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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的里头是什么,以及她该怎样面对未知的一切,那些构想又变得如此的苍白。
冷伊曾经那么鄙视甚至憎恨王依,因为她这放荡又堕落的人生,却不知道原本那也可能是她自己的人生。倘若自己和她兑换了呢?经历了许多不堪之后,得知姑苏城内的另一个人,将风光出嫁给富贾之家,会自觉地隐匿起自己遭人唾弃的痕迹吗?应该不会吧!可自己居然因为她不这样“自觉”而痛恨她,在同样年纪却又饱经风霜的青春灵魂上踩上了一脚。
冷伊的脸为自己三番两次的高高在上,而滚滚发烫。
这样羞愧的心境,是从来没有过的,直到清晨时分,听见冷琮悄悄掩门而去的声响,她的心才稍稍安下,心说,我们已经在去救你的路上了,你等着,你把机会给了我,我不会弃你不顾。
“伊儿,醒醒。”迷迷糊糊中,见得今天还是个阴天,娘坐在她房间的窗边,“蒋小姐来找你,就在楼下,快起来。”
蒋芙雪?大学已是第四年,她俩虽是班中相依为命的女生,平时同进同出,却从没有相互登门拜访的先例。
曾经想去她家送个东西什么的,可她却在电话里拒绝了,声音慌张遮掩,冷伊只能往她不想别人看见她家境况这个理由上联想,既是不欢迎别人到访,将芙雪也从未提出过到冷家,尽管冷伊给过她地址。今天倒是奇了。
抬眼一看,已是十一点钟,头却还昏沉沉的,一夜睡不好就是这个样子。
冷伊起床洗漱的动作都有些迟滞,太困。
走下楼梯,将芙雪正坐在沙发上看一张报纸,和昨夜冷琮的认真劲儿倒是很像的。
“芙雪。”冷伊走上前,“不好意思,昨天夜里睡晚了。”
“没事没事。”她拉住冷伊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今天晚上有空没有?”
“有?”冷伊还有点迟疑,但想想冷琮差不多黄昏才能去探路,即使探着了,今天也是做不了什么,便有了确切答案,“有!”
将芙雪不安的脸上露出笑,可又愈发不安了,踌躇着,像要说什么,却又犹豫了。
“怎么?有事?”
她喝了口水,定了定神,“你晚上能同我去中央饭店吗?”
冷伊张大了嘴,中央饭店?那是巨贾政要出入的地方,她们去做什么?“去干什么呢?”
“我——”她咬了咬嘴唇。
冷伊已经猜到了几分——当初她们一同嘲笑那金陵佳丽的选美,一转身自己却偷偷投了竞选的申请,此时不到迫不得已定不会说出口。
果然,她吞吞吐吐地还是说了,冷伊也配合着做出很惊讶又兴奋的表情,“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抓住啊,你要我去做什么呢?”
蒋芙雪见冷伊这样的反应,很是高兴,握着的手又紧了紧,“今天不过是初选,要表演个节目。到时候,我给你一束花。你坐在下面的时候拿着,我表演好了,你上来送给我就是。”
娘从厨房里拿来一个装小吃的碟子。
蒋芙雪看见了忙招呼,“阿姨,您要是有空,也陪冷伊来帮我捧场?”
