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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就是诛九族了!”
“诛九族!现如今她入了我们叶府,那这九族当中,岂不是还有我们叶家一份?!”
“你忘了,少爷的休书,早在吉时那刻就已经送到了沈府,只是沈千重有没有看到,就与我们无关了。”
谋逆、抄家、九族、休书……这一个个字跳进她的耳朵,像是千百根银针扎进她的心口,瞬时,窒息一般的疼痛流进每一个毛孔,密密麻麻遍布而来。叶然从未想过要娶她进门,也并没有那日口头之约说的,一年以后还她自由,他只不过是布了一盘棋而已,而她,就只是这盘棋了最微不足道,随时都可以丢掉的弃子罢了。
父亲也是这样想的罢,从头到尾,她只是作为一颗棋子而生,是被利用过后就随意丢弃的垃圾,在他眼中,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工具。
什么邺京城大家闺秀的典范,什么才貌双全的才女,什么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不过都是刻意制造的噱头,他所要的,不过是在今日灭了叶家满门,可是这一切已然是他败了。
第138章 休书(三)()
沈宛箐冷笑了一声,她学着叶然最擅长的那种冷笑,然后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嫌凤冠挂在头上碍事,便被她一把扯了下来,但是因为盘得太紧,她用力太猛,凤冠便连着头发一同被扯了下来,带血的皮肉也一同撕下,但是她浑然感觉不到疼痛。
站在门口的一众奴婢哪见过这种场面,沈宛箐的模样,像是疯了,癫狂又可怕,尤其是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偏偏还挂着笑,看起来诡异得如被恶鬼附体。
奴婢们四处逃窜,叶然手里举着那带血带肉带头发的凤冠闯出门,她嘶吼,她尖叫,她疯癫般地笑,声音破碎的都连不成一串完整的调子,像是丧钟敲响,幽魂爬墙。
叶然闻声赶来,手里提着剑,便看到了在院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沈宛箐。
沈宛箐自然也看到了叶然,她消停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被定了符纸的邪祟。
叶然足足被吓了一跳,面前这个看起来可怖又疯狂的女人,竟然是沈宛箐。
虽然她确是丑陋了些,但是那日在武康街上溜走的,在老汤家的牛肉馆子里大快朵颐的,好像并不是她。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一婢女跑了过来,跪在叶然脚边,说:“少爷,这个疯女人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疯了一样地冲出来,还拿手上的凤冠乱打人!”
叶然低头睨了婢女一眼,问:“你们说了什么?”
“不都是按照少爷的吩咐,说些让她难受的话吗?奴婢就说了沈府要被抄家,被诛九族的事……”
叶然听了,直接一脚踹开了那婢女,说:“谁叫你说这些的!多嘴!”
沈宛箐也后退了多步,直接瘫坐在地上,她嘴里念叨着:“我没有错,不是我的错父亲不会这么做的,父亲不会的……不会的,我没有错……没有错……”
叶然收了剑,走到她的旁边蹲下,轻轻扶住她,说:“沈宛箐,你清醒一点!”
像是远远传来的弦外之音,沈宛箐眼神空洞又灰白,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到了眼前的叶然。
是叶然。
她笑了一下,勾着唇有些羞怯又有些扭捏,说:“是你啊!”遮掩着嘴角,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叶然被她说的这两个字疑惑了一下,微微皱起眉,说:“你认识我吗?”
沈宛箐却没有听到似的,她扶着手上漂亮的、精巧的、沉重的凤冠,自言自语道:“我今日是新娘啊,是叶然的新娘啊,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是整个邺京都羡慕的人。”她说着,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扶好了自己的凤冠,然后轻轻地带在头上,“对,我是叶然的新娘,是叶然的……”
她喃喃着,突然顿住了,凤冠从她头上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连忙疯了似的扑到地上去,紧紧拥着凤冠,说:“他不是的,他不是,他不记得我了,他忘了,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他说我是丑八怪……”
“丑八怪?我是丑八怪?我是丑八怪,我是丑八怪,叶然怎么会喜欢丑八怪呢?哈哈哈哈哈哈——”她又开始在笑,听上去比妖魔的叫声还要可怕。
叶然看着她,内心却是极度震惊,眼前这个人,他印象里从未见过,可是她口口声声说是他忘了?
