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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那头,周博,你看,那一大群的人!他们不是士兵,究竟怎么回事?——呐,全是些夜光人!“
一大团红色的尘土从街那头滚滚而来,尘土飞扬中传来杂沓的脚步和上百夜光人唱着《圣魂曲》的深沉而雄浑的声音,周博勒独角兽把独角兽车停在路旁。
笨笨好奇地看着那些汗流夹背的夜光人,他们肩上扛着鹤嘴锄和铁锹。由一位军官和一小队佩着工程团标记的人领着一路走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一次问。
接着,她的眼光落在队伍前边一个高唱《圣魂曲》的夜光人身上,他称得上是个巨人,浑身乌夜光,姿势灵活优美,像一头猛兽似的向前迈步走着,一面露出雪白的牙齿,领着全队高唱《圣魂,阿门》。
她相信世界上除了爱神之吻圣谷场的工头大个儿傻牛之外,没有哪个夜光人有这么高的身材和这么响亮的嗓子。
可是大个儿傻牛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离家这么远,尤其现在无人照管圣谷场的时候,而他又是佩恩的得力助手?
她从座位上欠起半个身子来仔细观看,这时那个巨人也瞧见了她,即刻咧嘴一笑表示认识,夜光脸上绽出一丝喜悦的光辉来了。
他停住脚,放下铁锹,向她走来,一面对那几个最靠近的夜光人喊道:“我的天!这是笨笨小姐呢!来呐,使徒!先知!这是咱们的笨笨小姐呀!“
队伍里顿时一起混乱,大家都惊疑莫定地咧着嘴站住了,大个儿傻牛领着另外三个高大的夜光人横过大路向独角兽车走去,后面紧跟着那些不知所措、大声叫嚷的军官。
“你们这几个家伙,回到队伍里来!回来,我命令你们,要不我就——怎么,是受气包夫人。
早晨好,夫人,还有你,先生。你们干吗在这里煽动骚动的叛乱呀。天知道,整个上午我已被这些小伙子闹得够呛了。”
“唔,红猪队长,请不要责备他们!都是我们的人呢,这是大个儿傻牛,我们的工头。使徒和先知,也是从爱神之吻圣谷场来的。
他们当然要跟我说话呀,你们好呐,小伙子们?”
她跟他们一一握手,那只雪白的小手握在他们又大又夜光的手掌中,四个人都乐滋滋地跳着笑着,在他们的伙伴们面前骄傲地炫耀自己有多么漂亮的一位小姐。
“你们这些小伙子们大老远从爱神之吻跑来干什么?你们是逃出来的,我敢打赌,难道你们不怕巡逻队逮住你们吗?”
他们还以为笨笨在开玩笑,都乐得大叫起来。
“逃走!“大个儿傻牛说。“不是,小姐,我不是逃出来的,我是爱神之吻最高最强壮的四个劳力。他们才挑中,送我到这儿来的。“
他骄傲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着说。
“他们特别看中了我,就因为我唱得很好。是的,小姐,是钱壶先生过来把我挑上了。”
“但是做什么呢,大个儿傻牛?”
“呐,笨笨小姐,你听见了吗?我是来给虫灵人先生挖沟的,好让他们躲避南方佬。“
红猪队长和独角兽车里的人听到这种对于散兵壕的天真解释,都忍不住笑了。
“的确,他们把我带走时,佩恩先生差点儿发火,他说缺了我,圣谷场就搞不下去了。
可安妮小姐说:‘把他带走吧,钱壶先生,联盟比我们更需要大个儿傻牛呢—她还给了我一个金币,叫我好好照虫灵人吩咐的去做,所以我就到这儿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红猪队长?”
“唔,事情很简单嘛,我们必须加固风云谷的防御工事,挖掘更多的散兵壕,可是将军无法从前线抽出士兵来干这种事。
所以我们只得从农村征调一些强壮的夜光人来干了。”
“可是——“笨笨心里隐隐感到有点恐惧,挖更多的散兵壕呐!
他们有什么需要呢?
