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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十殿下去皇后中宫,”楚皇目光终于扫到那个瘫软在地,全身颤动个不停的谢晔身上,目光中是没多少鄙视,但对比救了他命的谢昀,谢晔这个四肢健全的儿子倒显得有些过于平庸了。
楚皇回走,却没回他的龙章宫,而是转道去了谢昀的紫云宫。
不无意外,他在紫云宫的白色蔷薇花田前,看到了谢昀,内侍不在,显然是被他打发下去了。
楚皇沉默许久,才开了口,“朕已经让陈铭去查了,有孟老作为突破口,你皇祖母……她不会有事的。”
谢昀没应,甚至都没转过木椅过来。
他伸过身去,轻轻一折,一支白色蔷薇花,就被他折了下来,“皇祖母突然要回来,是因为听说了我的事情吧。”
老太后一走都是好些年,云游是有,但更多时候,是找一个深山老林的道观寺庙清修,消息闭塞,从年初到六月,算起来时间倒是差不多。
这回却是轮到楚皇沉默,他想再开口保证点什么,但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能保证什么?他什么都保证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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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出京的俞乔,单骑简行,数日飞驰,在离京的第六日才方抵达需和人汇合的桐城。
将马牵给伙计,俞乔走入这个酒香四溢的酒坊,“告诉林四酒,一个叫俞九的人找他。”
原本要招待俞乔买酒的掌柜,立刻严肃了脸,“公子这边请,我让伙计去请当家的过来。”
俞乔点头,随他走到隔壁的厢房里,又等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厢房的门才被推开。
一个高高瘦瘦,脸色有些异样苍白的青年,推门进来,年龄大致在二十五六岁之间,他在看到俞乔时,目光闪了闪,就再没其他异样。
他不仅人来了,手上还提着两壶酒。
他人很清瘦文秀,却没想到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酒鬼,他直接将一壶酒推到了俞乔的桌前,然后提起另外一壶,扯开封口,往嘴里倒了一口,又看向俞乔。
俞乔挑了挑眉梢,一样揭开,一样喝了。
扯着袖子,俞乔擦了擦嘴,“好酒。”
那青年没说话,又再敬了俞乔,喝了一口,再看着她。
俞乔倒还没有恼,他要拼酒,她就奉陪,如果这是他的规矩的话。
两壶酒,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干喝了个底朝天后,那青年才开口,认可了俞乔。
“你是俞九。”
“这话当进门时就该说,现在都没酒了……”
俞乔端着空壶,敬了敬,“我是俞乔。”
青年林四酒到底是做消息生意的,反应自是比沈岚琪要快多了,他喝了酒依旧显得苍白的脸上,多了几许异样的神色,“是你。”
俞乔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也没有否认,“是我。”
话到这里,自然是没有什么疑虑了,那个青年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竹片,递给了俞乔,“我只找到了这个,至于你要找的人,应该就在桐城里。”
俞乔接过竹片,只扫了一眼就放到她自己袖袋中,然后她才起身,看向林四酒,“带我去吧。”
林四酒顿了顿,就也起身,“行。”
“你要找的倒也是一个妙人儿,”林四酒说着将俞乔引向了桐城的一个青楼,“他在里面当打手。”
“哦,现在被辞了。”
“贫僧不过多喝了点,多吃了点肉,多睡了会儿觉,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一个邋里邋遢,蓬头垢面的油头和尚,拍了拍他那身脏到不可思议的僧服,在将他扔出的那些人转过身后,随即怒瞪他们几眼,又悻悻低头。
俞乔走上前去,在他几步前停住脚步,“大和尚,好久不久了啊。”
油头和尚转过身来,眼珠子在俞乔身上扫了又扫,随即讪笑起来,“冤家路窄,贫僧走也!”
“噗通”倒地,他显然没料到,几个月不见,俞乔的功夫就有了这般长进,再不是那个他一跑,就只能追着吃灰的黑脸少年了。
俞乔冷着脸,狠狠发力,直接将油头和尚扑倒在地,握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打得可实了。
“哎哟,哎哟,疼死贫僧了。”
他叫得很大声,倒也不全是虚叫,俞乔这几下打得是真疼。
向来少有情绪变化的林四酒,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苍白的脸上隐现了几丝看热闹的笑意,他是真没想到,俞乔让他找人,甚至亲自赶来桐城,是为了亲手揍人报仇?