冷伊心想着这么多天了,娘的心情一直不好,今天正好也是个散心的好机会。再说,这样大的场面也是难得一见的,指不定还有许多人想看都没有法子,既然蒋芙雪可以带她们进去,不妨当个优待,便也极力怂恿着娘一道去。
末了,娘亲自然是应允了。
蒋芙雪千恩万谢地出了门,再三嘱咐了晚上六点半,她在这巷子口等着,这才走了。
娘和冷伊立在外头,目送蒋芙雪从巷子口拐出去,转身就要进屋子,娘迟疑一下,竟合上门。
“怎么?”冷伊有些疑惑,白天家里头有人,就没有锁院子门的习惯,除了那天她爹来闹那一次,这种谨慎的举动有些多此一举。
娘摇摇头,“这些日子,时不时看见脸生的人在弄堂里窜来窜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被她这样说,冷伊心里一紧,她也是看到过的,“但是也没听说谁家丢东西。”强颜欢笑,宽慰她,手上却帮她一起闩好,大多数白天都是她一个人,心里担心也是正常的。
她挽住冷伊的胳膊往厅里走,“妈年纪大了,脑子里老想些早年间的事情。过去听人家说前清最后、军阀的时候,那些弄堂巷子、学堂宿舍里,老是有人,就像他们这样探头探脑的,都是抓造反的,抓出去的就很少见回来的,妈想想就心慌。”
“妈,这可是南北联合会的门口,金陵城,哪有那样的事情,现在和过去不同了。”她又想起冷琮说起这个最好时代时一脸憧憬的脸。
娘点点头,叹口气,“是啊,这么些年,这么大的变化,娘是真的老了,门还是要关关好。”
冷伊瞥一眼那单薄的院门与镂空的花墙,这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已。
紫色晚霞喷薄出天将尽的光辉,路灯在瞬间点亮,微弱却倔强。
蒋芙雪站在弄堂口,手捧一束鲜花,是白色百合扎起来的。她旁边还有三辆人力车,三个车夫歪在墙边,吸着快烧到手指头的烟。
车夫小跑,微凉的晚风吹起冷伊的长发。她回头看一眼暂时放下心事的娘,心中也不由畅快。
人力车从狭小拥挤的鱼市街走出,向新开马路跑去,街面愈发开阔,梧桐浓密,道路宽广,原是人力车在人流中川行,到后来只能躲在道路两侧的林荫道下,中间是川流不息的轿车。
三层主厅、六层塔楼、柱式门廊,占地近十亩的中央饭店,红白相间的墙体,背倚总统府,在脉脉余晖中安稳端坐。欧式的大门外已是人潮涌动,远看像围得水泄不通,近看却是人流不断川流。
从身旁过去一辆轿车,车窗是摇下的,里头一个穿着西洋纱裙的女子,妆容很精致,与那蓬松闪亮的纱裙相得益彰。
冷伊看一眼蒋芙雪,她也朝那车窗望了望,脸上失了血色,再看她,不过一件鸭卵青的宽袖长褂,这装束哪里是来选美的?
离中央饭店大门还有百步远,已经有了巡街的警察,开车的倒是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直开到饭店里头的广场,人力车却是不得进的,说是人多拥挤,不安全。
冷伊望着一辆接一辆过去的汽车,只觉得这理由可笑,不过是狗眼看人低而已。
“妈!”蒋芙雪快走几步。
一个精瘦的中年妇人,一手拿绢子擦着满额头的汗,另一只胳膊却弯着,离身体约一尺远,几件衣裳挂在上头,离她的身子远远的,“衣服都给你借来了。”
原来她也是做足了准备的,冷伊替她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寒暄一阵。蒋芙雪同她娘不住道谢,一边引冷伊与跟在身后的蒋芙雪的远房表姐打招呼——她在贡院一个小照相馆里头帮忙化妆和算账,今天也带足了馆里所有的化妆品。
“爸呢?”蒋芙雪向她娘身后更远处张望。
“他还没下班,马上就来,肯定赶得上。”
冷伊发现,蒋芙雪身边这一小撮人,放在夜幕下的中央饭店门前太渺小。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无力,若不是她娘搀着,好像就要往后倒下。
她娘握着她的手不住抚着,一边念叨:“你可一定要进决赛,进了决赛这一趟就没白来,争口气”
原来她家里这样重视。
门口一个手札红布条的工作人员将她们拦下,细细查看蒋芙雪从包里掏出的邀请券,才放进去。
冷伊这才发现,今晚的比赛是在饭店前宽广的广场上进行的。
那个舞台四周摆满朝天的灯,在渐黑的夜幕上冲出条条光柱,也不知道布置了多久,不知哪里搬来的清一色的椅子,比学校教室里头的还整齐。
她们的位置在中部,前面几排早已满了,都是一群群围着中间被簇拥的人。
冷伊看见蒋芙雪站在这空旷地愣了片刻,眼神空洞茫然,突然聚在一处。于是她扭头顺着看去,只见几个中年男人勾肩搭背地走来,中间那个拍着胸脯大说特说什么,见着她们,伸出手,“芙雪,好好表现,一定要进决赛,别给爹妈丢人喽,这么多叔叔伯伯都是来看你表演的。”
