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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涯和南蝶两人的视线相互纠缠——那是一个旁人也进不来的空间。
看着互相凝视的两人,宫雪雁彷佛看见了一条无形的线正紧紧将两人牵系住。她的心有一丝苦涩,可她立刻潇洒地将它远远拋开;微微一笑,悄声离开了甲板。
某种突然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激情,令原无涯自己也惊异。他叹了口气,最后以轻柔的动作将小丫头拥进怀里。
“我被你打败了,丫头。”
原无涯决定暂不探南天门,还是留在宫雪雁的船上。经过了几天,他们都让南蝶以为他已经打消了到大江上游去的主意。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写好一封信:送出暗号后没多久,一匹快马就朝这里接近。
快马在原无涯身前停住,一个朝气勃勃的年轻小伙子跳下马来。
“二公子。”他恭敬地喊。
原无涯点头,将信递给他。“用最快的速度交给你们宫主。”
年轻人接下信,同原无涯告退,立刻上马往回奔驰。
看着马儿绝尘而去,原无涯仍负着双手站在原地没动。这次他不得不动用黑翼宫的力量。
黑翼宫,江湖上最大的组织。有了它的帮忙,怕不连南天门主祖宗十八代的资料都翻出来。
“原大哥,快来……”一阵惊呼声陡然将原无涯飘远的心神拉回。一骇,他条地掠起身形往声源处奔去。
这里是西湖附近的无名小山,山虽无名,风景却也不亚于名山。原无涯怕这两天一直待在船上会把南蝶闷坏,所以才趁着要送出讯息时顺便把她带上岸玩。只要没有陌生人在场,南蝶就可以自己一个人玩得很愉快之前。原无涯察看了附近安全无虞,才放心地等候来人任她玩耍去:但这时,她突如其来的惊喊,怎不令他心惊胆战?
掠过一道转弯,原无涯双目锐利地立刻看到了那个趴在草地上的白色影子:心一紧,他一下子便闪到了那里。
“小丫头……”此时,他看到以为受伤了的南蝶正好端端地趴在地上。只不过她瞪大眼睛,直瞧着前方的样子令他放心之余又感莫名其妙。
南蝶眼睛眨也不眨,一只手朝前指了指——
“原大哥,有兔子,快看哪……”
天!他还以为小丫头发生了危险才急于赶来,没想到她竟只为了一只兔子……
原无涯好笑地摇摇头。看她兴奋得脸都红了的模样,他也不忍扫她的兴。
“你喜欢,原大哥就替你捉这只兔子。”
他的话当下令南蝶笑眯了眼。
原无涯动手在附近捡了一些枯枝,将它们堆在藏着兔子的洞口前,接着用火焰子点上火:而南蝶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将烟往里面熏,兔子受不了熏烧就会跳出来了。”原无涯还一边向她解释。
南蝶用力地点着头,眼睛动也不敢动地注意着洞口,生怕一不小心让跳出来的小兔子逃掉了。
原无涯溺爱地看了她认真可爱的模样一眼,承认和这丫头在一起的时刻心情总是特别好。
就在这时,一抹白影突然从洞口窜出来,南蝶呵呵笑着。看到了小兔子被原无涯准确地捉住大耳朵,她正要站起来向原无涯跑去时,左脚猛地传来一阵噬痛。她又惊又奇怪地转头往自己的脚看去,却见到一条小红蛇正从她左脚上跌下来,然后迅速溜走。
“原大哥,蛇……”南蝶害怕得大叫出声。而这时,她左脚上的那一点噬痛突然扩张成剧痛,如火烧般的一下子往上窜升。
在她大叫一声时,原无涯就立刻奔到她身前:而他的眼角余光刚好来得及捕捉到那抹迅速溜开的红影。
他看到了南蝶直发抖。“小蝶儿,是不是被蛇咬到了?”
