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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和程清本想趁乱离开的,这里火势太大,根本不是那些人泼几盆水就能解决的,可还没出村,村民们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他们不再急着救火,把周南和程清围到了当中。
“是你们放的火!”
村民们刚才只是凑个热闹而已,现在每家都受了灾,一场火把他们的理智都烧没了,“他刚才就拿着火把,除了他还能有谁!”
程清试图和村民们解释,从刚才他们就一直在这里,想放火也分身乏术啊,周南拉住她,摇摇头。
这些人此时哪里还有理智在,与其浪费力气解释,他们应该想想该怎么逃命。
荣西拦下符音:“你不用去了,他们不会有事的,白承舒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早帮他们想好了后路,不过他自己的下场就很难说了。”
符音听到这话一愣:“他会怎么样?”
“我刚才看到,他把他的帐篷都烧了。”荣西低下头,“包括那个书盒子。”
这是没打算活下去了,符音心头一跳,带着安安往村外跑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都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这才摸上周南的车,周南刚住进她家就给了一把车钥匙她,只不过符音很少出门,也习惯步行和坐公车,一直没用过。
好在今天出门时带着了,符音把安安和自己的安全带系好,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白承舒出现的时候村里一片愕然,这条道路他曾经走过无数次,今天因为地上摆了很多杂乱的东西,他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可他所经之处,村民们像避瘟疫一般远远地避开了,就这样他缓缓地摸索到了周南和程清面前。
“今日之事和这两个年轻人无关,全是我一人所为。”
他明明是坦白罪行,可村民们的那种忌惮和他的一脸坦然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像是个上位者在昭告天下。
“你们这些年作的孽,该还了。”白承舒一字一句,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的村民突然间就沉默了下来,所有人像见鬼一样死死盯着他,恐惧简直写在脸上,可同时他们却也仿佛被摄了魂,定在原地不知道逃。
白承舒眼睛周围的疤痕在黑暗中并不太显眼,白茫茫空洞的眼睛反倒给人一种悲天悯人的感觉。周南和程清都没见过他,见到场面就这样被控制了下来,不由得猜测他的身份。
白承舒转过身,对他们说:“你们是符音同志的朋友吧,代我向她说声谢谢,也多谢你们肯仗义出手,这里剩下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这句话很委婉地表达了要他们的离开的意思,周南和程清却没有动,不管他是什么人,做了这种事,怕是很难离开了,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清楚。
“姓白的,是你你还活着!”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早该死了!”
“村里一直闹鬼,原来就是他在捣乱,今天不要放他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村民终于反应过来,有几人率先讨伐起来,其他人也随之附和,很快场面又发生转变,白承舒成功把所有人的仇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我是早该死了,哈哈哈哈”白承舒仰天大笑几声:“可你们也不配活着!”
村里年轻一点的并不认识白承舒,忍不住问自家长辈,“他是谁?”
孤儿院的院长和工作人员把小朋友都抱离了危险区域,等安顿好后院长一人又调头回去,身后有人叫住他,“院长,您去哪?”