第139章 败了()
“沈宛箐,说!你到底是谁?!”叶然愤怒地上前,捏住沈宛箐的肩膀,狠狠地,像是要把她的肩胛骨都捏碎。
沈宛箐吃痛,惊恐地挣脱到一边,随后缩在一团,说:“我没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不是我……”
就在这时,白泽从门口冲进来,他疾步如风,见到叶然就抓住他,说:“出大事了!”
叶然疑惑,看了一眼沈宛箐。
白泽也看到了沈宛箐,直接惊得瞠目结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叶然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白泽这才扶上了嘴巴,指着沈宛箐说:“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叶然深皱着眉,说:“你先告诉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白泽摇摇头,指着沈宛箐说:“沈千重勾结南蛮,犯了谋逆的大罪,陛下此刻早早命人去了沈府搜查证据,但是沈千重此人狡猾奸诈,凡是有关书信往来的全部销毁了,于是有人断言所有证据全都在今日被当成了嫁妆带进了叶府,皇上此时定是猜测叶樊将军与沈千重相互勾结,已经下旨命大理寺、御史台并刑部的人一同前来了,若是真在嫁妆里搜到了什么,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叶然听了,转眼便看到沈宛箐居然拿起了他收在一旁的长剑,连忙冲上前去,说:“沈宛箐!你清醒一点!”
沈宛箐被左摇右晃,她用手擦了擦嘴角破开的口子,随后退了几步,捡起了地上的凤冠,冷情道:“我的嫁妆里能有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些寻常的物件罢了,你们所说的来往信件,照父亲那么缜密的心思,怎么可能留下?若要说到证据……”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叶然的目光深沉可怕,紧抿着唇,唇瓣翕动着,可就是吐不出半个字。
叶然看着她,面前这张连五官都模糊不清的人,却让他有丝说不上来的熟悉。
远处有火光闪动,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火海。
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沈宛箐突然用力地推开了叶然,然后快速捡起了地上的长剑,尖叫道:“叶然!你这个无耻混蛋!”
叶然在一边茫然。
“父亲毕生的愿望就是复兴燕平,都是那个狗皇帝,才让父亲的毕生努力化作白费,还有叶樊,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表面上假意答应我父亲的要求,让我风光嫁入叶府,只因我的容貌被毁,父亲担心我会受到夫家的欺凌,可是叶樊这狗贼,他就是狗皇帝身边的一条贱犬!他早就察觉到父亲的计划,装作是上门提亲,不过是为了试探虚实,假意应承,随后却让你把休书送到了沈府。你想要休我?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说着,沈宛箐就双手捏着剑柄,朝叶然砍去。
可是她砍人毫无章法,叶然左闪右避,反倒让她自己疲惫不堪。
皇上派来的人此时早就已经在门外在暗处蛰伏。
“沈宛箐!你疯了!”叶然大喊。
沈宛箐只是癫狂地笑,喉咙好像撕碎了,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
她再一次拿起剑,朝着叶然砍去,大叫:“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得事情败露,都是叶樊,害得父亲成为阶下囚,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第140章 败了(二)()
她的剑下得凌乱,徒有气力,但是没有一次是命中的。
叶然看不出她这样撒泼般是为何,在剑又一次落下来的时候,紧紧捏住了沈宛箐的手臂,刚想开口,却听到刀剑入肉的声音。
他怔怔地退开了一步,只看到那把长剑没入了沈宛箐的腹中,殷红的血从两边流出来,长剑的那段早就染红了,而他自己的手上,温热又滚烫的东西正浸润着他。
他看着沈宛箐,眼里是深深的震惊。
沈宛箐看着他,难看得脸上都看不出什么痛苦,但是叶然知道,那一定很疼。
“你还是把我忘了。”在两人的鼻息间,她说罢,便往后退去,长剑从腹中被狠狠拉出,咣当落地,血光上泛着银白色的月光,凄冷冰凉。
叶然看着倒下去的沈宛箐,不知为何,心中钝痛。
外头的人鱼贯而入,先是刑部尚书邰大人凑上前来,按在沈宛箐的颈项处,然后对着其他人摇摇头,说:“死了。”
大理寺卿张大人便说:“来人,把沈家的嫁妆全部抬出来,一律带回大理寺!”
