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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于返回洞口。一摸口袋,好在身上还有半盒火柴,于是他擦亮一根火柴,看清了方向,摸索走一段,再擦亮一根火柴,看一下又走几步。可是半盒火柴哪里够用?火柴很快用完了,他只能摸索着往回走,悲哀的是,直到他精疲力尽,双腿发软,还是没能走到洞口。
他明白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恐怕就再也走不出去了。他咬紧牙关,在洞里摸索攀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累又饿又渴,他认命了,索性停了下来,心说就这样死在龙眼洞里,憋屈确实是憋屈,但好歹可以为家里面省下一笔丧葬钱粮,倒也不错。
就在他万念俱灰、躺在地上闭目等死的时候,耳朵隐约传来隆隆的闷响和水流声,他生机萌发,循着声音爬过去,就这样,他艰难的挪到了暗河边,不顾一切的伏下身子去喝水,结果正值暗河断流之际,水位渐低,本来触手可及的水却喝不到嘴里,心里一急,身子一探滑进暗河,被水冲进水潭,差一点点被淹死 ??
在杨师公的述说之时,坑洞里渐渐暗了下来。这时候除了棉衣毛衣之类的厚衣服,里外的单衣单裤都已经烤干。杨师公没有说谎,这里比外面的温度高了至少有十几度,犹如仲春仲秋。
我穿好衣服走出洞口。
隆隆的闷响震人耳膜,那是暗河水冲进水潭激起的声音。我们所处的岩洞是一个石湾,旁有一面突出的石壁,挡住了视线,看不到水流飞泻而下的景象。我仰头看天,头顶上那一块不大的天空灰沉沉的,坑洞四壁的树木已经黯淡,有归巢的鸟儿在鸣叫,不用说,此刻已是黄昏。
这是什么地方?我可从未听说过我们杏花村附近有一个这样的地方。我拐出石壁,粗略的打量了一下,从我们进来的那个出水口返回去,确实不可能。刀削般的悬崖离水潭二丈多高,根本攀爬不上,就算能够爬上去,断流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够。
此路不通,难道不会另辟溪径?这个巨大的坑洞看起来的确又高又陡峭,却并非不能攀登,完全可以从坑顶出去呀,为什么杨师公说出不去呢?难道这中间还另有玄机?
刚刚杨师公说被困在这里不能出去,起先我也吓了一大跳。这个里面与世隔绝,天牢一般,如果出不去,那就意味着我从此见不到父母姐妹,见不到关伯娘亲娘和区美玉她们,见不到黄世仁胡汉三他们,见不到我的同学老师,见不到我所有的亲人和熟悉的乡邻 ??
如果这样和一个死人有何区别?这于我实在不堪想象,那一阵我的脸色肯定也是灰白的。
好才有亮伯伯在,他的一席话令我安心不少。是呀,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肯定是杨师公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攀爬不上,才会出不去。现在我们一起都有六个人了,人多力量大,我相信总会找得到出去的路,我们终能顺利回家的。
捡徕抱着癞蛤蟆跟出来,傻笑着对我说:“师兄,你把姐姐带来,捡徕好欢喜。”
酒癫子让捡徕叫我师兄,说是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不管年龄大小,我比他早拜师就是师兄。起初我感觉别扭,总不肯应他,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
“师兄师兄,这里面有好多的兔子野鸡小鸟,用火一烧好好吃哟,我带你去抓吧。”捡徕满脸兴奋地对我说。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就知道吃,我们在这里出不去了,吃什么吃?我问你,想不想出去?想不想师娘?”
