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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边疆战事平息。”卓夷葭悠悠说了一句。赵凤曜生在辽北,乃为辽北主将,如今却被明献帝软禁在京城,一旦有战事,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边塞城池烽火起。
说着,卓夷葭又自个儿补了一句:“也幸好边疆还有怀荣王爷驻守着。”
跟在后面的赵凤曜看了一眼卓夷葭,“父皇身子已经快不行了。”说着提着灯的手紧了紧。
他很少跟外人提及王府中事。
卓夷葭身形一顿,转头看向赵凤曜:“王爷身子不好了?”
虽然王叔很少入京,可她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身上还披着没来及脱下来的战袍,威风凛凛。她喜欢北地的辽阔,王叔便经常跟她写信说北地之事。字字铿锵有力,丝毫看不出病色。
赵凤曜看了眼卓夷葭,点点头:“先皇仙逝后,父王身子每况愈下。后来贞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薨殁,更是让父王身心俱疲。一日日不见好,拖到了如今,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说着赵凤曜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沉:“若不是为了南商和辽北,大概早就撑不下去了。”
第二百八二章 放灯()
卓夷葭回过头,强迫自己憋着眼里的泪。
她并未常见王叔,但自幼的印象,便是将小小的她高高抛起时,那爽朗的笑声。
儿时换乳牙,父皇母后总是禁她的嘴。偏偏王叔总是喜欢给她寄民间的丝蜜……
卓夷葭感觉自己有些哽咽,说不出来话。
一阵沉默。赵凤曜走在后面,抬头看了看卓夷葭的背影,又道:“我记得,卓四姑娘之前说过,你是贞慧长公主殿下的表妹。这从何说起?”
没有想到赵凤曜突然问起此事,卓夷葭收回情绪,回头看了一眼赵凤曜,回过头缓缓道:“我娘跟先皇后娘娘是同母异父。皆为前朝嘉文公主所生。”
话音一落,赵凤曜目光落在卓夷葭手里提着的灯上:“四姑娘灯上的画,也是长公主殿下所教吗?”
卓夷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灯,眼神一凌,“是呢。”她心情好时作的诗,旁边总是会习惯性的画几朵红梅。
上一世她给王叔写了许多信,信中时不时也会有落款红梅的。她不知道信是不是被赵凤曜看过。只能含糊应答。
“也是心情好时就会画梅吗?”赵凤曜快走了两步,偏头看着卓夷葭。
卓夷葭也偏过头,看着赵凤曜,没说话。
赵凤曜回过头,目光扫过卓夷葭手里提着的灯,又扫了卓夷葭一眼。自顾自的道:“我听父王说,长公主写书信有一个习惯,就是心情好的时候,常常会落款几朵梅花。后来我差父皇给我瞧,看了上面的书信。那上头的梅花,倒是跟四姑娘手上提的这个,相差无二呢。”
说着赵凤曜又顿了顿:“连字迹都一模一样。”
卓夷葭身子一僵,没有回头,然后慢慢恢复了心神,没有接话。
赵凤曜走在一旁,就这样看着卓夷葭。
知书一直在旁边垂着头安安分分的走着。
红珊在一旁,听得有些黑下了脸。
转头看着两人都没有说话了,于是凑到卓夷葭旁边:“小姐,我听说,世子爷跟贞慧长公主有婚约,这是真的吗?”声音不大不小,将巧被周围的人听见。
那日跟二少爷出门的时候,她听他说的。那会儿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就觉得俊才配佳人,也是一桩美谈。
偏偏这会儿这世子爷成天喜欢看小姐,再说这婚约,红珊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卓夷葭转头看了眼红珊,之前卓夷裕随口一提的,她差点忘了这事儿。
“我也不晓得。”卓夷葭说着摇摇头。但其实总是不会的,父皇怎么会把她许配给赵凤曜。
红珊撇撇嘴,卓夷葭又开了口:“不过我晓得,贞慧长公主,当年是跟孙家大少爷有亲的。”
虽然这事儿是她恨的,但总比跟赵凤曜扯上亲好。
这边红珊还没开口,赵凤曜就皱起了眉头。
“不,是跟我。”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一行人除了良鱼全转头惊诧的看着他。
“当年贞慧长公主,是与我定亲的。”赵凤曜转头看着卓夷葭,“不是孙云舟。”
虽然他的记忆中并没有那个妹妹的样子,但是在他看来,孙云舟是配不上她的。
“你都没有来过京城,怎会知晓。明明就是跟孙家结的。”卓夷葭定定的看着赵凤曜,说完无奈的摇摇头。
她自己的亲事,难道还没有别人清楚?
