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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扭过头,眼泪直流,已无法说的更多。
许双婉扯过帕子去拉她的手,想为她拭泪,皇后回过头安抚住了她的手,接过帕子擦了泪,抬首勉强与她笑道:“宝络来之前叮嘱了我好几次来了只能跟你笑,不能哭,你是个喜欢我们笑着的,你看我,我这还没说几句呢就哭上了……”
“我知道。”不是真情流露,皇后岂会流泪?这些年在宫里皇后过的也是风刀霜剑的日子,早就不哭了,许双婉这些年对皇后疏远,疏远的只是皇后手中的权力,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却从来未曾疏远,在许双婉心里皇后是她亲自挑选的弟媳妇,对其她一直都持有几分关怀之情,这些年间没少有人在她们中间挑拔离间,但都无济于事,皇后对她没有猜忌之心,对她的敬重之意却倒日渐明显。
许双婉心里想过,依皇后的性子,之前是不得不跟她维持着距离,后来地位稳固了,就是朝廷大臣与异见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她有了底气与权力,也敢明着表露自己的心迹与想法来了。
皇后的性子自来与她有些相似,她们都是没有把握底气就不会亮出自身爪牙来的人,但皇后要比她好,皇后有后宫前朝厮杀,而她在归德侯府里的年月一久,为着她心爱的人,她把她的爪牙心甘情意地收起来,只为着他的日子过得更安顺平稳一些。
但她从无后悔之意。
“多谢你。”许双婉探出手,擦了她脸边的泪。
“嫂嫂……”皇后垂着眼哽咽不已,她有许多的话想与许双婉说,但到这时候了,却不知从哪说起好。
这些年里这位选她为后的义嫂教过她很多事情,跟她默默献过策,皇后现在母仪天下受天下苍生爱戴的几项义举背后都有她的痕迹,但不用等别人探知,嫂子这边就把自己的痕迹抹去了。
如若不是龚小妹在为她做着事,还有小妹记着她在背后的功劳,这世人都不知道大韦允许女者为立为户,可承家产能拥田产,与男丁同有开荒之功起初全是出自她这位义嫂之意。
但世人不知她所为,世人知道的,是她为归德侯府长公子夫人和侯夫人的一生。
“不哭了……”许双婉无力去拥抱她,只得放下手去握她的手臂,温声与她道:“没事,没事啊。”
不要伤心了,真的不要再伤心了。
她虽然也难过,但她这一生,过得何其幸运,她努力的一切,都给予了她极其慷慨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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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厢门檐下,听着屋内皇后隐约传来的哭声,出来一直与宣仲安僵持着的宝络开了口,他满眼黯然看向义兄:“你这又是何苦?就不能让嫂嫂……”
就不能让她走的安心点?何必都这时候了,还要让她担心他。
“不能,”宣仲安则摇头,“也不行。”
他回视了宝络一眼,又调回了头看向了院园。
此时三月的沁园所有的树木已逢春吐露出了绿芽,高高的松柏更是昂然挺立,在阳光的照射下,树梢挂着的雨露晶莹明亮,轻风一吹,带来了松木的清香味,让人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宣仲安喜欢松柏,妻子便偏爱于它,满园满侯府都种满了松柏之树,甚少看得见花草,友人弟子来了侯府都为侯府内松柏的挺拔之姿啧啧称奇,宣仲安虽没跟人明道过,但心里向来不乏得意,因满府的松柏遍布着妻子对他的爱意。
只要他喜欢的,她都会放在心上让他如愿,他这大半辈子都是被她这般珍视珍藏着过来的,哪一天,这个人要是不在了,宣仲安不觉得这世上还会有另一个人会对他如此真心,就像恨不能把他捧在手上珍爱,让他能得到这世上最好最宝贵的一切。
她要是走了,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了。
第182章()
“兄长。”
“进去罢; ”宣仲安搭住宝络的背,带着他往里走,“好好与她说说话。”
说到这,宣仲安脚步顿了一下; 面容平静地看向宝络; “答应她; 以后你会好好看住我。”
宝络伸手拦眼; 一时之间竟无法言语。
宣仲安待他平静了一些; 带了他进去; 迈进门槛时,宝络道了一句:“兄长; 你会听朕的; 是罢?”