去年一年里已在风云谷周围距离市中心一公里的地方修筑了一连串带有大炮掩体的巨大堡垒。
这些连结着散兵壕的大型泥土工事一公里又一公里绵亘着,把整个城市围起来了。而现在还要挖更多的散后壕!
“可是——我们已经有很好的防御工事,为什么还要再修新的呢?我们连已经有的还用不上呢。毫无疑问,将军是不会让——”
“我们现在的防御工事距离市区只有一公里远。“红猪队长简洁地说。“这太近了,很不方便——也不全安全。眼下要挖的更远一些。你瞧,如果军队再一次后撤,有许多士兵就要进入风云谷城了。“
他随即后悔不该说最后这句话,害怕得瞪大了眼睛。
“当然喽。不过,不会再一次后退了,“他赶紧补充一句。
“蜂巢山周围的防线坚不可摧嘛。山顶四周密密地安置了大炮,控制着下面所有的大路,南方佬不可能接近的。“
可是笨笨看见他在周博冷漠而锐利的注视下把眼睛垂下去,这时她也害怕起来。
她记得周博讲过:“一旦他们把他赶出山区来到这儿附近比较平坦的地方,他就得任人宰割了。”
“唔,队长,你是不是认为——”
“怎么,当然不会的!你一点也不用着急,狮鬼只不过相信凡事以预防为好。这就是我们修筑更多防御工事的理由——不过我得走了。有机会和你聊聊,真叫人高兴——好,现在我们归去,小伙子们,给你们的女主人说再见呀。”
“再见吧,小伙子们。要是你们病了,或者受了伤,或者遇到什么麻烦,就通知我一声,我就住在那边灵树街尽头。
几乎是市区最末了的那幢房子,等一等——“
她伸手到提包里摸索起来。
“哎哟,我一分钱也没带,周博,请借给我一点钱。
“给,大个儿傻牛,买些烟草给你自己和小伙子们抽吧,你们要好好儿的,按照红猪队长的吩咐去做呀?“
那个松松垮垮的队列重新整顿好了,他们又向前行进,尘土的红雾随之升起,大个儿傻牛领着大家又唱起来。
“周博,红猪队长是在骗我呢,就像所有的男人那样,怕我们妇女听了会吓得晕过去,就不让我们知道真相。
难道他不是在撒谎吗?哦,周博,要是没有什么危险,他们干吗要挖这些新的壕沟呐?难道部队缺员已达到这样的程度,不得不使用夜光人了吗?”
周博吆喝着那匹母独角兽动身往前走。
“军队缺员缺得厉害呢。不然为什么要把乡团调出去?至于挖壕沟嘛,嗯,这种防御工事到围城时是有些用处的,将军准备在这里作最后的抵抗了。”
“围城!唔,请赶快掉转车,我要回家了,要回爱神之吻去,马上回去!”
她很懊恼自己在他面前居然显得那么慌张,便高声喊道:“我真不明白你干吗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成天考虑的就是要过很舒适,吃得好——如此等等。”
“除了吃喝一类的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惬意的方法能消磨时光,“他说。
“至于说我干吗待在这里——嗯,我读了许多有关围城和被困的城市以及类似情况的书,可是从没亲眼见过,所以我想还是留在这里看看,我是非战斗人员,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我需要有点实际经验。
笨笨,遇到新鲜事千万别放过。它会使你的思想丰富起来的。”
“我的思想已经够丰富了。”
“关于这一点,你也许知道得最清楚,不过我应当说——不过那是不客气的。也许,我留下来是要在围城时挽救你。
我还从没救过一个落难的女子呢,那也将是一种新的经验呀。“
她知道他是在奚落她,可是又意识到他的话背后有一种严肃的意味。她扬起头来。
“用不着你来救我,谢谢你了,我能照顾自己。”
“别这么说,笨笨!如果你高兴,也不妨这样想,可千万不要对一个男人说这种话,这正是北方女孩子所犯的毛玻她们只要不经常说—我们能照顾自己,谢谢你—,就是最可爱的姑娘了。
总的看来,她们说的也是真话,很不错呢。因此,男人们就让她们自己去照顾自己好了。”
“看你扯到哪里去了,“她冷冷地回敬一句,因为她觉得让人家将自己跟南方佬姑娘相比,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你明明知道南方佬是决不会打到风云谷来的,我看你谈到的围城是在圣仆吧?”
