刻合勘的事,四爷那边也要瞒着。”
童凌听到这,抛洒豆子的手钝了一下,才接着说遵命。
清月乐了,这双面间谍的勾当,老实人是干不了的。
第一次入陕甘府虽不能大摇大摆,可她也算“领导”视察,此地的暗线们可是竭尽全力的“表现”。而这一次,她却只能趁月色进了陕甘府,连贾大夫也没通知一声。日间,只住在一间破败的城隍庙里,夜间,便上墙伏在陕甘府里,而童凌则潜进了西北大营。
五日过去,一切如常。而童凌那边,也没传来消息。清月在心里又缕了一遍,心想那人长期在此隐藏,不会轻易暴露,她需要变换下思路。于是,当夜她便飞鸽召回童凌。对他吩咐了一番,童凌皱了皱眉,劝道:“恐怕圣上责罚起来,姑娘您脱不了干系。”清月轻笑,她被责罚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安慰童凌道:“西北大营的粮食,我烧了不也没事嘛。”童凌见无法改变,对清月抱拳答了声是,就去办事了。几天以来白天睡觉,晚上做事,此时,她毫无睡意,便爬上了城隍庙的房脊,仰望星空,摸着脖子上的戒指,想想京城里的那个受苦他……
一阵窸窣声,打断了她的思念,清月翻了个身,变换姿势趴在了房顶上。从夜幕里闪出一个幽黯的身影,定定的站在了破败的院落中。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身影也从夜幕中出来,手持长剑进到了院子中。
先来的人见后面来的人手中握剑,不由的笑了:“韩九,你就那么怕我吗?”
清月在房顶苦笑,是你的你跑不了,不是你的你也拿不走。“缘分”都追到这了,看来吴三桂宝藏这个彩蛋她不接也不成了。暗处的第一个人,她也认识——是周岳乐。
下面韩九道:“周家堡的少东,西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自然得小心。”
周岳乐叹道:“韩九,你是知道的,我早已有遁入空门之意,只是爷爷奶奶羁绊着,而无法称心。若手上真有藏宝图,自然会给你的。”
韩九抽笑道:“周少堡,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遁入空门,遁的是哪家庙宇?据我所知,了尘就坐化在那里。还有,你若真的了却红尘,为什么我一提云惜找你,你就匆匆赶来?”
周岳乐苦笑道:“云惜是我的未婚妻,既然她活着,我自是要找她的。”
即使在夜幕中,清月也能看到韩九的得意之色。
“好,既然你要找她,那我就让她出来见见你。”韩九学着夜枭叫了两声,两个人押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周岳乐一见那人,大惊失色,叫了声:不可能!
韩九把刀放在了那人脖子上,又打开了火褶,照亮了那女子的面部。女子长得俏丽可爱,一双大眼睛含泪,楚楚可怜的望着周岳乐。
周岳乐低声叫了声“云惜”那女子含着的泪,再也忍不住了,滑向了面庞。
“周少堡,两日前,你在如意坊前见到的就是云惜,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从周家堡弄出来的。”韩九看两人眉目传情,心里自然是高兴。
“图,我真的没有。”周岳乐坚定的说。
“不可能,我给了你了!”云惜听周岳乐如此说,便对韩九喊道。
韩九拍了拍云惜的肩膀,说:“可惜,你情郎只要宝藏,不要你。”说完,刀便紧紧抵在了云惜的脖子上,回头望向周岳乐。似乎只要他说没有,便要割下去。
“你放开她!”周岳乐从腰间拔出了剑。
房脊上的清月也把暗器捏在了手中。
“我可以放开她,我只要图,其他一概不要。我既然抓到了她,自然知道图在你的手中,你不需要百般抵赖。她身上没有图,我留着她,也无用!”韩九在云惜的脖子上轻轻一压,血,顺着剑槽流了下来。
周岳乐的眉毛跳了两跳,道:“今日我未带在身上,明日,我给你带来。我们明日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韩九笑道,早这样就好了,何毕多费事。
韩九走后,接着周岳乐也走了。清月起身坐在房顶上,拍了拍自己的胸,给自己压压惊。原来她还有这等“福分”,如果她猜得不错,明夜周岳乐绝对交不出藏宝图,因为这份藏宝图去年大战时已经交给了她,而她把那份藏宝图放在了北京城自己的小屋里。
第四十九章 “内奸”(上)()
第二天,没有任何交易,因为清月跟踪了韩九,借周岳乐之手把云惜救了出来。至于方法么,蒙脸下了点药给看守的人,然后把藏匿云惜的地点告诉周岳乐。
期间,周岳乐的表现比较正常,抱起云惜一脚踢开了门,上马飞驰而去。反观,韩九的表现却令人琢磨不透,见云惜不在了,他呆如木鸡,愣了半天神,才用冷水浇醒他的人,那两人醒了以后,三人互相看了半天,韩九挠挠头,然后吩咐两人离开。三人前后不一的回到了陕甘府。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清月的头都要炸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一万担粮草进入陕甘府时,陕甘总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康熙在密折里吩咐他,只给西北大营五万担粮草,其余的十五万担粮食着他救灾用。剩下西北大营所需,让他来年酌情从陕甘两省筹措,陕甘府三年内不用交朝廷一粒粮。现在天上突然掉下一万担粮食,既无恩旨亦无密折,他有点懵,不过再怎么,这是粮食,是好事,于是叫来师爷,开始写谢恩的折子。
谢恩的折子发出后两天,天上又掉下一万担粮食,同样亦无明喻也无密语,他缕了缕胡子,亲自写谢恩的折子。这次谢恩折也是刚发出去两天,第三次,一万担粮食到,陕甘府总督便感觉不对,朝廷不会无缘无故发那么多粮食,并且不交一声代粮食的用途。他换管家,要了轿子,打算去粮库走一遭,亲自看看这一万担粮食。吩咐完管家,他又吩咐下人,去内室找夫人要官服。等着官服的空隙,他抠出鼻烟,抹在了鼻子上,“阿嚏”爽快的打了一个喷嚏,可一睁眼,面前多了一个人。他刚想叫捉刺客,却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来人他认识,是去年手拿兵符的天使。
能当上两省总督的人,肯定不是笨蛋,清月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圣上此次派我来,为的是查清楚藏在你府中的内奸。至于三万担粮食,或者是五万担、六万担粮食,是朝廷做的一个局。你现在去粮库,无论看到什么,查到什么,都不许声张。你也约束好你的手下。”清月背手小声说道。
陕甘总督砸吧了吓嘴,问:“圣躬安?”