他的几个大约是同僚一齐呼应。
蒋芙雪的头似点非点,茫然间,忽轻启双唇,低低一声,“程老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55章 佳丽首秀(一)()
冷伊只当是听错了。
没想到蒋芙雪又叫一声;比刚才的声音稍提了提;“程老师。”
冷伊这才发现五步之遥;程昊霖正和一个五六十岁却精神抖擞的长者面对面交谈,许是听见这低声的呼唤,又许是谈话的间隙;无意地朝她们这边瞟了瞟;扫到了一眼蒋芙雪,却没有停下视线,继续和那长者交谈。
她下意识地躲了躲,在他眼里,她是王依的替身,她不喜欢这样。
旁边的人群已开始分发进门时检查过的券;这券又可以投票用。
放眼望去,偌大的场地;倒有三分之二是被参赛者邀请来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不晓得是什么法子弄来的券。如果人手一票;那么参赛者自己招呼来的人的多少;对今晚比赛的结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谈话接近尾声;那长者抬抬手;虽还是回着头与程昊霖说最后的几句话,脚步却往前排走去。
“程老师!”冷伊走到蒋芙雪的前面,她看出来蒋芙雪的意思了;程昊霖极大可能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即便只是一个人来的;大约也能认识不少的宾客,蒋芙雪想要他的票。
“冷伊?”熟悉的一声,程昊霖终于看见了冷伊,脸上有些惊讶,走上前来。
冷伊用余光看了看娘,只见娘倒退了一步,忙搀住她,可她好像终究没想起来他的脸,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在绿柳居那样慌乱,她大概只顾着看王依了。
“我在参赛名单上可没看着你。”程昊霖笑了笑,心说不可能放着她的名字没看见。
“程老师说笑了,我怎么选得上。”她左手拉了拉蒋芙雪。
蒋芙雪怯怯上前几步,郑重道一声“程老师。”
“我是陪蒋芙雪来的,我们已经是第四年的同学了。”
程昊霖点点头,打量了下蒋芙雪,“难怪看着眼熟,大概学校里也见过。”大家附和着笑了,“我好像看见有几位女士,都到后面化妆间准备了。”他指指边上有人进出的楼房。
“姐,我们走。”蒋芙雪这才回过神来,手在冷伊肩上抚了抚,“我也去准备了,你们慢慢聊。”
“程老师,坐。”冷伊很紧张,拉开边上的椅子,心中却一臊,似乎有些太热情了,往常她都不主动同他招呼的,又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他未必想陪着她们,“你是陪什么人来的吗?虹雨好像没参加?”
“我就是拿到了邀请券,顺道来看看,还有李先生,在那边。”
顺着他的手才看远处,就瞧见正微躬腰,同另一个已浓妆艳抹的女子耳语的李睿晟。“那,你是要坐到那边去?”她为自己刚才的邀约鲁莽而后悔。
他四下扫一眼,满场子都是人,满场子都是不搭界的人,“就坐这儿吧。”
她这才正琢磨着再同他说些什么,蒋芙雪的爹突然插到他们之间,握住程昊霖的手,“名震关东的程将军啊,久仰久仰。”
冷伊被他挤得不得不退了两步,这在官场混了些日子的人到底不一样,知道的人多也就算了,头一次见真人居然也能认得出来,真真是好眼力。
从直皖两系大战、到直奉两系大战、再讲到辽东战役,蒋芙雪这个爹真叫人大开眼界,那叫一个精通,将程昊霖在几次大战中用将之才、帅兵之勇,讲述得活灵活现。
听得冷伊倒有些迷糊了,似乎是他亲临战场,而程昊霖并不是当事人。什么背水一战、破釜沉舟、声东击西,仿佛古今最出奇制胜的招数都被他一一用了个遍,自然是大胜敌军。
她在旁边听着心惊肉跳,心说,您夸夸他在军阀之战里的战功便罢了,你身为南北联合会的工作人员,在刚刚统一的时候,立在联合会政府前面几百米的地方,在为了庆贺一个全新的时代之际,这样夸一个试图抵挡统一、为军阀而战的军官,夸他怎样英勇杀敌,杀的可是你们的年轻人啊,即使现今辽东军军已讲和,可那一段不是该揭开不提么?
程昊霖倒是挺坦然的,立在一旁听他叙述自己的赫赫战绩,脸上饶有趣味的表情似是在听说书,只是周围全是钦羡的目光,他倒像是那个在说书的。但他显然是习惯了被人这样捧着的。
冷伊环视蒋先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