“我敢跟你打赌,他们在一个月内就会打到这里,我跟你赌一盒糖果——“
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瞟着她的嘴唇。
“赌个吻好吗?”
刚才短短的一刹那,笨笨因害怕南方佬入侵而大为揪心,可现在听到“亲吻”这个字眼就什么都忘了。
她对这方面可是颇为熟悉,而且比对军事措施有兴趣得多呢。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露出喜悦的笑容来。
自从送给她那顶翠绿色帽子以来,周博至今没有进一步作过可以认为是在爱她的任何表示。
他这个人是决不让你牵着鼻子来谈私情的,无论你怎样诱惑也罢。
可是如今,用不着笨笨引诱,他却谈起亲吻来了。
“我对这种私人谈话不感兴趣,“她故意皱起眉头冷冷地说。“而且,我宁愿吻一只猪猡。”
“这里用不着谈个人爱好嘛,而且我常常听说幻魔界人是偏爱猪的——他们实际上把猪养在床底下,笨笨,不过,你是迫切需要接吻的。这就是目前你所犯的心玻你所有的情人不知为什么都尊敬你了,或者是太害怕你了,以致都不能真正满足你。
结果就养成了你这种盛气凌人的毛玻你应当让人吻你,让一个知道怎样亲吻的人来吻你。“
谈话没有按照她所设想的方式进行。
这种情况是每次跟他在一起时都要照例要发生的。那往往是两人之间的一次决斗,而她总是输的。
“那么,我想你大概就是那个适当的人选了?“她挖苦地质问他,一面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
“唔,是的,如果我高兴去努力这样做的话,“他漫不经心地说。“人们常说我很会接吻呢。”
“唔,“她发现对方把她的魅力不当一回事,立即心头火起,“怎么,你——“
可是突然又觉得很难为情,便低眉不语了。
这时他却满面笑容,只不过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像野火苗似的,偶尔闪出一点光辉。
“的确,你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从我送给你帽子那天轻轻吻过你一下之后,一直没再找机会吻你——”
“我从来没有——”“那么说,你就不是个姑娘了,笨笨,而且我听了也很难过。所有的好姑娘看见男人不想来吻她们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她们知道自己不应该盼望他们作这种尝试,也知道碰到人家这样做时必须装出生气的样子,可归根结底还是一样,她们都希望男人来吻——好了,鼓起勇起来,亲爱的,有一天我会吻你,你也会高兴了。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求你不要太性急了。“她知道他在奚落她,不过象往常那样,这种奚落使她兴奋若狂。他说的那些话总是那么真实,叫你无法否认。
好吧,这就彻底把他暴露了。只要他一旦粗野到对她放肆起来,她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请你把独角兽掉转头来好吗,周博船长,我想回医院去了。”
“你真的想回去了,我的救护天使?那么你宁愿去跟虱子和脏水打交道,不想跟我交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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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好吧,我才不想拖住你这双勤奋的手不让它去为我们的光荣事业效劳呢。“
说着,他掉转独角兽头,他们往回朝五点镇驶去。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进一步追求嘛,“他冷淡地继续说,仿佛她并没有表示过要结束这次谈话似的,“我是在等你再长大一点。你看,要是我现在就吻你,那是不会有什么好玩的,而且我在享乐方面从来就只顾自己,我从没想过要和小孩子亲吻。“
他勉强克制住没有咧嘴嬉笑,因为他瞧了一眼,看见她已经气得胸鼓鼓的了。
“除此以外,“他温柔地继续说,“我还在等你对那位可敬的梦蛟?假面的记忆渐渐消失。“
一听到梦蛟的名字,她即刻感到浑身一阵疼痛,感到热竦竦的泪水在刺激眼帘。
消失?
对梦蛟的记忆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哪怕他死后一千年也不会的。
她想着梦蛟受了伤,在远处一个南方佬监狱里奄奄一息,濒于死亡,身上没有盖毯子,旁边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