御史台的御史蒋大人便在一旁阻拦,说:“张大人,这不和规矩吧,此时关乎朝廷动荡,还是应交由我们御史台的人来。”
邰大人便说:“是本官最先向陛下领命的,无论如何,该有本部来!”
三位大人便开始就地争吵了起来。
叶然缓缓走进沈宛箐,跪在她的旁边,看着那张自己无论如何也辨认不出的脸,轻轻地想要摸上去,可是害怕又触碰到什么伤口,好像她还会感到疼似的。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很早很早之前。
沈宛箐临死之前的那一句“你还是把我忘了”,像是一记棒槌,锤得他脑袋发懵,直接失去了思考。
白泽走过来单膝跪着,对叶然轻声说:“还好你反应灵敏,现下死无对证,按照她说的,嫁妆里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这一劫,暂且是逃过去了。”
叶然充耳不闻,看着沈宛箐的尸体发愣。
白泽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说:“你怎么了?”
叶然喃喃地说:“我好想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了。”说着,他便伸手把冰冷的尸体搂在怀里。
刑部尚书邰大人看到,连忙阻止:“叶小将军,万万碰不得!”
只见怀里响起了“滋滋”的声音,沈宛箐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转眼间,冰冷的尸体融成了一滩黑水。
邰大人连忙摆出了满面愁容,说:“本官发现沈姑娘脸上的毒疮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奇毒,等到人死后,尸体逐渐冰冷,若是触碰到任何活人的血气,就会像现在这样。”
叶然茫然地跪坐在地上,怀里的人消散不见,他举手无措。
只一个字:“滚。”
铺天而来的杀气覆盖过来,邰大人连忙识眼色地麻溜地抬着那一箱箱嫁妆准备离开。
叶然看着无数的人进进出出,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屋。
白泽准备跟进去,但是叶然垂眸,看着脚下深色的影子,声音平静:“别跟来。”
白泽愣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那身大红色的喜服看起来透着哀伤和清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第141章 滥杀()
邺京最近风雨飘摇。
先是沈丞相府一夜落寞,天子雷霆震怒,万里山河皆抖擞,势必要揪出燕平余孽,沈府上下全部在第二日公众斩首,罪昭天下,无一幸免;后是沈家千金面目可怖丑陋不堪,被丈夫叶然头一天一封休书,沈千金受不住这世人指责,羞愤难捱上吊自杀了。
叶然整日昏沉度日,其父命他七日之后启程回到边关。
这已经是第五日了。
消息在这邺京从来都藏不住,沈宛箐长相丑陋,他叶然休书一封的消息,转眼就传开了。
他坐在屋子里的地上,手里拿着一顶金色的凤冠,紧紧拥在怀里。
白泽看他如此消沉度日,也曾劝过几次,可是次次都只是他一个人在开口,叶然始终抱着凤冠,敛着眉沉默。
白泽今日又来看他,一进屋,就看到叶然还是原先的那副死样子,他万分不理解地说:“这沈宛箐不是不合你意吗?如今人都死了,你还要抱着这凤冠到什么时候?”
叶然无动于衷。
白泽又说:“刚得到的消息,沈府将要封府了,原先被邰大仁抬走的嫁妆经检查没有疑点,但是因为是燕平余孽的东西,所以一路下来也没有人去贪这份便宜,所以嫁妆无处可去,便被抬去了沈府,你若是挂念她,也可去看看。”
叶然眼珠子动了动。
白泽见此,连忙接着说:“你不是说好似许久之前就认识她吗?此次去,也可以看看,能不能翻到以前联系的旧物,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你只管去就是了。”
叶然终于是睁开了眼,他盯着手上的凤冠好久,又看向白泽,最终缓缓扶着床榻起身。
但是多日不曾动弹,又加之期间从未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