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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玥雨水打湿的长发犹如上好的墨缎般在赤色的锦被上散开,散发着他思慕良久的熟悉幽香。
他努力撑起身子,生怕自己会压坏了柔若无骨的她。
“修,阿修……”
贤玥眼神迷蒙似水,面色绯红如花,轻微的呻吟声中仍伴着些许啜泣,寂泽修的心里更是愧疚自责,不断地吻去她眼角边不断溢出的泪水。或许是太久未曾拥有,这一夜的他就像个初涉人世的少年,反反复复也不得满足,一次次不知疲倦的占有,仿佛今日一过,他们又将相见无期。
明明已是倦极,可贤玥这一晚睡得还是很不安稳,生怕寂泽修会瞬间离去。
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多问,只要看着他还在,只要确定自己还伏在他的怀中,她便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就这样安心地浅寐须臾。
她贪恋着此刻的安逸踏实,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如此卑微的一日。
朝落朝起,雨水将停,四下静无声息,复而窗外的尘世亦逐渐明亮。贤玥感到寂泽修似乎动了动,整个人瞬间不安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
“我不敢睡……”
寂泽修心下一颤,默默地坐起身,贤玥竟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臂。
“一会须上朝了。”
“你为什么离开我……”贤玥微怔喃喃道,一双素手从寂泽修臂上渐渐滑落,“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还未等她说完,寂泽修忽然回身一把撑在了贤玥的身上,炙热的吻瞬间始料未及地落在了贤玥的唇上。片刻间恍若有股熄灭良久的烈火再度在他身上燃起,似火药埝,他吻的那么用力那么深,熟悉的味道再度充斥在彼此的鼻息间。
他席卷着她,笼罩着她,拥有着她,仿佛在这一刻有太多无法言明的感情在这个吻中肆虐地倾泻而出。
一如二人心照不宣的那眼前迷雾漫布的未来。
惊情()
春雨终止,晨曦明亮,故人已去多时。
窗外春深似海,梨花飘零如血。
贤玥双眼空洞地伏在满是寂泽修气味的被中,胸襟间仿佛还有他的身上的暗香。她本以为自己能一直顽强冷漠地与寂泽修对抗,到后面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无法忍受自己与他渐行渐远。她没有办法想象他日日与她人共枕而眠,更无法容忍看到他和别人在自己面前亲昵缱绻……
漪澜殿外的汐岚几人皆是面面相觑,此刻竟是没人敢先进去,只因方才忽如其来送入斓秀宫的一道圣旨。
“从五品典侍花茵,静容柔婉,克令克柔,安贞叶吉,淑慎性成,深慰朕心。着即赐姓洛氏,并册封为正五品嫔,赐封号柔,赐居于莳芳宫暮影楼。”
花茵更是惊惶到了极致,跪在漪澜殿外良久不敢接旨起身。
聪慧若她此刻早已心知肚明,此旨若是接下,在外界眼中那便意寓着昨夜陛下夜访斓秀宫是由她侍寝。今后不论她行事如何小心谨慎,也终将与娘娘有下了无法逾越的隔阂。
且她亦着实不愿成为娘娘与陛下间情感上的绊脚石。若非娘娘,或许她到现在仍是一名在寿康宫内伺候晋德太妃碌碌无名的小宫女,又谈何在斓秀宫内与自小侍奉娘娘的悦岚汐岚平起平坐……
这份恩德,她自是没齿难忘。
良久,终是悦岚半握秀拳,轻吁了一口气道,“还是我进去吧。”
花茵闻言猛然抬首,继而朝悦岚感激似的点了点头,悦岚则唇畔微扬地颔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遂之悦岚屏息迈入殿门,复而绕过重重屏风,不时便步至床榻前素手轻抬掀起了挽幛,佯装平静地注视着瑟缩在床榻正中衣衫凌乱且神色疲惫的贤玥。
“小姐睡得可好?我来侍奉你起床更衣吧。”
双鹤奉月蟠枝烛台上儿臂粗的红烛仍静静地燃着,隐隐透着着幽幽的红光。贤玥并无预料中的木然,而是循声坐起身来,眉目沉静地望着眼神有些许闪躲的悦岚。
“悦岚,方才外头如此嘈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悦岚心内轻叹一声,她深知贤玥的睡眠素来较浅,怕是方才外头宣旨一事已然听去了个大概。于是她自知再难瞒过,只得尽可能的语气平缓地如实道,“方才陛下唤人忽而下旨册封花茵为嫔,可她不敢接旨,正跪在外头等着您裁决……”
帘密收香,绣屏深照影。贤玥心下一沉,度量着寂泽修好巧妙的心思。
如此一来,寒寂城内上上下下自然以为他昨夜骤访斓秀宫,为的不过是宠幸她宫中的一位侍女。而他们二人,又将再度在外人眼中陷入了多么颓唐而可笑的关系?