宣仲安一笑,这一次他脚步未作停缓,轻步进了门去。
他的步子,许双婉听过千百遍; 步子放得是轻是重她都能听出是他来,一听到他回来了,她朝圆门边望去,眼神追随着他看着他回到了身边。
“丞相。”皇后起身; 回了原位。
宣仲安在另一边坐下来; 跟许双婉道:“这日子我们再看看,也听听望康的意思,再商量两天。”
许双婉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笑着点了点头。
依他一会儿罢,只要他心里能好过点。
他们没说上两句话,不多时,管家来请侯爷有事请示,宣仲安出去了,留了帝后与许双婉呆在内屋,他走后,许双婉眨了眨眼,宝络一对上她的视线,脸上就扬起了笑。
“多谢你们来看我,”可能是她这一生最后见这对夫妻了,许双婉看着宝络想起往昔,眼眸温柔,“宝络,多谢你这些年对你义兄的一腔真心,没你护着,你义兄走的也不会如此顺坦……”
宝络勉强笑道:“哪儿的话,是义兄帮我才是。”
许双婉摇摇头,“是你怀着赤子之心爱护,才有你们兄弟的今日。”
要不凭她丈夫那脾性和心思,换任何一个君主对他皆是猜忌多过重任。
宝络捂了下眼睛缓了一下,这厢他笑不出来了,难掩内心悲伤:“嫂子啊,我不是想劝你啊,可是你们以前那么难都过来了,不能这好日子才开个头……”
宝络知说下去也是为难她,他低头捂住眼睛,拿手心拦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皇帝的呜咽声一起,许双婉闭上了眼。
她也想啊。
但,只能如此了。
“弟媳,给圣上顺顺背……”许双婉张眼带笑说了一句,等到宝络直起了身,她咳嗽了数声,宝络跟皇后连忙坐过来扶她给她顺气,等到顺过气来,在宝络的手离她的手臂而去时,许双婉笑望了他一眼。
“嫂嫂。”宝络叫了她一声。
“宝络,你兄长以后就要拜托你了……”许双婉笑看着他道,此时,她的眼睛里有泪。
“诶。”宝络背过头,不敢直视她。
“麻烦你帮我看住他,替我照顾他一二,我,我……”许双婉说到这里,神情恍惚了起来。
今天她说了太多话了,有些疲了。
她想道一定要拦住他,不要让他伤心过度,不要让他老想着她……
可这些话,她想说却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不想呢?就是连她这清醒的时候不多的人,睡梦中过的也都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他们倾心相待,相濡以沫,她说过要跟他同生共死,白头偕老,却要先把他舍下了。
是她对不住他啊。
“嫂嫂,累了?你歇着罢。”皇后见她眼神迷离,神情疲惫,伸手扶了她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
夫妻俩之前没有叫外面守着的下人,此时他们也并没有离去,皇后爱怜地一直握着被子里义嫂的手不放,等到她的手把嫂子的手握暖了,时间也过去一会儿了,她偏头,跟怔怔地看着屋子一角的宝络道:“丞相一直在外头罢?”
宝络回头,哑着嗓子道:“在罢?”
他不知道。
宝络指着内卧一角墙壁上挂的画,画中柔美女子浅笑吟吟,秀雅地端坐在椅子上,她身后站着的男子一手扶在她肩上,一手背于背后,脸上同样含着一抹浅笑,“蕴娘,你看,要是一直都是那时候,多好。”
皇后看着那画上天作之合的那对壁人,垂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
宣仲安在外面等了帝后出来,他没有再进去。
宝络跟皇后要走,宣仲安要送他们,他扶了廊柱在拦沿上的椅子上坐了一会,方才起身,神色如常跟他们道:“圣上,娘娘,请。”
“望康呢?”走了几步,宝络问。
“出门去了,这两天不在家。”
“又是请人去了?”
“嗯。”
“钰君呢?”
