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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给你送花来-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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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子埋首在臂弯中,听着歌手快乐无奈的申诉,有点羡慕,能够恋爱真是好。

经天看见她,伸手招她。

芝子走近,他握住她的手,“我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芝子微笑,“这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我知道,”他把她的手放在脸颊边,“但是我已爱上你。”

芝子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来,“你爱得那么广泛那么多,生活中一切都令你兴奋快乐。”

“是我热爱生命。”

“你爱我像爱海浪白沙一样吧。”

“你们都美丽到极点。”

芝子见猜中了,不禁拍手。

“芝子,我们一起读书──”

芝子给他接上去,“年年都放暑假,永远不要毕业,开销全靠家里,直到五十岁,请问:以后怎么办?”

经天想一想,“长辈会有产业留给我们。”

芝子笑得弯腰。

“你喜欢工作的话,我不介意。”

芝子拍拍他的手背,“但愿你永远不老。”

芝子与管家接申元东出院。

他坐轮椅,鼻端接小小氧气罐,头上戴渔夫帽。

他轻轻说:“罗拔臣医生说已经作主把我搬到楼上。”

芝子点点头。

“真可恶,你们也不向我汇报。”

芝子赔笑。

“立刻把东西全部搬下去。”

芝子劝说:“你先看看。”

“我自己的家,有什么好看。”

芝子蹲下来,“楼下在粉刷。”

“你们好似反客为主。”

芝子说:“我扶你到楼上去。”

“我自己走得动。”

他轻轻推开门,看得出众人出过一番力,光线柔和,一大盘栀子花犹有余香。

“这花已经谢了。”

芝子轻轻答:“等到明年花开时,亲自跟你送花来。”

他忽然无限悲哀,“送到什么地方?”

芝子不慌不忙,温柔而肯定,“送到你书房来。”

他只得笑了。

“我想静一静。”

“好,有事叫我们。”

芝子看见管家拎着行李出来。

“你又要回大宅去?”

管家无奈,“你好好看视元东。”

经天探头出来,“芝子,我们带小叔出去散心。”

“到什么地方去?”芝子问。

“我教你跳伞,他在地下看。”经天说。

芝子瞪大双眼,“别开玩笑。”

“我教你,纵身一跳而已,并不难。”

芝子骇笑,“我不跳。”

引得管家也笑起来,“也好,有你俩,元东不至寂寞了。”

她笑着出门。

经天让芝子站到桌子上,替她背上降落伞,“往下跳,过一分钟左右,拉降落伞绳索打开。”

“打不开呢?”

“拉这张后备伞。”

“又不张开呢?”

他坐下来笑,“那就完蛋了。”

“你好似不甚担心。”

“很多人走路也会摔跤。”

芝子没好气,“你自己跳吧。”

“我去邀请小叔。”

一抬头,看见申元东站在楼梯上。

芝子扬起一条眉毛,作一个询问状。

申元东笑说:“楼上都住得,还怕什么。”

经天欢呼:“下午无风,天气好,我们出发吧。”

到了草原,芝子陪申元东坐着看经天跳伞,草地上还有许多同道中人。

真没想到这样热闹,芝子自车尾箱取出冰柜,请众人喝啤酒汽水。

她调了一杯威士忌加冰给申元东。

他看着蓝天白云,不由得说一句:“活着还是好的。”

忽然之间,听到小型飞机引擎声,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有人跳出来。

自地面看去,像一只鹰那样大小,迅速往下堕,忽然之间,七彩缤纷的降落伞张开,跌势变缓,终于像风筝般缓缓飘落着地。

经天在地上翻一个斤斗,磊落地站起来,哈哈大笑,解下降落伞。

他走近取一罐啤酒喝,“芝子,你真应该试试。”芝子暗暗佩服。

申元东问侄子:“感觉如何?”

“真正自由,全无拘束。”

“大家都羡慕你。”

他坐在地上,“小叔,多出来走走。”

申元东点头,“你讲得对。”

芝子听了,很是高兴。

他们一直在草原上留到黄昏,那是一个悠长的日落,金橘色的晚霞良久在天边不散,最后,云层幻化为浅紫色,但是,天空仍未黑透,回家路程异常愉快。

第二天一早,芝子下楼,看到周律师从书房出来。

像是已经办妥了事;笑着招呼:“有没有牛乳咖啡?”