南蝶开始喘不过气来,烧痛如火般渐渐侵袭她的心脏。
“脚……被咬……”
她不说,原无涯也知道她已经中毒了。一手掀开她的长裙,他看到了在她左脚正面的伤,眼皮开始直跳。
“该死!”他低咒出声,一刻也不敢迟疑地立刻取出身上的银针。
“原……原大哥……好难过……”南蝶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接着,她昏迷了过去。
当原无涯抱着面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南蝶回船上时,宫雪雁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小妹子她……”宫雪雁忙尾随在他们身后。
原无涯边将南蝶安置在软榻上,边对宫雪雁发出迫切请求:“她被毒蛇咬伤,我需要你的帮忙。”
他向她要了几样东西,并且迅速地开出一张药帖给她。
能令医术独步天下的原无涯露出这种凝重的表情,恐怕南蝶中的毒并不简单。宫雪雁记住他要的东西,拿了帖子后半刻也未迟疑地马上出去张罗。
即使及时为南蝶做了急救措施,可原无涯忆起方才若再迟一步为她施救的后果,额上竟冒出了冷汗。那条火红的蛇虽小,毒性却足以在一刻间要人命。若不是他近来大兴研究毒物,恐怕这丫头的小命就没了。
探了探小人儿若有似无的微弱气息,原无涯想也没想便动手解开她的衣衫,转眼间已经在她身上几处要穴插上护命银针。
南蝶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吐出一口浊重的气息,然后再无动静。
原无涯又探了她的呼吸和脉搏,这才稍松口气,抹去了额上的汗。
而后他手指轻稳地收回她身上的针,再将她的衣裳掩好。
第一次失去大夫该有的冷静、第一次怕失去一个人——原无涯清楚地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宫雪雁忙进忙出地指挥丫鬟们拿来原无涯要的东西、上街去抓药,一直忙到原无涯总算稳定住南蝶的毒性。虽然她依旧昏迷不醒,不过看她已经恢复了些微血色,她才安下心来。
认识原无涯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医术,宫雪雁佩服不已。难怪江湖上盛传: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原无涯就有办法把死人医成活人。
“原公子,你已经累了一夜。既然小妹子现在没事了,你就先去歇息,把小妹子交给我吧。”为了救回南蝶,他已经不眠不休忙了整晚。虽然他的模样看来不见困顿,不过她还是劝他要休息。
即使已经一夜未合眠,原无涯仍不觉得累。他反而望向一旁面带倦容,却仍强打着精神的宫雪雁——为了南蝶,她也跟着忙了一晚。
“她的情况还是得继续观察,我来就行了。宫姑娘,你先去休息吧。”明白她的好意,可原无涯说的全是实话,他预料南蝶还有小小的状况发生。
最后宫雪雁拗不过他的坚持,终于同意还是由他看顾才刚脱离危险的南蝶。
“外面还有一个丫鬟在,要什么东西尽管吩咐她。”留下了叮嘱,宫雪雁才离开把地方留给两人。
床上的南蝶并不是沉静地昏睡着,她的体温开始升高,身子也下意识地挣着。
原无涯早已有了防备,冷静不紊地做了必要的措施,她的体温才缓缓下降。之后他将外面的丫鬟召来替她换掉被汗水浸湿的衣裳后,才把她抱到洁净舒适的床上躺好;而这一忙,又是一个时辰。
这不知不觉闯入了他生命的小丫头,从今以后他想置之不理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原无涯握着南蝶微凉的小手,炯黑的眸一直停驻在她脸上……他对这小丫头动了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他原本以为对她只不过是同情的怜悯,却料不到在差点失去她后,才惊觉另一种感情的触动。
如果当初在遇上南蝶时有人告诉他他会为这丫头牵心动念,他会为这丫头的生死失去引以为傲的冷静,他肯定会大笑不止。
可瞧瞧现在,他甚至已经想把这丫头占为己有了……
昏沉了一天一夜的南蝶终于醒了。
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南蝶心神还处在茫然的状态中;一会儿后她才因四周不同于一般屋子的构造,认出了自己是在宫雪雁的船上。
南蝶全身虚软无力,脑子还没完全恢复正常运作。
她只感觉到船身在轻轻晃动,头微微地抽痛着,而且口干舌燥。
船舱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想下床去倒茶喝,却发觉她连要抬一下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她发急了,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张口想叫原无涯,可她竟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天!南蝶被自己的异常惊吓住了。
不管她再怎么用力,她的喉咙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又慌又乱,却还是没有人来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一道意象突然冰冷地挣脱出她记忆的牢笼时,终于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踏进舱里来了。
“小丫头,你终于醒了。”颀长英挺的白色影子大步跨到床前,面露喜色。
看着他,南蝶眼里忍不住漾满了泪水。
“……”她费力地将手伸向原无涯,张嘴想喊他却只能吐出无力的气声。
原无涯在床畔坐下,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揽在胸前,他知道她惊慌的原因。
“记不记得你被蛇咬到的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原无涯尽量以温柔的声音说:
“那条蛇有毒,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因为你才刚醒来,身子虚弱得很,所以会觉得全身无力:而你现在没办法出声,也是因为中毒的缘故。不过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现象……”
脑中的记忆逐渐和他所说的相结合,南蝶的泪水慢慢地止住,也终于不再发颤。她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嘴,疑问地眨了眨眼。
原无涯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但却故意地回:“你不相信我的话?”