清月冷冷的看了陕甘总督一眼,从衣袖中掏出了假合勘,亮了出来,陕甘总督一看,就跪地请安,清月翻了个白眼:骗你没商量!
“还有,需要你写一封信给穆彰阿,告诉他,你粮库有限,让他速来提粮。”
陕甘总督回答是,清月又交代了自己来的事,只能他一人知道,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若走露了风声,只能说他暗通内奸。陕甘总督听完,内心愤愤不平,他一介封疆大吏,怎容这黄口小儿随便污蔑。可做官讲究城府,再有不快,也得有个“涵养”,他一拱手道:“那就请天使还辛某一个清白。”
见他不软不硬的顶回来,知自己刚才说话又些拿大,也一拱手道:“辛总督多心了,只是兹事体大,我才不得不小心。有得罪处,还望总督海涵。”
正说着,门外响起脚步声,清月一闪身,躲到了书架后。
辛夫人亲自捧着官服给辛总督送来,道了万福,便要替自己老爷换上,辛总督想到还有外人在这间屋子里,便推脱道:“夫人最近失眠,不宜劳神,这等事,还是换海棠她们做就好。”辛夫人一听,脸上虽笑着,手上已开始解辛总督的扣子:“这等事,我做和海棠做有什么不同?况且,照顾老爷,本就是拙荆的责任。”辛夫人边帮辛总督解衣,边往他怀里凑。辛总督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放在平时,他笑纳便是,今日这屋子里还有皇上派来的一个人,这事传到皇上耳里,他总督就做不长了。他急忙拉住夫人的手,说:“那夫人就赶快替为夫换上官服,还有衙内的人等着我呢。”辛夫人有些悻悻不快,可辛总督吩咐了又不能不听。
外袍脱去后,辛总偷眼瞄了一眼书架处,来人已走,他长出了一口气,迅速换好官服,见夫人还是不快,便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交代晚上等着他。辛夫人这才满意的送辛总督出门。
趴在房梁上的清月只能呵呵。这几天观察下来,辛总督总体还不错,除了好色这点外。他有九房姨太太,而现任大太太是他刚取的第三任填房,小他三十岁。也不知他哪寻的这主,占着年轻风流,天天和九房姨太太争风吃醋,一心想专宠,手段更是上不了台面,全无闺秀风范,比勾栏出身的五太太有过之而不及。
当第六万担粮食运抵陕甘府时,穆彰阿亲自带着卫队来押解粮食。而陕甘总督则吩咐管辖内,所有州府的知县列队出城迎接,又让陕甘的军士,腾出一个大营的帐篷,供他们休息,
穆彰阿见陕甘总督对他如此毕恭毕敬,心情大好,平时脸上的杀戮之色减少了不少,跳下马来,与陕甘总督携手入城。
入了总督府,院里已搭好了戏台,戏台下,四处散落着嘤嘤练声的小旦,依依呀呀乱叫的花脸,长声大气的老生,一座肃穆的院子,此刻显得乱糟糟的,和天桥差不多。辛总都一看,不快的呵斥管家,这算什么?管家裂着嘴就冲戏班的人喊,引的一众家丁用棍来驱赶戏班的人。
甘总督转身,不好意思的对穆彰阿说:“大将军见谅,甘某这治家不严,扫了大将军的兴致。”
穆彰阿呵呵一笑到:“甘老弟客气了。想我大漠苦寒,能吃顿热饭就不错了,你有心,请了戏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正说着,一个小花旦被家丁驱赶的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两人随声一瞅,这个小花旦,年纪不大不小,一双柳叶眉紧蹙,脸上无粉却胜雪三分,此时,脸颊上两行玉珠点点,梨花带雨状斜侧在地,婀娜的身姿一览无余。两人都是“同道中人”,看完小花旦,互望一眼,随后一起哈哈大笑,笑停后,甘总督又呵斥起管家,管家看看小花旦,又看看甘总督,就知道这顿数落算白搭的。等甘总督训斥完了,连颠带跑的去扶小花旦起来。
穆彰阿摸着胡须道:“甘老弟好福气。”
甘总督呵呵一笑:“大将军别取笑了,我家那个母老虎怎么会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