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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老子就听小王爷一次话。”壮汉之一拉起尹桃花,扯她离开。
“嘿!去见你爹爹吧。”壮汉之二举起大刀,先朝刀锋吹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朱由楠心一突,圆睁双眸。
“你还不知道?”闯王部属们得意洋洋地道:“我们在城外的迎恩寺发现福王,叫他跟我们李大哥下跪,他不跪,就砍啦。”
父亲死了?!
朱由楠只觉天旋地转,不可能!他亲眼目睹,明明是平安逃出去了,怎会落到闯王中……不可能的!还是他们在唬他?
他六神无主,仰头看天,想叫老天给他答案,眼睛却被一道白光刺痛了。
尹桃花不住地反抗,还是被拉到人群外面,壮汉一放手,她回头又要冲进圈子里,却看到李自成狰狞冷笑,点头示意。
一把大刀举在阿楠头上,刀身辉映日光,森白寒亮,上头未擦净的血迹反射出腥红的光芒。
“别呀……”她身子一软,泪水夺眶而出。
“刀下留人!”
一声巨吼从门外传来,三匹骏马跃过大门,直直闯入福王府的大院里。
马蹄未止,立刻从马背翻下三个人,分别是贺擎天、赵云、宋铨。
“李大哥!这人杀不得!”贺擎天神色凝重,作揖为礼。“他于我、于赵云、于商洛山有救命之恩,不能杀他。”
“他是朱由楠,福王的七子。”李自成没什么表情。
“是的,他是福王的七子,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贺擎天望向神情呆滞的朱由楠,拳头用力一握,更加坚定地道:“如果没有他,去年夏天我劫狱受伤,失血过多,恐怕早就死在洛阳城里了。七弟!”
赵云点点头,兄弟俩一起脱了上衣,天气严寒,寒风悲鸣,他们不怕冷,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让人瞧见身上的伤疤。
“这里!”贺擎天拍着自己的胸口伤疤,转向所有的群众,“我贺某闯入大牢救我三弟、四弟、五弟,不留神被砍了好几刀,是朱由楠为我医治缝合的,手上这道疤深可入骨,若无及时挽回,我贺某也无法再为闯王效力了。”
“小王爷是个大夫?”李自成颇有兴味地道。
“李大哥,我也是让他治好的。”赵云亮出胸膛箭伤,“陕南一役,我箭伤不愈,差点死掉,多亏朱由楠挡住搜索的官兵,我才能安心疗伤。”
“他知道你们是义军,为何还救?”李自成又问。
贺擎天望向朱由楠,很平静地道:“我也不明白。”
有人叫道:“他一定想探你们的消息,好向福王邀功啊!”
“事实正好相反。”贺擎天正色道:“一个月前,他差这位宋兄弟上商洛山,送信告知陕西巡抚的出兵计画,虽然我们不将官兵放在眼里,但毕竟他有这份心。而且他瞒着身分,为洛阳附近乡村百姓义诊,你们这里面的人,难道没有被他诊治过的?或吃过这位桃花姑娘分出去的药包吗?”
人群中,好几个人低下头,还有人悄悄移动脚步退了出去。
闯王部属道:“贺大哥,你小心了,他想收买你的心。”
宋铨见到主子被绑着压在地上,早已激愤难平,大声喊道:“七爷才|奇+_+书*_*网|不懂什么收买人心!他只图天下安定,老百姓平安过日子!七爷什么都不图的!”
“啊!”闯王部属好像发现宝藏似的,大喜道:“这人是小王爷的侍卫,也一起拿下!”
“住手!”贺擎天伸手挡住,站到李自成面前,“李大哥,兄弟知恩图报,求你放了朱由楠,做错事的是福王,不是他。”
“父债子偿。”
“他偿不完!杀了所有姓朱的,也偿不完!”
两人一般地高大、一般地勇猛,气势相当,一股山雨欲来的诡谲气氛在两人的眼底流动。
李自成鹰眼微眯,皮笑肉不笑的说:“贺兄弟骁勇善战,为我义军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好吧,既然是贺兄弟说情,我老李也卖你这个面子,放了他吧!”