南蝶迅速地摇了摇头,张口想出声却又不能,又急又恼地噘起小嘴。
原无涯被她发急噘唇的可爱模样给逗得哑然失笑。
“好啦,丫头别急,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安抚地拍拍她,笑容不减。“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说话是不是?”
南蝶亮着眸子,频频点头。
“快则一天,慢则两天。”他精准地推算时间。
于是她放心地绽开笑颜刚好此时丫鬟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进来,原无涯顺手接过喂她喝。
皱着眉喝下一口又一口的苦乐,好不容易才喝完它。
“好难喝!”她的口形明显地在说。
原无涯笑得爱溺。“想早一点好起来就要靠它,再难喝也不能不喝。”搭住她的脉搏,凝神专注地探了探后,他点头道:“无碍……只要再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南蝶不想继续躺着,可是仍被原无涯按回枕上。
“乖乖听话,你再睡一觉起来精神会更好。我不离开,你把眼睛闭上。”原无涯的低语轻柔似水,彷佛要将她催眠似的。
她才闭上眼没多久,一阵浓浓的倦意迅速朝她袭来;而在她的意识陷入温柔的梦乡前,她彷佛模模糊糊,却又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的唇被一个温热的物体轻触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甜甜的暖流似乎也跟着涌入她的梦境……
看着入睡的南蝶唇畔漾起了甜蜜笑意,偷香的原无涯也不由得跟着笑了。
这一两天没办法开口说话的南蝶,只能拿着纸笔与人交谈:而当没有人有空一直陪着她,她又被限制不能出去吹吹风时,她的乐趣就只有拿着笔画画了——这也是她以前常做的。
首先发现了她的昼,并且觉得惊为天人的是宫雪雁。
她端着特地炖的参汤进来要给南蝶用,却见她坐在矮桌前,专注地在纸上画东西。
宫雪雁将参汤暂放一旁桌上,轻步移到南蝶身边,好奇地弯身将散在地上的几张纸拾起。
宫雪雁认真地看着序中一张张的昼,愈看愈惊奇、愈看愈佩服。这一张张的昼有的是人像,有的是景物;人像有原无涯,有她没见过的美丽女子,竟也有她宫雪雁!真妙。
不管她昼的是人、是物,其中或认真、或写意,真实的栩栩如生感直教人震撼不已……
“小妹子,是谁教你书书的?”她忍不住问。
南蝶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又提笔在纸上空白处写着:自小就会的。
“小妹子,有没有人称赞你昼得很好?”
南蝶因为回忆而微微红了眼睛……她把宫雪雁手上其中一张昼抽出来写着:这是姊姊。
原来这张画中陌生的美丽女子即是南蝶的姊姊——也就是失踪了的南蝉。
“好漂亮的姊姊。”宫雪雁怕南蝶想起了亲人又伤心,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微微一笑,取出昼了自己的画道:“我好喜欢这张,可不可以送给我,小妹子?”
南蝶羞怯她笑着点头。
宫雪雁宝贝似的收好它,只因她真的喜欢。
醒来后她就一直没看到原无涯,她想宫雪雁一定知道,于是她又写着问:雪雁姊姊,原大哥呢?
“早上有个人来找,原公子和他一起出去了。”宫雪雁也不知道来人是谁。“小妹子你别担心,原公子他就算要走也不会不告而别,更不可能把你丢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走。”她一眼就看出南蝶在担心什么。南蝶对原无涯的依赖眷恋,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情感吧。
而原无涯虽不言明:宫雪雁也能从他对南蝶不经意的眼神中瞧出端倪;那种不同于对其他女子的怜惜呵护,让她又羡慕、又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