“请到这边。”

“元东的精神相当好,病人的意志力很重要。”

芝子微笑,“周律师可要吃早餐?”

“我节食,但是,有无巧克力蛋糕,加点覆盆子酱。”

芝子一声不响,从容地切了一大块蛋糕,连咖啡奉上,活着而不能吃,还有什么意思。

吃完早餐周律师愉快地离去,没有说来干什么,当然,芝子也不会问。

她是一个雇员,她不是家庭一分子,必不能过分。

申元东自书房出来。

芝子站停等他吩咐。

他轻快地问:“今日有什么好去处?”

芝子骇笑,“我不知道,这得问经天,他才是向导。”

“别躺在家着,叫他起来。”

芝子走过去,“不如先征求罗拔臣医生意见。”

申元东却说:“别理他,他最好叫我进医院坐着等。”

这时背后传来经天的声音,“小叔想出去?我们到附近哈勃河飞线钓鱼。”

申元东十分高兴,“这我或许胜任,芝子,准备食物饮料,我们出发。”

芝子却先跑到楼上与医生通电话。

医生沉吟,“让他散散心也好。”

芝子放下心。

她从不知道钓鱼也有这么多花式,经天带来高及腰际的连靴厚胶裤,穿上了完全防水,可舒舒服服站在溪涧里。

他教她把鱼线飞掷出去。

她问:“然后呢?”

“等鱼儿上钓。”

“好像有点渺茫。”芝子笑起来。

申元东提点,“可乘这段时间冥思。”

真的,流水淙淙,空气清洌,芝子决定背诗篇第二十三篇。

忽然之间,她的内心明澄如水,再无杂念: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头,你使我的福杯满溢,我这生这世必有思惠慈爱随着我,直到永远。

河流这一段只得他们三人,河水清澈得可以看见蛙鱼划游,申经天是好手,钓了一条又一条,量过尺寸,又放回河中。

太阳渐渐发威,气温升高,经天建议休息。

芝子带了绳床,在树干两边缚好,让元东躺着休息,她与经天生火烤起鱼肉来。

元东问:“是刚才的鱼获?”

芝子答:“不,超级市场的蛙鱼腩。”

大家都笑起来。

元东在绳床上盹着。

经天说:“假如我们三个人流落在荒岛上,谁是最后活着离开的人?”

芝子毫不犹豫答,“我。”

经天笑,“怎么会是你。”

“我最能吃苦,我最不会放弃。”

“搭个帐篷,在此过夜,你看怎么样?”

芝子摇头,“我怕蚊子咬。”

经天大笑,“才说最勇敢,又怕起虫蚊来。”

芝子不出声,孤儿院里卫生情况不差,可是不知怎地,就是多蚊子,夏季,咬得两条腿又红又肿,满是豆子,皮肤一抓就烂,直到搬离,才免了此苦,芝子谈蚊色变。

“你会陪我到冰川露营吗?”

“经天,你与大自然有缘。”

“人类根本是大自然一分子。”经天说。

“当初他们说你不羁,我以为你喜好灯红酒绿。”芝子说。

申经天笑。这时鱼烤熟了,香气四溢。

“叫醒小叔。”

“不!让他多睡一会儿。”

“那我们先吃。”

申元东其实听见他们对话,但是不清楚内容,他像是一个迷途的樵夫,误入仙境,在丛林中,听见仙子絮絮细语,他心底格外平静。

如果可以醒转,他会努力生活,享受每一天,如不,他也乐得不再为生命挣扎。

他觉得他不再会输,更加睡得安稳。

直到有人轻轻拍他手背,“该回家了。”

他睁开双眼,看到芝子小小秀丽的面孔。

他微笑,“睡醒了,也该回去了。”

芝子却没听懂话里的哲理,她帮经天淋熄火种,一边收拾工具。

“肚子可饿?我带了清鸡汤给你。”

申元东摇摇头,伸个懒腰,他对室内生厌,希望天天出来。

“经天,明日又去什么地方?”