捡来歪着头想了一下说想。我说:“想的话就跟我去找出去的路呀!”他哦了一声。我正欲抬腿就走,亮伯伯出来洞口叫住我说道:“这天都晚了,你去找什么呀?先别急,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大家一起找。”
虽然我们被暗河水冲得跳进水潭,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掉,只是全部浸湿了,我们将所有的物品都拿岀来晾着。
看着一堆鸡蛋和红薯,杨师公双眼放光。大家席地而坐,分食着红薯和鸡蛋,这回又是亮伯伯做主,说是吃食只有这么多,不能敞开肚皮猛塞,得留着明天找出去的路上吃,一人只分了一块红薯三个鸡蛋。
杨师公一口一个鸡蛋,吃的太猛噎住了,不住的打着嗝,灌了半壶水,终于止住了嗝。可他才缓过来,捧着那块红薯又吃上了。大家看着他吃,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等他将红薯吃完,刘映国将自己那一份递到他的面前,杨师公拒绝了,他抹了一下嘴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让你们见笑了。两年多没有吃过鸡蛋和红薯了,真香!尤其是这红薯,又香又甜又软,太好吃了。”
亮伯伯哑着嗓子说道:“好吃就多吃点,慢慢吃,把老刘这一份也吃掉,我再分一份给他。”
杨师公摇摇头笑道:“不用了,够了。我都七十多了,要不是隔得太久,一顿哪能吃这么多?”
我十分好奇的问道:“杨爹爹,您这两年都吃些什么东西?是不是也像红军长征时一样,吃树皮嚼草根?”
杨师公哈哈大笑,有点得意地说道:“我可比当年长征时的红军强得多,这里能吃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你吃不完,而且都是山珍野味。明天我带你去尝尝鲜,又肥又大的野兔山鸡,各种小鸟,还有青蛙和小鱼,野菜野果就更多了,可惜的是没有锅子,只能烤着吃。”
我还未及答话,捡徕跳起来嚷道:“好呀好呀,捡徕最喜欢吃了,捡徕跟你去。”
亮伯伯瞪眼对他说道:“不许乱说话,坐下来好好吃东西。”
刘映国伸手拍了拍捡徕,看他坐下了才问杨师公道:“老杨,这两年你就是这样过来的?天天烧烤,没油没盐能有什么滋味?而且,而且长时间没有吃盐,哪有力气?身体怎么吃得消?”
杨师公道:“有盐啊,怎么能没盐呢?你们不知道,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那边有一个洞,里面全是一块块的盐,我估计那就是个大盐矿。可惜这鬼地方进不来,出不去,不然的话里面的盐恐怕用火车都拉不完。可怜我们的祖先,千百年来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去广东挑盐,不少人累病累死在路上,却不知晓这里面就有一个盐矿。”
刘映国道:“你刚才不是都说过了,进不来出不去,知晓又能如何?还不是老虫(虎)吃天无从下口?!”
杨师公点了点头叹道:“是呀,守着宝山去化缘,揣着冷饭干挨饿,莫可奈何!”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匡所长开口说道:“杨老伯,您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杨师公看着他说道:“我晓得呀,这儿是断头崖的对面,那边有一个地方可以爬上去,在上面可以看得见对面的断头崖。”
“断头崖?”
亮伯伯和刘映国齐声惊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卷 夏荷 第五十七章 天坑(三)()
断头崖我也有听说,离我们村子可远了,好像都不属于我们三拱桥区管辖。就像龙眼洞一样,那也是一个极为恐怖和神秘的地方,方圆十几里没有人烟,据说断头崖下还有一条断魂谷,那一带一年四季浓雾笼罩,人畜皆不敢近。就连最大胆的赶山匠(猎人)和釆药人都避得远远的,极少有人去过。
我不相信的说道:“断头崖离我们杏花村几十里,我们从龙眼洞进来好像并没走多远,哪能就到了断头崖了?”
杨师公解释道:“从山外走到断头崖确有几十里,那是要翻山越岭绕圈子,正所谓看到屋走到哭,而从地底下穿过来却并不是太远,也许就只有十来里路甚至更近,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哦对了,这位同志面生得很,我也是老糊涂了,都来了这么久,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哩!”
杨师公起先对我解说,末了转向了匡所长。匡所长说道:“我姓匡,叫匡宗进,在三拱桥区派出所工作,您就叫我小匡吧。”
亮伯伯插话道:“小匡去年才调来三拱桥派出所当所长的,我和他父亲是老战友老同事,他昨天陪父亲来看我,赶上捡徕进了龙眼洞,帮忙来寻人,这不就跟着进来了。”
“原来是位领导,倒是失敬了,莫见怪莫见怪。 & amp ; amp ; quot ; 杨师公打了个哈哈,转头问亮伯伯道:“你什么时候收了弟子?收了繁荣家的祥红倒是不错,怎么又收了捡徕做徒弟?”