“你们好好照顾孩子。”院长步履蹒跚,头也没回,“我当年做错了一件事,去和故人道个歉。”
白承舒,十五年前,刚大学毕业,怀揣梦想和几位同学带着一腔热血下乡支教,然而现实永远比想像中残酷,农村条件太差不说,所谓的民风淳朴在相处中也渐渐变为顽固不化,不少同学渐渐坚持不下去,要么回家,要么调离,最后只有白承舒留了下来。
当然,现在来看,他也并非全无私心,因为他和安安的妈妈,当时还只有十六岁的方子俞互相倾心了,而最大的不幸是,他们年纪虽然相差不大,却是师生关系。
063鬼鬼祟祟(十五)()
客观来说,男未娶女未嫁,何况他们除了互通几封书信外毫无出格举动,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当时情况复杂,被人发现后,两人遭受了全村人的唾弃。
出门被人随意辱骂殴打不说,家里毫无**,所有人可以随意进出,一个不高兴就抄家乱翻,名曰找证物实则顺藤摸瓜,白承舒独自一人在此就已不堪忍受,何况方子俞从小在这里长大,亲戚们也都遭受牵连,纷纷表示要和他们家断绝关系,当时的情形用众叛亲离来形容也不为过。
然而年轻人的感情有种异乎寻常的坚韧,越是打压反而容易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在方子俞的妈妈给她在隔壁村匆忙安排了一门亲事后,两个人做下一个大胆的决定——私奔。
可他们还没逃出村口就被人发现了,方子俞的妈妈又气又恼,当场痛骂没有她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掏出一把匕首扬言要同归于尽,白承舒眼看着方子俞呆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奋力推了她一把,自己的后背却被划了一道大口子,顿时鲜血直流,方子俞反应过来,上前把她妈妈推开。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她妈妈跌倒在地后大笑两声:“你竟然为了个野男人连我都打,你想跑,好,我让你走!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让你一辈子都不得安稳!”
说时迟那时快,她妈妈竟毫不犹豫的拿匕首捅向了自己。
方子俞什么都来不及做,溅起的鲜血洒在她脸上、衣服上,谁也不知道她最后想了什么,因为从此以后她就疯了。
白承舒同样没逃出这个恶梦一般的地方,他们把方子俞妈妈的死因归咎到他身上,扬言要他偿命,虐打一顿后用刀戳瞎了他的双眼,随后抬去沉湖。
这件事在当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甚至被人故意封锁了消息,原因无他,村里每一个目击者都不无辜。从此他们排外,再不接受任何外乡人,直到近两年生活实在太过困顿才接受外面的资助。
饶是程清已经做了多年志愿者,不再像个小年轻动不动热血上脑,此记得还是恨得直咬牙:“早知道这里是这样的地方,我连一分钱都不会花,多少献爱心的人都被瞒在谷底!”
“天不收我,若我当年就死了,必化成厉鬼前来索命,今日出了心头恶气,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子俞,我苟活这么多年,下辈子大概是遇不上你了。”
白承舒突然倒下,周南急忙上前扶住他,在一片焦糊的气味中闻到一股刺鼻的异味,白承舒神色痛苦,嘴角有白沫吐出,周南一惊:“你喝了农药?!”
白承舒好似神志不清,嘴里念念有词:“遇不上也好,遇不上也好”
“若有来生,死生不相见。”荣西飘在半空,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我记起来了。”
他难过得想哭,可鬼是没有眼泪的,原来当初并不是没有一个人肯站在他这边,他有一位妻子,她变卖了所有家产,买通了押送他的人员,把他偷偷救了出来,可他身体早已熬不下去,在半路就一命呜呼,他的妻子伏在他身体上痛苦:“不要离开我。”
在所有人背弃他的时候,只有妻子没有离弃,这种时候,他又怎么忍心离开丢下她一人,他成为了一只鬼,陪伴了妻子剩余的岁月
原来他没有入轮回的原因,不是因为憎恨,岁月流转,记忆不再,果然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间。
符音开着车子就在这时不管不顾冲了进来,她停到周南身边,让他们快上车,程清急着帮忙周南把白承舒抬上去,白承舒却仿佛回光返照般生出一股力气,他推开周南,神志也难得清明了一阵,“来不及的,把我就放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就死在这片土地,我恨我爱的”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一片,感觉胸口像有什么异物抚过,他忘了自己早已不能视物,艰难地低头去看,眼前一片红彤彤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个笑容。
是木锦花,他看不到却知道。
那是方子俞最爱的花,春风起的时候,开在村后的树林里,盛开的时候一树一树的红,热烈似火,他们曾约好每年都一起去看,风仍如期,人已失信。
白承舒死了,胸口凭空多出一片暗红的干花瓣。
他们这次算是捅了大篓子,但记者的持续报道和志愿者们一致声援,加上周南找了不知道什么门路,最后倒也没多大事,事有凑巧,负责这些的正好是打伤安安那个老人的儿子,据说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两边不讨好,一个头两个大,最后村里又在集资重建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孤儿院搬了出来,据说院长一手操办了白承舒的后事,一个人在墓前呆了很久才离开。
一个月后,符音陪程清去办安安的领养手续,在她三十岁生日这天,收到了最棒的礼物,程清抱着安安走在前面,符音帮着拿东西落后了几步,院长突然说:“有一句话埋在心里多年,我不想再带进棺材里。”
他长叹一口气:“当年第一个发现白承舒和方子俞私奔的人是我。”
符音一愣,就听见他继续说:“陈年往事,总算说出口了。”
符音沉默了很久,忍不住问:“那安安是方子俞和谁的孩子?”