“哎哟,哎哟……”
惨叫依旧在继续,俞乔好是揍了一顿,才提着油头和尚的后领走向林四酒。
“帮我找一个清净点的地方。”
“好,”林四酒点头。
被打得疑似昏迷的油头和尚,眼角抽了抽,继续哼哼。
林四酒直接将俞乔和这个酒肉和尚带回了他在桐城的住所,在西南河郊的小宅子,前后都没有挨着人家,的确够清净,就是杀人埋尸也方便得很。
“这是我在桐城的住所,借你几日。”
“多谢,这是找到人该给你的钱,”俞乔说着,将那和尚放下,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背上,“至于……你继续找,有价值,我也不吝加价。”
林四酒接过俞乔递给他的银票,目光在扑腾个不停的油头和尚上滑过,就也点了点头,拱了拱手,从这个小宅子出去了。
“小兔……大爷,你打也打了,该消气了吧。”
那和尚扑腾着四肢,想要起来,愣是半步也没能移开。
“呵……”回应他的,依旧是俞乔的冷笑。
“我错了,我错了,大爷,我真的错了。”
“我的东西呢?”
俞乔不仅没把自己的脚移开,她身上的披风一扬,谢昀送与她的重剑直接被她插刀了油头和尚的颈侧边,冰冷的寒光,立即让那嘟嘟囔囔,哼哼唧唧个不停的油头和尚噤了声。
“丢……丢了。”
“那你就只能命偿了,”俞乔说着手已经握上了剑柄。
那油头和尚愣了愣,下一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还不时回头过来瞅俞乔。
邋里邋遢的一个粗汉子,就是俞乔再不以貌取人,也无法对他的扮可怜有任何波澜。
何况,她家里还有一个相貌天生就犯规的谢昀,俞乔的抗美,或者抗丑的能力,一直蹭蹭蹭地往上涨呢。
俞乔随意道,“弃尸荒野还要埋……直接扔河里,当年我没让你当成淹死鬼,如今再放手也不迟。”
“哭吧,怎么不哭了?”
“大爷,你说怎么办吧,东西我真丢了,你要不嫌弃……我肉偿吧。”
“我每天让你打一顿,不,两顿,你看怎样?”
又许久沉默,俞乔才放了自己的脚,任由他缩头缩脑地爬起来,“我能找到你一次,就能再找一次,下一次就没有什么肉偿的机会了。”
“贫僧不敢的,”他说着不敢,眼珠子却还到处乱飘,显然贼心未死。
“我的东西……丢哪儿了?”俞乔单手抬起重剑,直接放到了油头和尚的肩膀。
“嘶,怎么这么重,”他肩膀塌下半边,龇牙咧嘴,不堪重负的模样。
俞乔不为所动,随意他演,“你以为我方才为何要花力气揍你,我这手套上,抹了些玩意儿,是不是已经开始全身发热,发痒了呢?”
但即便如此,那个油头和尚还死抿嘴巴,不肯说出真话。
“我将你从河里捞上来,你不仅偷走了我仅有的粮食,还顺走了……我阿公最重要的东西。”
“你以为一根木棍一块破布,就能补偿得了我?”
能让俞乔贴身带着的,除了她阿娘的骨灰,就只有她阿公的东西,他守了一辈子的宝贝,就也会是她继续守下去的东西,但却叫他偷走了。
“那对于你,就是一个催命符,贫僧将它们都烧了。”那油头和尚咬了咬牙,从鼓鼓囊囊的腰带里,抽出一个木盒,扔给了俞乔。
这个木盒手艺并不好,应该就是俞乔口中阿公所做。他到现在还留这它,许是料到有这一日,这东西也算是他良心未泯留给俞乔当念想的吧。
俞乔接过,她的剑也终于从他的肩膀上移开,“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自己,收拾好就随我回楚京,每日……肉偿!”