“孙家,不过是幌子。”赵凤曜偏过头。不知是眼前人的缘故,还是太陈年久远。提及这些事,他倒没有了犹豫跟斟酌。
卓夷葭偏过头看向赵凤曜,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珊也跟着偏了过去,这么说世子是真的有婚事了?
众人都对贞慧避之不及,哪儿又有人会像赵凤曜这样死活扯上关系的。
卓夷葭回过头,往年的事,到底是什么样的。自己竟太多都不知晓。
说着话,几人已经走到镇子外的河边,河上有一座桥,桥下的水流徐快,便没有结冰。
几人在河边蹲了下去。
赵凤曜蹲下来,将手里的灯放在了河中,而后轻轻一推,灯很快的跟着水流往下游飘去。
放完便转头看着一旁的卓夷葭。
隔着斗笠的面纱,细细的看着卓夷葭的侧颜,弯弯的黛眉,挺挺的小鼻子,不点朱红的樱唇……
只有这样隔着,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看着她。
卓夷葭在一旁也跟着蹲下去,知书在一旁递来火折子,被赵凤曜给拦下。
“这个灯给我提着吧,待会儿山林里太黑,没灯看不清路。”
卓夷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灯,想了想,而后点点头。将灯递给了赵凤曜。
放完了一盏灯,一行人便往山林里深处走去。
到了破庙前时,车夫和知画已经烧起了火堆,上面用棒子穿着打的几只雏鸟,慢慢的烤着。
见卓夷葭一行人归来,知画和车夫都起身行礼。
一行人走到火堆旁边坐下。
“都买了什么?”知画凑到红珊旁边问道。
红珊拿着个大包袱,放到一旁摊开:“都是些好吃的。还有几盏孔明灯。”
知画听着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卓夷葭:“要放孔明灯?”
卓夷葭从红珊的包袱里掏出了几个红薯和土洋芋,埋到火堆灰里头。
听着知画说话,卓夷葭边掏灰,边摇摇头:“只是买上来看的。”孔明灯太招眼了,自然不会放。
“就拿上来看的?”红珊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几盏孔明灯,有些无语。
卓夷葭堆好红薯的坑,转头看着红珊:“你要是想放,待会儿拿个绳子拴着,免得飞了上天。”
拿着绳子拴起来还有个什么可放的……
红珊叹了一声,把孔明灯放在一旁。
把在镇子上买的零食摊开来,一大堆人围着吃了起来。吃吃谈谈,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是万家灯火息的时候。
而后卓夷葭跟赵凤曜都进了庙里。庙中已铺好草席。
草席都挨得很近。各自睡下,红珊和知画守在卓夷葭身边,良鱼守在赵凤曜身边。两个车夫在外头的火堆处睡着,半醒半睡的值夜。
知书坐在庙门槛上,她值上半夜,知画值下半夜。
第二百八三 临邑城()
子时有烟花绽放,一声声烟花划过夜空,打破夜半宁静。一声声爆炸声给予夜深人静的晚上一阵繁华。
知书望着天上的烟花,身后被人拍了拍。知书转头,知画坐在一旁,对着里面指了指,压低声音道:“你去歇着吧,我来值。”
知书点点头,看了眼天空的一朵朵的烟花,转身进了庙里。
火堆已经熄了,上面还有没有燃尽的木头在哄烘着。两个车夫在火堆旁睡得正熟。知画抬头看着天上,已经渐渐少起来的烟花。
短暂的明亮过后,又恢复了深夜常有的寂静。
除夕的一夜,一群人就在山林与烟花中度过。
后来接近半个月的日子,一行人都是在匆匆忙忙的赶路中过完的。这个年,也是在匆匆忙忙的赶路中,不知不觉的过着。
元日一早,淳耳便在临邑城门口等着了。北地的城不比京城,除了在城门口一边站一个的守门兵士,靠着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不盘查的。
城门外有许多商贩,摆着摊子,买着城外的菜,或者城内的玩意儿。
