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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曌-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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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只见青砖映皎月,宫灯随风曳。巍巍宫墙的尽头之处,早已不见人踪。

    走了,便好。

    贤玥的目色之中仍未全数褪去先前的迷蒙,“我如今深陷藻泽,恍若囚中之鸟难以动弹半分,可他却有机会选择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走下去。我并非不再想见他,只是这世道太乱,总有人该好好活着。”

    一席话犹如细针般悄无声息地戳入了净植的心底。

    是啊,饶是世道再不太平,她也希望自己心内的那个人不要受到分毫的牵连。

    不论成与败,也不论得与失。

    “您是一片丹心。只是不知那人,是否会明白您的苦心”

    “那你的柳大学士呢?”贤玥踌躇须臾,终是向净植提起了柳之康,“净植,他自与你分离之后又可曾知道你的苦楚?”

    许是先前一刻神色失常,净植倒也未太诧异自己忽而被贤玥提到了软肋。在恍若自嘲般地轻笑过后,她便神态寻常地启声答道,“我不知道,所以我也一直在等着亲自问他的那一天!”

    “自他搬出你家府中后,你们便不曾再见过面?”

    “见过两回。不过他身边永远有太多随从,我对他只能相望无言。”

    贤玥心内一叹,原来净植和那位驸马的现状并不容自己想象般乐观。既不曾再度交心,那很多事亦无法再作准确的判断。她狠了狠心,继而开口询道,“那你会怪他吗?和别的女人举案齐眉,生儿育女。”

    “我不怪他。在我眼中,没有什么比好好活下去更重要。”宫墙之外流光溢彩的灯海中,每一个或静或动的人影都恍如蝼蚁般的小点。这一刻净植言语间的神色极为冷静,可她的眸色却不自觉地投向了重重宫墙外盛京城中那最为富丽堂皇的一处府邸,“人只要还活着一日,一切便都犹有着指望。师姐,您说是不是?”

    “是就像我也想让容瑛夫人活下去。”

    此语一出,虽是身处隆夏之夜,却让人不觉丝毫暖意。

    净植猛然一怔,继而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犹是烛火通明、丝竹不绝于耳的眺星楼。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贤玥缓缓抬首,下颚优美的弧线映着盈盈月光,自是美得难能描画。她遥望着漆黑的苍穹中那一轮洁白无瑕的新月,终是一缕叹息轻逸出口。

    “寂和琳身边有位亲信名叫路翼成,这名字想必你大抵亦是听过。那人许是从自己主人那头借来了天大的胆子,而今不仅对纾云言语轻挑,甚至还在骊音宫中当着内侍与宫女的面对纾云动手动脚。今日这场忽如其来的宴席,想必亦是他为了讨好纾云向寂和琳所求而来。净植,纾云是我在宫内的最好的朋友,我担心这般继续下去她必会出事,所以我想尽快将她送出宫去。”

    “原来如此,原来是路翼成”净植微眯着眸子,若有所思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复而轻抬起脸朝着贤玥正色声道,“师姐,只是而今天下如此不太平,出宫的重重艰险不说,您又能将她送到哪儿去?”

    贤玥回眸莞尔,可那双带着笑意的美眸之中依旧有着不可动摇般的坚定。

    “掌权炙凤的三王子欠我个人情,我本是想将纾云送到那儿去。可后来我想,她到底是泽修的妃子,又有哪儿能比泽修身边对她而言更为安全?”

    净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并没有隐藏自己心内的那份疑惑,“可这样,他们必然会日日共处,您就会不介意?”

    “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不想,甚至害怕失去她。我只要她平安,其他的我都顾不上了”

    贤玥心里笃定着,纾云于自己而言早已形同于不能分离的家人。

    唯有她好,自己才能安心。就像每次身至高处,望着万家灯火,贤玥总是下意识地在星星点点中寻觅着太师府的方向。每当想到暖融融的家中父母恩爱、兄嫂和睦,她的心内才能宽慰分毫。所幸在此番帝国皇权的争夺中,不论前情如何,对外中立的纳兰世家想必终是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既然您已下定决心,我亦愿助您一臂之力。”净植咬了咬牙,复而凑近贤玥耳畔轻声开口道,“先前陛下有一事一直不准我告诉您,可我觉着,此刻您应该知道了”