且究竟是什么缘由,让他不愿与外界知晓他们之间哪怕只有分毫的和睦……
沉思良久后,贤玥终而正色抬首启声道,“让昨晚宫内守夜的几个人好好管住自己嘴巴,切莫向外透露一点风声。”
悦岚此刻万般讶异于贤玥超乎寻常的沉静,在听闻花茵册封的消息后,她竟没有显现出于过多的诧异。难道这一切,她都早已知晓了预兆……
于是在简单的梳妆过后,悦岚望着端坐于铜镜前那个清丽绝伦的身影,试探性地问道,“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花茵?”
“外面太多眼睛看着,过一会儿吧。”随之贤玥镇静地取过桌上的一个骨瓷小盏,复而对准殿门,重重地砸了过去,“既然这些是寂泽修想要的,那我陪他演上一回也无妨!”
悦岚自是一惊,继而望着贤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骨瓷碎裂之声清脆过耳,自然而然地骇到了犹候在殿外的众人,更别提本就心下忐忑地跪在阶下的花茵。也正当他们面面相觑,手足无措时,恰巧传来了看守宫门内侍的传唤声。
“宁王殿下驾到。”
今日泽珉前来的步伐极快,没有分毫往日里的悠闲拖沓,就连瞥见跪坐在外的花茵也不予置理打趣,径直上前便单手推开了漪澜殿那沉重的殿门。
“玥姐姐,人人都告诉我泠霜走了,可我就是不相信!”泽珉风风火火地冲到贤玥身前,两眼发红地质问道,“我知道先前是你和四哥一同放走了贵太妃,尔后还替她报了丧……如今泠霜也是被你们带到外面去了,对不对?”
悦岚见此情境双眉微蹙,首当其冲便眼神示意着门外的汐岚忙忙阖上漪澜殿的前门。
而贤玥却只是静静地垂下美眸,仍是未停下迈入后殿外中庭的步伐,“若是这么想能让你好受一些,那你便当做如此罢。”
“我不相信,这好生生的人,怎么可以说没就没了?”泽珉紧追着贤玥的步伐,声音不觉间已有些哽咽,“上回离京之际,我还曾和泠霜许诺,此番下访川蜀,要去寻来最好的绫罗绣线,回来给她和挽歌做盛京城里最最漂亮的衣裳。如今寻得的东西都带回来了,我却怎么再也寻不得泠霜了?”
听至此处,贤玥于心何忍,她终而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继而缓缓抬手轻抚过泽珉那微微发颤的宽阔肩头。
“我们的泠霜,一定是去了更好的地方。那里不会有俗世的枷锁,也不会有狠心的母亲,她终而能和自己的心上人长相厮守了……”
泽珉眼神一滞,复而面色变得极为忸怩而沮丧,“玥姐姐,若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难道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吗?”
正当此刻,消逝了几日的阳光终而破云而出,光芒一时映得眼前碧池中的波光粼粼发亮。
可贤玥的心跳却瞬间漏了半拍,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在顾盼确认周围只有他们三人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道,“泽珉,你是不是……”
“我是从未和别人提过,”泽珉垂下头,一时竟不敢直视贤玥那探寻的目光,“其实我,也有欢喜的人了。”
贤玥悄然攥紧了自己的袖摆,以泽珉藏不住事的性子,若喜欢上的是门阀贵族家适龄的闺秀,亦或是出身稍而逊色的小家碧玉,大抵都早跑到寂泽修那儿求赐婚去了。如今这般支吾其词,怕是他自己也知道与那人的身份甚不合宜。而今,贤玥也能屏息问道,“那个人,是谁?”
“你大抵是见过的,”泽珉宽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是鼓足了勇气,复而郑重地抬起头来,语气坚定道,“她叫蝶盼,慕容蝶盼。”
贤玥心神俱碎,片刻间竟恍惚不能言。
蝶盼那清灵透彻恍若出水芙蓉般美而不娇的姿容一时亦映入她的脑海中。蝶盼姿容绝伦、才情并茂,自己素来对她亦有着极好的印象……
可就算千万般的好,也抵不过她是先帝的妃嫔啊!