“施粥去了,下午回,”宣仲安说着侧头看他:“圣上,他们是我跟婉姬的孩子,他们会自行照顾好自己,至于其它,我已安排好后手,你……”
“行了,你就送到这罢。”宝络打断了他,他让皇后带着人先走一步,等她走开,宝络深吸了几口气,强把怒气压下后道,“朕知道你现在伤心着,朕也不与你多说,你且不用多想,等望康成亲后我们再详说罢。”
现在劝他,他未必听得进去。
宝络说罢,挥袖而去。
宣仲安朝他的背影躬了半身。
等到下午,属下来报,说圣上不属意他的弟子和心腹当朝吏部尚书余中兴为相之事,宣相听着也只笑了笑——他能帮弟子的仅止于此了,他送他送到了这步,这丞相他要是当不了,那换个能当得上的当也成。
许双婉到晚上才醒来,这次她睡的比往常久了点,一醒来就见他坐在床边,灯火当中他的面若如昔,只是头发灰白斑驳,如若不是乍眼看去,她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这些年她心疼他得紧,养发的方子给他寻了无数个,其中有好几个好使的他用了都有用,她这一年病的太厉害了,没以前那般看他看的紧,这一恍眼,他的白发就又多了。
“醒了?”她一睁开眼,宣仲安抱起了她的头,让采荷在后面塞了个枕头,放下她后拿起了勺给她喂参水。
许双婉张开嘴,眼睛在他的脸和头发之间游移,等到半碗水下去,她有了点力气,嘴角微扬与他轻声道:“孩儿们呢?”
“望康没归,不知道野到哪去了,钰君带着施宁睡去了,等会她过来,你吃点东西她就过来了。”宣仲安接着给她喂参水。
“不是又去药王谷找老药王了罢?”都让他找好几次了,老药王来过两次实在没法子,现下想必只想躲着她宣家的男人走了罢?
难为老人家了。
“谁知道,随他。”宣仲安帮她颊边的发拨到耳后,道。
“诶。”许双婉抓住了他的袖子,等一碗参水下去,粥喝到一半,钰君回来了,接过了父亲手中的碗,许双婉便朝他望去,见不用她说,他也拿起一碗粥在旁吃起了饭菜来,她不由笑了。
“想吃我的?”宣仲安见她老看着他,故意逗她道。
许双婉咽了口中的粥,回了一句:“我的香一点。”
她的声音很小,但宣仲安特地离她坐的很近,听的清清楚楚。
这不知何时就休的时间里,宣仲安只想每时每刻都挨得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厢他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凑过头去拿女儿手中的碗,“那我得尝一口。”
钰君笑了起来,把碗给他。
“是香一点……”宣仲安尝了一口,把碗还了回去,跟他的婉姬笑道:“我的也香,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要,许双婉点头。
宣仲安拿自己的粥喂了她两口,许双婉咽了两口后,忍不住道:“你多吃点。”
“知道。”宣仲安摸了她的嘴角一下,不以为然地道。
没她看着,丈夫就不太用饭,她一病得重他就更是无心饭食,饿极了也只是草草吃几口,许双婉就是为着他捱过了好几年难捱的时间,时至今日,她怜惜爱子娇女,更是怜惜他,不知要如何宽慰他,宽慰自己,她才能走得安心一点。
这一夜钰君等到了父母歇下才走,她去了小弟的房间,她轻轻进门,不等照顾施宁的怡娘出声,里头施宁就道了一句:“姐姐来了?”
钰君没回话,他又紧接着道了一句:“娘可睡了?”
“睡了。”钰君掀帘进了内卧。
这时施宁已下地爬到了凳子上,把床角灯柱上的油灯吹亮了,姐姐一进屋,他飞快爬了下来去牵了她的手往床边走:“她可问我了?”
“问了。”
“说我什么了?”施宁拉着姐姐上了床,把被子盖到她的腿上,“你告诉她没有,我要到明天下午才去看她。”
“说了。”
“她怎么说的?”
“她说好。”
施宁听着,眼睛扑闪扑闪着就红了起来,他擦着眼睛:“你没告诉娘,我下午把头跌破了罢?”
“没。”钰君抱着他,“但娘有说,是不是宁宁又闯祸不来看她?许是又把自己弄伤了罢。”
宣施宁躲进姐姐的怀里,他抱着姐姐的腰,忍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