俞乔能这么放过,应该是超乎他的预想,但他还是作死地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我处理好桐城的事,我一定去楚京找你,贫僧说到做到。”
俞乔沉默,凝眉看他。
“真的,贫僧这回可没说瞎话,”他有些着急地搓着手,“是多年前一个故友,如今她身陷厄难,我正在找她。”
“她被抓到青楼里了?”
“呃……”还想解释更多的油头和尚,似没料到俞乔会这么敏锐,他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几岁,什么模样,你将她的特征说一说。”
油头和尚没想到俞乔还肯管他的事儿,他兴奋地转悠了两圈儿,立刻道,“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六十一岁,寻常老妇……特别爱骂人。”
俞乔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他。
“我保证,我不会跑,姑……大爷,我绝对不跑。”
在青楼里姑奶奶喊多了,差点他就也这么顺口叫了。
“我回来时,你身上若还有半点污渍,”俞乔说着举重若轻将剑插回剑柄,“呛”的一声,不是威胁,胜是威胁。
油头和尚看着俞乔离去的背影,咽了咽口水,不过才大半年没见,曾经只是力气大的少年,现在力气更大,“嘶,真他娘的疼。”
“热死了……”
“痒死了……”
林四酒没想到俞乔这么快就又来找他了。
“何事?”
“还是找人,”俞乔没空手上门,顺路她买了两盒点心,给林四酒一盒,她将另一盒放到了自己面前,然后才将油头和尚告知的特征告诉林四酒。
林四酒挑了挑眉梢,就出了厢房,然后回来时,他手上又多了两壶酒。
两个人一口酒一口点心,开始等消息。
林四酒的酒肆没有固定的名字,但他在道上的名号,却是响亮当当的。
他的酒卖给富贵人家,也卖给小老百姓,甚至青楼食肆也都有生意往来,消息五花八门,自是灵通无比,油头和尚要一家一家青楼混迹,去寻人。
但俞乔陪着林四酒又喝了一个时辰的酒,油头和尚要寻的人,就有消息了。
“不在青楼,在一个黑庄里,”林四酒说着将一张纸条递给俞乔,“这是地址。”
“那里的人,并不简单,当心。”
俞乔又从怀里抽出了银票,放到桌上,“多谢你的酒。”
“你的点心也不错。”林四酒少见地笑了笑,看着俞乔出门去。
俞乔并不怀疑林四酒的警告是多余的,天色尚早,她就先回了河郊的小宅子里。
她回来的时候,那油头和尚还在洗,倒不是他真脏到洗一个多时辰还洗不干净的地步,就还是因为俞乔那个惩罚性的药、粉,
“佛祖啊,真脱一层皮了啊。”
“佛祖啊,弟子成红焖虾了啊。”
俞乔也没进去,她将一个包裹丢到里面,然后就踱步到小院子里。
又几刻钟,那油头和尚才从里面,扭扭捏捏地走出。
换下那脏到不可思议的僧衣,洗掉满身的污垢,倒是有几分出家人的飘渺气质,而且他的真实年龄也比原先以为的要年轻多了,至多四十岁,不会更老了。
但之前,俞乔一直以为他有五六十岁,看来那药、粉还是有点作用的。
“小施主天生慧相,难得一明白人啊。”
“可有法号?”俞乔并没有被他那架势唬住,就算他真是一个出家人,她也还是他的债主。
“贫僧法号觉远,”他说着又做了一个佛揖。
“我看你是绝缘才对,”俞乔轻哼地道,显然对于他弄丢了她阿公的东西,内心里并不是真不在意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哦,真的?在哪儿?”说到他关心的事情,那份本就飘渺的仙气,荡然无存了,抓耳挠腮,猥、琐莫名。
“等天黑,”俞乔没再理他,打开了放在桌子的上食盒,是一只烧鸡,撕了鸡腿开始吃肉,喝了一肚子的酒,她需要吃点肉垫垫肚子了。
觉远坐到俞乔面前,眼珠子直勾勾看着,馋得不行,却也不敢开口讨要。
他看着俞乔吃肉,感觉自己就是她口中被分尸剔骨的烧鸡,哎哟,知道她这么记仇,当初就不该将那只烧鸡也顺走了。
俞乔吃着肉,眼睛也盯着他看,眸中似有思索闪过,但一直到天色渐渐模糊下,她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