芝子代答:“明日你去覆诊,接着,到大学取下学期学生名单。”

申元东苦笑。

经天其实有好去处,第二天一早,他把跑车驶出来,叫芝子:“别淋花了,我们去一个好地方。”

“元东要去覆诊。”

“我已代你请了半日假,替你作主,让你出外轻松一下。”

“啊。”芝子点头,“你们两位事前也不必征求我同意。”

“你不会后悔,跟我走。”

芝子抬起头,看见元东站在露台上向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散心。

芝子只得点点头,跟经天上车。

他把跑车驶进一座小型私人飞机场,立刻有同伴迎上来。

芝子以为又是跳降落伞,微笑地看着他们。

只见经天穿上全身装备,拉□芝子上一辆老式双翼飞机。

“咦。”芝子说:“这可是林白飞过大西洋的飞机?”

经天笑,“不,还要早,这是怀特兄弟用的始祖飞机。”

“由你来驾驶?”

“放心,我已考获执照。”

一个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芝子叹口气。

飞机上一前一后只得两个座位,经天把头盔交给她。

芝子犹豫,这是有危险的吧,应不应该上去呢?

她看着经天,发觉他也正凝视她,芝子血液内的冒险因子发作,她毅然攀到座位上。

后悔吗?不,正如她离开孤儿院往外走一样,她乐得看一看蓝天白云。

轻巧的小型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片刻,突然上升,飞上几百尺高空。

芝子觉得空前舒畅,开头有点紧张,随即放松。棉絮似白云在身边擦过,她伸手去抓,高兴得哈哈大笑,又有雁群在机身附近飞过,可以清晰看到羽毛的颜色,叫芝子惊叹。

“我早知道你会喜欢。”经天说。

他兜过海湾,飞往田野,忽然,他站了起来。

芝子惊问:“你做什么?”

“我出去走走。”

芝子急叫:“神经病,在高空上,走到什么地方去?”

“走到飞机翼上站一会儿。”他笑嘻嘻。

芝子瞠目结舌,在高空说话有点困难,她大声叫:“你站出去,由谁驾驶飞机?”

“放心,它会自动浮游。”

芝子惊吓得忍不住用手掩住眼睛。

“芝子,看。”

芝子自指缝中看出去,只见他站在机翼上,快乐得像一只鸟,半刻,又回到驾驶舱,将飞机平安降落。

芝子只觉唇焦舌燥,双腿发软,整个胃部像是反转,只想呕吐,但又不敢在众人前出丑。

“怕什么,我背上有降落伞。”

芝子不去睬他。

  第12章

  回到家中,她向元东诉苦。

元东只觉好笑。

“真是疯子,神经病。”

元东笑说:“他们说,一个女孩子控诉男生神经病才是对他有好感。”

“我真是被那个疯子吓得呕黄胆水,活该他一生没有女朋友,谁还敢同他出去散心?”

元东说:“嘿,不知多少女生为他颠倒。”

芝子说:“自从他搬进来住,永无宁日。”

“可是要叫他走?”

芝子忽然觉得自己话说多了。

元东笑,“家里有他比较热闹。”

这时,女佣进来说:“芝子,喝碗定惊汤。”

芝子把那碗苦茶一饮而尽。

“那神经病呢?”

“经天梳洗后出去了,说是朋友生日。”

“他的同伴同他一样疯。”

芝子赌气上楼去。

申元东的世界是静寂的:听一首歌,看一本书,聊几句,看窗外日出日落,又是一天。

芝子回忆刚才一丝丝棉花似的白云扑到面颊上的感觉,真新奇好玩。

整个晚上,她辗转反侧,兴奋得难以入睡。

半夜,到厨房取水喝,发觉经天穿着短裤光着上身在吃消夜。

他看见芝子,“咦!我以为你睡了。”

“受惊过度,难以瞌眼。”

“我向你陪罪。”

她看着他,叹口气,“谁会同你认真。”

“有,我爸妈。”

芝子一怔。

“他们一早放弃了我。”经天黯然。

“胡说,到了要紧关头,仍然是一家人。”芝子说。

“他们对我彻底失望。”经天说。

芝子温言安慰:“不会的,你不听话,他们不高兴,下了气,就误会冰释。”

他忽然握住芝子的手吻一下,“芝子,你真可爱,思想天真。”

芝子何尝不知道他家事没有这样简单,可是总得温言劝慰。

他们两人都没有回头看,否则,可以看到申元东站在楼梯上。

他静静看这对年轻人絮絮细语,和好如初,她不再怪他是个疯子,他也不会介意她胆小。

申元东微笑,转身上楼,走到一半,停了一停,心中像是有点辛酸。

稍后,芝子也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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