“这,是多久的事了?”
“四个月零九天。初见她是在母妃的殿中,那一****又给母妃送去了新制的药膳。玥姐姐,自望见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完了,我喜欢上她了。她有些像你,长着极美,学富五车又心灵手巧,满肚子都是学问,不像我就是个草包!”泽珉答的飞快,面上的羞赧之情也渐渐褪去,可眼底却仍有着抹不去的落寞,“起初我溜到她的院落里,她都不愿理我。可时间长了,她亦愿坐下来与我一同说说话了,偶尔还下厨给我做一两顿饭吃。我也不知道为何,每次见到她都有如入了魔障般。我想靠近她,我想去更了解她,她高兴我便高兴,她蹙眉我便也跟着揪心。我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为伦理所不齿,可我却没办法抑制住自己对她的时刻思念……玥姐姐,你会不会怪我?”
贤玥抬眼望着眼前身形已完全长成的英俊少年,赤红色的袍角迎风而动,紫绶玉带熠熠生光,阳光穿过欣欣向荣的杨柳树,透过那些形态美好的柳枝在他的脸上打上暗影,明明是帝国身份最为尊贵的天家皇子,此刻却神色落寞至极。
不行,先前失去泠霜的滋味已太过难熬,她绝不能让类似的悲剧再度重演!
“我是气你的大胆妄为,却没法怪你……”之前的万千惊怒,此刻终化成一缕微不可闻的叹息,“我不过恨自己知道的太晚,先前的时日,让你独自担惊受怕了这样久。”
清风拂面,似有草木香气扑鼻而来,泽珉不可置信地抬首望向贤玥。
“玥姐姐你,你的意思是?”
贤玥轻抬臻首,唇畔微扬,眸底的流光恍若初融的春雪般净明无暇,“傻瓜,你是我的弟弟。你的一切心意,只要未曾伤害天理,姐姐必然都是向着你的!”
泽珉一时情难自抑,上前便激动地攥住了贤玥的一双玉手。
“难道,我和她,真的能有可能?”
“改日得机,我与寂泽修一同商议一番。只是你要答应我,此事除了我和悦岚,如今你再也不许告诉第三个人了。”此时此刻,贤玥的神色柔和似水,一颦一笑恍若画中仙,“你四哥素来疼你,想必也不会使你难过。只是日后,蝶盼若是跟了你,便要为你再也不能出现在见光的日子了。”
“我不会辜负她的,你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给她……”泽珉说到此处忽而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继而良久才踌躇着开口道,“玥姐姐,四哥今早是不是册封了花茵?”
贤玥笑容一敛,复而颔首点了点头。
“哎,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四哥他历经千辛万苦得到你却总不知珍惜?”泽珉紧蹙着眉,复而懊恼地扬起手,忽而一拳打在了身侧的杨柳枝干上,“到底还是三哥好,当初你就该和三哥在一起的,你看他如今就算对那个西凉公主都相敬如宾照料有加,更何况换做是对你……”
今夕是何夕。骤然再度听闻泽郇的消息,贤玥终而不免心内一紧。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就如同深埋心底的一根刺。望而不见,拔亦不能,只能由得漫漫岁月无尽地打磨。就像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日光氤氲的秋日午后,风仪蕴雅的泽郇在被她婉拒后那一瞬的惘然无措。
诚然由始至终,她从未曾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可那到底是她良久的心结,亦是她一生也无法弥补的亏欠……
聚合()
自泽珉恹然离去后,贤玥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了斓秀宫东北侧的临水禅房中,一概不再接见任何人。
这个并不甚大的木质禅房筑于波光粼粼的碧池中央,唯有一小木栈可通,里头亦仅供奉着三尊佛像。许是素日里这个禅房她来的极少,宫人们清扫此处便亦难免有些偷懒。如今放眼望去,佛台处已蒙上一层细微的灰尘,供台上所摆放的瓜果亦不再新鲜。
贤玥秀眉微蹙,恰逢心头抑郁难解,此番索性一鼓作气挽起衣袖,径自出门用木桶自碧池中打起了满满一桶水,又辗转地从屋后处寻来了洁具,决心独自一人好生将这里头清扫一番。
而候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