离时() 
贤玥从不曾料到,原来净植一直以来都能在寂和琳对寒寂城天网恢恢地监控下与千里外的沙场互传讯息。

    的确,在而今人心惶惶的节骨眼下,信使往来风险维艰,飞鸽又易被巡逻军兵射杀,这二者都是贤玥先前思虑过并选择放弃的。可不想净植竟能全凭其居所盈心堂中软榻下一处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秘道,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不为人知且连通外界的道路。

    韵迟宫位于寒寂城内东北侧,算是毗邻城墙的一座宫室。净植说此密道便是泽修在与她达成共识后暗遣数十名宫人耗时近两个月挖凿完成,对外正好连通城北的大司徒府,为的就是防有寂和琳谋逆封宫这一日的到来。而净植平日在宫里逗弄的那一群看似其貌不扬的猫狗,则皆是由能人驯养数载,专为她与外界传送通讯而用。

    在净植的坦白下,贤玥也终而第一次了解到了前线大军的消息。

    先前大军在凉州连连战败,损伤惨重,后来经查原是军营中出了内鬼。而那位内鬼,便是寂和琳买通在洛家大少爷洛云州身侧的家仆。可那家仆大抵也是一时利欲熏心,倒也不是真的一心向恶。而今泽修暂且绕过了他一条性命,并留着他来日待有别用

    而贤玥忽闻到这样的消息,只觉不算好亦不算坏。但她倒也算松下一口气,至少泽修现下犹是一切无虞,且她素来相信寂泽修用人的胆略与眼光,他既决定留着那位反叛之徒,想来他日必有别处可用。指不准,还会因祸得福。

    于现下而言,她最为关心的还是纾云的出宫之事。

    虽寒寂城东门而今由蝶盼的兄长看守,可寂和琳毕竟一早便颁下了封宫令严禁宫内外通行,因而那里看守众多,又时常有寂和琳心腹巡逻,光凭一人相助怕还是无济于事。

    而净植这盈心堂中通往洛府的密道,或许便是她们如今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条暗道自凿通以来便唯有猫犬通行,人若要通过,约莫需用以爬行大半日。且那内道之中的污浊亦非她们平日里的想象可言,就不知素来最喜熏香洁净的纾云,可能否受得了这般罪?

    贤玥自昨夜眺星楼归来后便是一夜辗转难眠,眼见现下已是天色发青,便索性起身唤来悦岚连忙做上几样时令的糕点送去骊音宫,并令她向纾云悄悄传去了昨日净植给予的消息。

    锦被华缎,珠帘玉枕,香炉里的淡雅的香气还在悠悠上扬。这清净宜人的定神香由姜璃为她亲自调制而成,说是有着极好的安气宁神的作用,可惜此刻贤玥的心弦犹是紧绷到不能松懈分毫。

    在花茵侍奉完洗漱更衣过后,贤玥本是毫无胃口用食早膳,可转念想到腹内无辜的孩儿,还是勉为其难地坐下来吞咽了几口热粥。

    今日的天不大好,自打早起便灰蒙蒙的,还有些发闷,且伴着丝丝斜飞的细雨,一不留神便打湿了人的衣裳,更是让人心内不免生厌。

    膳后贤玥在汐岚的伴随下,在漪澜殿后园中随意地走了走。诚然如今宫内人心浮躁,可园内的景观依旧被宫人们料理的极好,道路纤尘不染、草木皆是欣欣向荣的繁盛,池中睡莲亦是姿态美好地静静横卧着。

    正当贤玥缓缓站定之际,头顶生长繁盛的玉兰树上却忽而落下一枚翠绿而椭圆的绿叶,且恰巧落在了她们伞沿的前侧。

    贤玥下意识地抬手从铜伞上取下这枚落叶,只见掌中的绿叶油色鲜亮,没有半分似要枯萎的影子。继而她放眼巡视四周,碧池粼粼,绿草茵茵,道路青砖如镜,哪有半分落叶的影子?

    夏日落叶贤玥心内顿时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甚至害怕去深思。于是她忙忙转头望向了身侧犹是不明所以的汐岚,“悦岚出发了没有?”