“李大哥?!”磨刀霍霍的壮汉好生失望。
“老的死了,小的也失去靠山,不怕他再作怪。”李自成有意无意地望向贺擎天,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王府大厅走去。“走!我们去福王的宝座坐坐。”
“好可惜,本想拿小霸王跟他老爹炮制一番的,说不定味道更好。”
“是呀!怎么还没弄好呢?”几个部属也笑谈风生。
峰回路转,尹桃花不住地颤抖,眼泪流了又流,悬在半天高的心,终于放下。
“阿楠!”她立即奔到他身边,跪下解开他的绑缚。
“我来。”宋铨立刻拿刀子割断绳索。
“阿楠,没事了!”尹桃花喜极而泣,将那伤痕累累的双手拉到身前,不舍地抚了又抚,流泪道:“都没事了。”
“没事了吗……”朱由楠两眼无神,痴痴地望着她的泪眸。
贺擎天和赵云穿好上衣,走过来扶起虚弱不堪的朱由楠。
“幸亏赶上了。”贺擎天叹了一口气,“我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让阿楠大夫好好休养一阵子吧。”
“多谢贺大哥!”尹桃花用力点头,抹了抹泪,跟在阿楠的身后。
“李大哥,福禄酒酿好喽!”
一群人吆喝着进来,以一根粗扁担扛了一坛酒,个个兴奋得手舞足殡。
“什么福禄酒?”贺擎天问道。
“贺大哥,你要不要来一杯?”那些人拍拍渗出红色酒水的坛子,笑嘻嘻地道:“这可是空前绝后的好酒,从前福王吞了老百姓不吐骨头,现在换我们吞他,咱们就将福王的肉剁碎了,拌上鹿肉,调上陈年美酒,这就是福、禄、酒!”
朱由楠眼睛发直,仿彿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全身剧痛,一颗心爆裂出血。
“爹啊!”他凄厉大叫,猛地挣开扶持,人就往那个酒坛子扑去。
“阿楠!”
飘飘渺渺,迷迷茫茫,只听得桃花喊他,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十章
两个月后,春风吹过碧绿溪,桃树山睡醒了,缤纷热闹地开了一大片山坡,红的、白的、粉的,夹着翠绿嫩叶,碧蓝晴空,织成最美丽的天然锦绣。
山边小屋里,三个大男人坐在桌前,脸色沉重,食不知味;小橘和红豆并肩坐在条凳上,四条小腿踢呀踢的,开开心心地吃着饭。
“阿楠,把这口饭吃了。”尹桃花挟了一口饭菜,笑靥柔美。
朱由楠坐在床沿,神情呆滞、目光茫然的张开嘴,吃下喂过来的饭菜。
“唉!他疯了。”贾胜佗看他一眼,再叹一声。
贺擎天紧锁眉头,“贾大夫,你没办法治他吗?都两个多月了,他还是不哭、不笑、不说话,不带他走,他就不走;不叫他睡,他也不睡;不喂他吃,他竟不饿,怎会这样呢?”
赵云也忧心忡忡地道:“总不能一辈子让桃花姑娘照顾吧?”
“我愿意。”
尹桃花笑脸盈盈,当着几个男人的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双颊微晕。
“桃花啊!”贾胜佗猛敲自己的脑袋。“都怪我没用,明明赛不了华陀,我爹还为我取了这么自大的名字,我回去要改名字了。”
“贾大夫开的药很好,阿楠身体的伤很快就好了。”尹桃花轻抚朱由楠的脸颊,清澈的眼眸映出一张俊秀安静的脸。“心里的伤,慢慢来吧。”
“那是苦了你。”贾胜佗咳声叹气。
“不苦,我有阿楠,有红豆和小橘,我们大家在一起,不苦。”
“是呀!”红豆很得意地道:“大姊要照顾阿楠哥哥;我会帮忙烧饭、打水、洗衣服。小橘,你也要跟二姊学喔!”
小橘眨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问道:“可是好奇怪喔,阿楠哥哥明明比我大,为什么要大姊喂他吃饭?”
“那是阿楠哥哥遇到很伤心、很伤心的事情,他不想去想,所以睡着了。”
“明明醒着啊!”小橘跳下椅子,跑到朱由楠面前,瞧了又瞧,终于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阿楠哥哥的魂,丢了。”
“哈!说的好!”小屋窗口冒出一颗人头,浓眉大眼、笑口常开,俊俏中带着豪爽,接着,那个年轻人就从门外跳了进来,拍手笑道:“小橘,你好聪明,杨哥哥等你长大以后娶你。”
“喂,你退后点,别打我妹妹的歪主意!”红豆叉腰道。
年轻人二十来岁的年纪,被红豆一喊,竟也退后一步,脸上仍是笑咪咪的。
“哇!红豆也很聪明,懂得赶走坏蛋,怎么办?两位妹妹聪明又可爱,我都好想娶来当老婆!不然,红豆,小橘,你们掷骰子决定谁嫁给杨哥哥好了。”
“不要挑拨我们姊妹的感情。”两只小手牵在一起,异口同声地道。
“呵!”年轻人求亲不成,摸摸头,找了一张小凳子坐下来。
“这位就是我说的杨非。”贾胜佗向两位客人介绍道。“我那时想帮阿楠找个休养的地方,正好他来药铺子买跌打膏药,这才来到秋水村的。”
杨非笑道:“我说奇怪呢,养病就养病,干嘛一定要找有桃花的地方?后来见到桃花妹妹,这才了解原因。怎样,我家乡不错吧?”