亮伯伯笑了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告诉你吧。”
刘映国接音道:“凡亮可是收了俩好徒弟,你难道一点也莫看出来,捡徕人虽这样,功夫却是实在的,和你恐怕也能一战。红伢子就更厉害了,他可不比你差!你离开村子两年了,这两年村里可是出了不少的事,一点也不太平。光去年一年,包括我爹爹、我爷老子在内,村里就先后死了十几个人,够你吃惊的吧!,”
“什么?你家两位老人都走了?”
“我家两位都上了年纪,倒不怎样,今年春上曾成功和谭小娟被刘胖子用锄头挖死在狮子洞,那才是让人想不到哩。”
“啊?”
“我告诉你一个更吃惊的事,如今村里酒癫子取代了你,名气可不比你小,这你没想到吧?”
“酒癫子?李朝宽?他 ?? ”杨师公果然吃惊。
“可是酒癫子但凡遇上难事,暗里总要请祥红帮忙,这你就更想不到了吧?祸害村里、也祸害过你的那个什么山魈,就是被他消灭的,这事你想得到么?”
“啊!这? ?? ”
杨师公猛地站起来,吃惊地盯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道:“你别听刘书记乱讲,我会的不多,酒癫子,不,是朝宽爹,他可教了我很多东西。再说灭掉山魈是我和朝宽爹联手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我说的是实话。杨师公张口结舌,满脸的不可置信。
“看见捡徕抱着叫姐姐的那只大蛤蟆了吧?那可是红伢子从三拱桥的伍先生庙里请来,专让它帮忙找捡徕的,没有它引路,你以为我们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 ”
刘映国滔滔不绝,杨师公更加吃惊。愣怔了好一阵,才渐渐回过神来,就见他对我拱手一辑,慌得我猛地跳了起来。亮伯伯不悦地说道:“老杨你这是干嘛?他可是小辈,如何受得起你的礼?”
杨师公正色道:“古人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又云: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孟祥红小小年纪有如此本领,怎就当不得我的礼敬?我敬他道行高深,有何不妥?”
说完又是躬身拱手,亮伯伯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慌忙扶着他,不等我开口他又接着说道:“祥红,前年山魈戏弄你时你还什么都不懂,短短二年时间就学得如此本领,你是拜哪位高人为师了?我活了七十多岁,怎就从未听说过附近有如此修为的得道高人?”
这是我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正沉吟间,亮伯伯说道:“老杨你别东问西问,教他的是一位前辈高人,嘱咐过他不可泄露,你这寻根刨底的不是让他为难么?,”
杨师公哦了一声,有些许的失落,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对我笑笑,转换话题,不住的向刘映国和亮伯伯打听他家的情况,末了又问这二年村里发生的大事小情。
我没兴趣听他们讲往事。
也许是一天里爬山钻洞最后又跳水潭,体力消耗太大,加之精神高度紧张,我感到有些疲劳,在洞内铺着枯草的岩石上和衣躺下,听着不太真切的隆隆闷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特别香甜,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后才被捡徕推醒。
我茫然的坐起来,一时不知是身在学校还是家里,迷糊了一下才完全清醒,想起来这是睡在岩洞里。
我转眼四顾,亮伯伯他们都不在洞里,想必是早就去了外面。我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随着捡徕出了洞口。
捡徕是叫我起来陪他练拳的。自他到了杏花村,只要是我回了家,少不了要同他对练。他招式精熟,力大气沉,我还不是对手,每次都是我吃亏。不过我乐意吃亏,自与他对练以来,我自觉进步很大,由最先的只能支撑三五招根本近不了身,到现在都能和他纠缠二三十招了,偶尔还能让他挨上个三拳两脚。
站在洞口前的草地上,我抬头看天,只能看见一个起着毛边的灰色大圆盘,没有阳光,又是一个阴天。想来外面应是北风呼呼寒气逼人,没事的老人恐怕都要坐在火堂烤火了,这里面我只穿了两件衣服,却并不觉得寒冷。
我们转过石壁,隆隆的水声立时清晰了很多,崖上的暗河水怒龙般飞泻而下,激起的水花四处飞溅,形成了一团大大的水雾,水气弥漫,清凉湿润,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