“方子俞疯了后一直跟着她爹生活,大概过了七八年,她爹也去了,她家隔壁的单身汉就把她接回家了,过了两年生了安安。那人是个老实勤快人,白天做好饭才下地干农活,方子俞生了安安后也总算不那么糊涂了,至少从来没伤害过安安,算是过了大半年的太平日子,可惜有天男人喝醉了酒,家里烧着炭也没注意,等人发现的时候,只有孩子救了回来。”
院长目光悠远,“据说找到安安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放在屋外了,所以才得救,当时这话没人信,现在想来,说不定白承舒是第一个发现他们屋里不对劲的人,进去却也没救到方子俞具体是怎么样,现在是没人知道了。”
符音沉默了很久,她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却也有越来越多的事她不知道,荣西离开了,她的身边再没有一只呆头呆脑和她一样爱看剧的鬼,她从始至终不知道这只鬼的故事。
064妖言惑众(一)()
青安大陆
在万万年以前,这里山脊苍翠如染,绵延至远方望不到尽头,灵气源源不绝,万物化灵,妖类遍地,曾有热闹似人界诸妖化为人形载歌载舞的盛况,要知道仅一只妖修成人形已是不易,这是修为高深最直观的表现,除了需要灵气充沛之外更要莫大的机遇。
而随着时间流逝,大陆上孕育的妖物过多,灵气竟然不堪负荷,除了神泉附近,其他灵气稍多的地方一经发现都会引发一番恶斗。
灵气稀薄,化灵之物越来越少,而随着争斗不断,修为低下的妖不断伤亡,至三百年前,整个大陆只有争得神泉附近的三大家族实力得以保存,其他小妖要不早早选好势力投靠,要不就只能独自在环境恶劣的其他地方找寻活路。
选择后者的一般都已修成人形,心高气傲,从而不愿受制于三大家庭的妖类,但离神泉越远,能吸收的灵力就越少,修为不能继续提高,和其他妖差距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被会消灭,这里是个绝对强肉弱食,适者生存的天下。
妖物的心智与修为挂钩,修为低的妖物心智不全极容易受人挑唆,已修成人形的妖物又多诡计百出,嗜血好杀成性,加入三大家族也不代表就此安稳,相反可能会面对更多的明争暗斗,更多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今又是几千年忽忽过去,离神泉万里之外,常年冰天雪地,已是踪迹难觅,三大家族势力巩固后,都守卫森严,平时老死不相往来,只有百年一次为期一个月的琼华会,在神泉祈福祭祀时,三家才会不动干戈真正聚在一起。
“奕儿,奕儿”
从廊柱后走出一道身影,是狐族大王子钟离,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品貌非凡,举止沉稳,隐有其父丰神俊朗的影子,在院子里没找到人,他眉头一皱,“跑哪里去了,她化成人形未到百年,还从没来过别宫,可别乱跑惹出什么麻烦,先去回禀母后。”
就在他离开不久,他原来所站之处的上方垂下一条白绒绒的尾巴,还不待人细看,一个小姑娘就从上面掉了下来,她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伸出一只脚踢在廊柱上借了把力,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她笑嘻嘻把怀里的白兔子举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