尹桃花微笑道:“这个地方很好。”
“贾大夫,你还没介绍这两位大侠。”
“贺擎天。”贺擎天抱拳先自我介绍。
“在下赵云。”
“哇!商洛山的英雄好汉!”杨非跳起身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放出光芒,一双手拱得像敲门似的,“久仰商洛山结义七兄弟的大名,如今小弟亲眼得见,真是不枉平生了。”
贺擎天笑道:“看来杨兄弟身强体壮,想不想出来有一番作为?”
“算了!”杨非猛摇手,“我上回跟着李自成的军队到处玩耍,心里想着,要是能像我爷爷随便打几个贪官污吏,那我就出名了;可后来进了洛阳,看到你们义军不只打坏人,也打好人,吓得我跌了一跤,这才跑去买跌打药布,从此知道自己不是行侠仗义的料子。”他偷瞧了朱由楠一眼。
贺擎天神色一凝,“以暴制暴,一路蛮打乱杀,并非长久之道。”
赵云道:“大哥,这趟回去,李大哥那边……”
“回去再谈,我们来看阿楠,别说这些事。桃花姑娘,你们打算住多久?”
“不一定,至少等阿楠好起来。”尹桃花已经帮朱由楠喂好饭,也帮他擦了擦嘴,接着拉拉他的手掌,“阿楠,大家都很关心你呢。”
朱由楠依然出神地坐着,目光望着好遥远的前方。
“阿楠弟弟今天还是不说话?”
杨非跳到他前面,扮了鬼脸,又挤眉弄眼,见没反应,又变得愁眉苦脸。
“杨哥哥,你叫不醒阿楠哥哥的啦!”红豆笑他。
“不是有桃花、桃树,也有山、有水了吗?”杨非坐回小凳子,双手捧着下巴。
贾胜佗不太有把握地道:“这只是我想出来的办法,到了他喜欢的地方,应该会好得快些。”
“一定可以的啦!桃花妹妹别烦恼,有我一家人帮你照顾阿楠弟弟。”
尹桃花笑道:“阿非,谢谢你们了。”
“奇怪了!”贾胜佗上下打量杨非,“你比阿楠小吧?怎么开口、闭口都阿楠弟弟的?过来让我摸骨,瞧瞧你几岁了。”
“没错啦,我还大他半岁,而且大家都是亲兄弟,我总要兄友弟恭,叫声阿楠弟弟才亲切嘛!”
“亲兄弟?!”大家吓了一跳。
“啊!”杨非同时左手叠右手,叠上了嘴巴,“我说了什么?吓!你们眼睛不要瞪得那么大好吗?我说的亲兄弟不是那种亲兄弟,是有一点点相同的血流在体内,没有那么亲的……唉,算了算了,反正你们也不会相信。”
“杨兄弟,你姓杨,他姓朱。”贺擎天道。
“这个朱啊,虽是皇家大姓,可也不是什么好姓,当年我爷爷决定造福后代,所以不再用这个又重又沉的姓,于是就让我爹跟了奶奶的姓。怎样,我杨非这个大名不错吧?就是要姓杨的莫管人间是非,唉,可我还是管了。”
“杨哥哥!”小橘拉了拉他的袖口,“我一直不懂,羊怎会在天上飞?”
“哈哈哈!小橘,此羊非彼杨,此飞非彼非,糟糕,你好像愈听愈糊涂!没关系,你姊夫还在睡眠状态,就由我来教你和红豆念书写字,没多久你就会懂了。”
“你爷爷也是皇族中人?”贺擎天问道。
杨非指了指朱由楠,一口气像放鞭炮似地讲下来,“他爹要喊我爷爷一声叔叔,他爷爷是我爷爷的哥哥,我爹要喊他爷爷一声伯伯,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曾祖爷爷,所以严格说起来,他要尊称我一声堂兄,哎呀,我郡说不清了!”
三个男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毕竟他们都是脑袋清楚、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从朱由楠的皇室背景猜出来了。
“传说中的五王爷……”赵云喜道。
“你的爷爷,莫非……”贺擎天也很激动。
“我不叫莫非,我是杨非喔!”杨非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
“好哇,原来你是故意去买膏药的?”贾胜佗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个小于。
“咦?我胡扯一大篇故事,你们也相信?”杨非笑得乐不可支,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