    汐岚粉腮红润,面色中却满是疑惑道,“小姐,方才在您用早膳那会儿,悦岚便已经去了啊。”

    “快快遣人去把她喊回来。”贤玥紧咬下唇,清透如玉般的面容顿时黯淡了下来,“我还没有想清楚,让她先不要去找纾云。”

    “啊?好,小姐您顺顺气,千万别着急,我这就去喊刘真去。”

    望着汐岚渐渐消失在小径中的身影,贤玥心内的不安感却犹是不断再放大。

    但愿赶得上,但愿还来得及。

    腿上骤然传来一阵冰凉黏腻的触感,贤玥垂眼望去,原来是雨丝早已洋洋洒洒地将自己桑蚕丝的裙裾淋湿。她惘然一笑,这才察觉到自汐岚离去后自己竟一直撑斜了铜伞。

    可惜这世上,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如同利箭离弓,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刘真终是晚了一步。待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骊音宫时,恰巧碰到的便是与如菁相携款款走出的悦岚

    悦岚已如贤玥所托,和纾云提出了自韵迟宫内离宫的提议。而纾云近乎不假思索便欣然允准了这建议,并忙忙遣出如菁,令她替不便出行的自己走一趟斓秀宫商榷细节。

    人多眼杂,刘真一时犹如哑巴吃黄连,只好向眼前两位明眸皓齿的女子讪讪笑道,“娘娘等二位姑娘等的急,这才唤我来迎你们呢。”

    贤玥自然不曾想到,在待到悦岚归来的同时,亦见到了貌婉心娴的如菁。

    而如菁在望见贤玥的一刹那,眼眶不禁微微发红,心内一时百转千回,有喜亦有忧,但充斥着更多的还是不尽的感激之情。复而她几步上前,还不待众人反映过来之际,便向着靠在贵妃榻上的贤玥重重地磕下了一个头。

    “娘娘,我在这儿先替我家小姐谢过您的大恩大德!”

    贤玥一怔,遂之向下伸手虚扶道,“如菁,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起来和本宫说。”

    如菁破颜而笑,有些难为情地抹了抹眼泪,随即被一侧的花茵小心扶起。

    “娘娘,您知道的,我家小姐性子烈。奴婢先前一直担心,若她再被那不要面皮的路狗痴缠下去,指不定就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而今唯有多谢您想出了法子带她走,多谢您给她了寻出了条活路”

    贤玥心内一时只觉疲惫不堪。

    看来她的纾云,是非走不可了。

    “如菁,实不相瞒,你家小姐这回出宫,本宫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而今的情况下,本宫亦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如菁忙忙摆手,似是担心贤玥自责般地急切道,“娘娘,没关系的,我家小姐心性坚定,只要能出宫,吃一些苦楚不算什么的!”

    贤玥施施然一笑,想这平时机敏稳重的如菁此时大抵是心太急。不过水火之中犹能这般护主,终是一片丹心。只是不知纾云这么一走之后,骊音宫内她的这些宫人们又该何去何从。类如她的贴身女官如菁,又能脱得了干系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想至此处,贤玥心内不免隐隐发疼,于是她满目怜惜地望向了身前那个犹对她感恩戴德的女子。

    “如菁,你可否想过,此番你家小姐离去。若寂和琳发难下来,你要何去何从?”

    “娘娘,你放心吧,奴婢不怕。”如菁娇嫩的面颊微微发红,可她的眸底却映满了不可动摇般的坚定,“奴婢受了小姐那么多年恩德,就算是为小姐去死,奴婢也是甘愿的!”

    侍奉在一侧的花茵这个泪罐子一听到如菁提到“死”字,眼泪便立马哗啦啦地下来了,可她却又不敢出声将气氛弄得更糟,于是只好悄悄地回过身去,抽泣着用袖角抹着眼泪。

    而贤玥虽不如花茵这般喜形于色,可心内亦是极难过的。她懊恼自己现下的无能,竟无法去护这样忠心的一位姑娘的周全。

    想必唯有纾云的万无一失,才能最令如菁安心了吧。

    “好如菁,接下来本宫要说的话很重要。你定要一句句听清了,然后一一转达给你家小姐,知道了吗?”

    “嗯!”

    如菁莞尔,继而重重地点了头。

    而外面的这场夏雨似乎越下越大了,雨水拍在殿外回廊的青砖上啪啪作响,倒是消弭了分毫原本存于贤玥心内的忧虑之情。

    “现下妍承徽已替我们向外通传了的消息,外面会由此做些相应的准备,这两三日内大抵便要行动。而密道外通向的是大司马府中三公子洛云垚的院落。三公子是陛下的表弟,与陛下关系十分亲厚,亦是云姐姐出去后可全然嘱托信赖之人。记住,到了大司马府以后,尽量别耽误时间,在洛家的掩护下尽快西行,定赶在宫内察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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