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北地的春闱之处,便是这临邑城。于是初三之后,便有北地各处学子,上临邑赶考。今儿是大年十五,来的人更是多了。
淳耳站等候在城门外,来来往往的学子,行人,太多。让他不得不把眼睛擦亮了,在人群中寻找卓夷葭的身影。
卓夷葭一行人到的时候,车上的知画透过车帘的缝隙,眼尖的看到外面等候着的淳耳。
知画将车帘掀开,冲着不远处的淳耳招了招手。淳耳一眼便看到,看了看人群,便往这边过来。
走到车窗边,淳耳对着里面轻声唤道:“主子。”
“嗯,先生带路吧。”里头传来卓夷葭不疾不徐的声音。
“是。”淳耳应着,转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马车。
临邑城在北方,冬日比较长,也更冷些。虽然今日白日没有下雪,可昨晚一夜的雪早就厚厚的覆盖了一层街。
白茫茫的一片,街上,屋顶上,一层覆盖的严严实实。
一行车往城中驶去,路上被车轱辘压出一条条轮子印。
直到城西置办在临邑城的宅子外停下。宅子守门的老头开了门,两辆车驶了进去。
宅院里没有外人,都是淳耳离开京城时带着的人手。
一行人下了车,在淳耳的安排下直接进了各自安排的屋中。
淳耳很细心,在各个屋内都准备了热水。这一行半个多月的时间,因为赶路匆匆,为了避人耳目,也没有留宿过客栈,以至于这么多日子都没洗过澡。
虽然卓夷葭不似上一世的娇贵,半个多月不洗澡能忍,可顶着这一身的异味儿,也有些不舒服。这会儿见着屋里的热水,头件事就是先洗个澡,换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所有人都拾掇好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
卓夷葭和知画等人到的时候,堂屋中已经摆好了饭菜。
赵凤曜和淳耳坐着,见卓夷葭进来,淳耳起身行礼。
卓夷葭冲着淳耳摆摆手:“免了。”
赵凤曜在一旁看着淳耳,又将目光落在卓夷葭身上。
“都一起吃吧。在这北地没有那么多规矩。”卓夷葭往后看了看身边跟着的三个丫鬟。
知书知画唯卓夷葭命是从,卓夷葭让她们坐到桌子上,她们就坐了下去。
红珊不同,她是真真实实的奴儿,经年累月的奴性早已刻到了骨子里。虽然平日在卓夷葭面前过得很自在,但是逾越了奴儿的规矩,她就有些受不了。
“那怎么行,赶路的时候在外头风餐露宿一起吃就罢了。大门大院的,一桌桌摆好的饭菜怎么能一起?”红珊皱着眉头摇摇头。
卓夷葭看着红珊摇摇头:“随你罢。”
说着卓夷葭坐定下来,看了看门外铺了厚厚一层的白雪。
“北地的冬天日日都这般冷吗?”卓夷葭说着,拿起桌上摆着的筷子。
北地不似京城,并没有地龙,取暖都靠一盆盆的炭火。还不能将门窗关严实,一股股冷风从开着的缝里灌进来,倒不觉着屋里暖了多少。
看着卓夷葭拿了筷子,淳耳也跟着拿了起来,点点头:“一进冬日便骤然降温,一冷就是要冷到来年开春。”
“这些地方的百姓都习惯了。”淳耳说着,转头跟着看了看屋外。
卓夷葭突然转头,看向赵凤曜:“北地的冬日也是这般吗?”
赵凤曜夹了个饺子吃过,才摇摇头:“比这里冷的。”
“还要冷?”卓夷葭眉头皱起:“那是又多冷?”
赵凤曜又挑了个饺子,边说边自然的往卓夷葭碗里放,“买不起炭的百姓,也有冻死的。”
卓夷葭回过头,看着碗里的饺子,叹了一声,夹起来咬了一口。
淳耳看着卓夷葭吃着的饺子,又看了看赵凤曜。眼色有些奇怪的转头看了看知画。
知画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又低下头跟着吃了起来。
这边的赵凤曜跟卓夷葭对这边的疑问一无所知,只是顾着自己吃着。
一顿饭很快的完了,下人撤走了桌上的饭菜。
红珊跟着下去,说是准备玩晚上吃的元宵。剩下的六人便移步到书房开始讨论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