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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知己知彼未知变
第1113章 丈夫何事足萦怀()
第3章 丈夫何事足萦怀
四周群山跌宕起伏、东倒西歪横亘眼前,调军岭,便矗立在这泰安之东直指苍天怪石嶙峋,绝壁如削,欲上山去,只一条小道可登攀,敌人若想攻打就只能鱼贯而行,纵是身经百战也十分艰难高屋建瓴之势,难怪国安用设据点于此
待得山顶,可见山石垒成的女墙围裹着岩头,巍峨壮观,令人望而生畏;寨门处把守森严,一夫当关,千军难上杨妙真一路跟着林阡过来,看到这地势、寨墙,忽然就想起了扇子崖时期的那些少年……那些人,做梦都想要有这般好的条件妙真鼻子一酸:所以梁宿星能杀死姜蓟,却对安用叔叔无可奈何……
入军营内,见弓弩、箭矢、盾甲、抓钩充足,兵营内还设有酒、盐都院,帅旗飘展威风八面,又不免令妙真想起冯张庄时的种种窘境,直到听林阡对杨鞍说“战争真能磨砺一个人”的时候,才恍然,也许安用叔叔在“血洗调军岭”之前也是不善防守的,但因为遭遇了梁宿星才变得如今天这般强大?山东之战,不止完颜永琏在练兵
这时杨鞍点头说是,“安用先前攻击力强,防守却不足,今日刮目相看”妙真领悟,心想,先前凌大杰在冯张庄磨练了师母、令我们找到了箭杆峪那么好的条件;现在被梁宿星这一打击,师母必当加强大面对岳离,也不会有事,一定会因祸得福……妙真转头看林阡,心中妥帖:何况,师母一直有师父撑腰呢
却是有些担心哥哥……妙真再看杨鞍,她听出他此时语带悲愁
自然悲愁,众兄弟在林阡与他一同来见国安用之前,已对他阐述了国安用等人的态度众人是眼看他对国安用那般亲信、那般憧憬,而不得不给他心理打一剂预防针只是,这难免给杨鞍浇了一盆冷水,虽然众人措辞都比较委婉,杨鞍却熟知国安用的性子,国安用和他一样把兄弟看得极重,认定了血洗调军岭那么多兄弟死是他杨鞍的错那就一生一世都是他的错
自然悲愁,怎是安用最不信任他?虽然他料定了前路会有反对的声音、要他伏罪的言论,也没想过是安用
最悲愁的是,他此刻终于体会到了林阡当初的心情,虽然这还是个铺垫而已,还没有真的当面对质……但鼓足勇气没有退却、他狠下心来到调军岭与国安用当面对质的原因,是不想这矛盾再反反复复演变下去了,再牵累多的人,再引发多的不信任……
“鞍哥,相信我一定可以”当到了国安用帐外,他颤抖的右臂被林阡攥紧
“总该面对的”他心里隐隐有了决定,一方面,他相信胜南已经帮他弥合了大半裂痕、他和国安用的矛盾没有先前他和林阡的大,他也相信国安用,不会比他冥顽不灵……一方面,他却也想过,毕竟他犯的错、引起的祸害比林阡大得多,如果真的没办法谅解,那也只能……
“终于肯回来了……”思路被打断,原是帘帐掀开又落下,国安用见是他来,冷笑相对,明明和刘二祖一样的话,却截然相反的口气,“盟王,带这种人回来,不怕多的兄弟走吗?”
骤然换了光线,杨鞍却觉得周围亮了,谁在说话说了什么他都没听,就看着对面那个他少时一直要好的朋友,国安用,战场合作比刘二祖少得多,却在蹴鞠场上、演武场上流逝过彼此的青春年少……被膨胀的记忆掩住耳膜,他知道他是一时失聪
当今泰安五大战场,北战场靠吴越,南战场靠凤箫吟,西战场是刘二祖,东战场是国安用,除林阡外,独挡一面就这四个足可知杨鞍说“安用武功智谋不输我”所言非虚,这虎贲之士,力能扛鼎,武功绝对是杨鞍左右,谋略方面,曾以游击战给岳离都出过难题,有甚者他们今天也见到了——
这国安用能够与时俱进查漏补缺,梁宿星给他吃过苦头,他就针对梁宿星制盾备甲,向海逐浪以及袁家军学习川军的神臂弓、抓钩、床弩当初袁若那么好的老师在场,祝孟尝和吟儿也就看了惊奇没学好,这国安用却比他们厉害得多,间接学习也能像模像样
所以,也无怪乎国安用是山东大局逆转的最后希望
杨鞍的思路重接回——若冰释实在艰难……只要红袄寨能够翻身,即便要我杨鞍死……
听觉恢复,其实也不过片刻,冲进耳里的第一句话,是国安用面对林阡的毫不妥协:“盟王,若执意收回杨鞍而不惩处,则国安用走,否则,国安用不能向自己死去的兄弟们交代”
“错了安用,不该把调军岭血洗全然归咎到他的身上,那是金军刻意的杀戮,是梁宿星的罪,并非鞍哥的过失,他若是能够预知,绝不会放任金人,如今也后悔莫及安用,记得过去与他的兄弟情义,你知道鞍哥是怎样的人”林阡据理力争
“他曾经是我兄弟,他害的却也是我兄弟;他不是直接的凶手,他却是祸根,危害比梁宿星大,居心亦比黄掴险恶”国安用狠狠地对着杨鞍
历史重演,语气神态都一样置身局外,杨鞍才知曾经的那个自己完全想岔
“安用,鞍哥没有变质、没有降金,先前我让逐浪对你叙说,你竟一概不予取信?”林阡亦难免震惊国安用的敌意比他所想强烈——不仅怪责杨鞍,还觉得他是奸恶,与金军一样是他的仇敌
“盟王,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担忧你忽略了一些细节,你因为过往的情谊而过分相信他”国安用说,“腊月廿八,杨鞍的叛变,盟王说他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只是因为误解盟王这句话本身就说不通——有误解可以对我们说,凭何直接去找金人?”
林阡看了一眼杨鞍,知道那时候杨鞍不肯抹黑了他,宁可不说,却偏偏找了个最不该找的敌人,也许该怪那敌人时时刻刻都环绕在杨鞍身旁,比当时的国安用刘二祖等人近谁教那时候杨鞍正在冯张庄里养伤……种种巧合,使得杨鞍在莫名其妙叛变之后,被人形容成是“不得志”“争权夺利”
“那是因为鞍哥不肯将我诋毁,才未向你们公开说”林阡解释
“是吗,我怎么听到了后来他对你的所有诋毁?”国安用冷笑看着杨鞍,“他甚至鼓动义斌、石珪、史泼立等人全数在营帐内将你擒拿?若非义斌石珪忠心,只怕你已身死名裂”
“那已是后来的事”妙真急道,她知事件不巧林阡点头,正待说那是杨鞍受帅帐相杀的影响,国安用又开口:“我来告诉你们他叛变的初衷,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迂回,他就是为了争权夺利,他本来就是想投降并依附金人的,他想倒戈相向剿匪立功,只不过,金人看不上他,用了他一次就将他扔了而已他没想到会这样,两面都不讨好,被金军甩开了当然不会再回去,所以才想方设法、装成好人、装成无辜要回来……
“他抓住盟王说过的‘会给叛将改过自的机会’,他钻了这个漏洞,知道只要对盟王表现出忏悔,盟王就可以给他机会,那他就可以前事不咎、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回来,过程中欲擒故纵半推半就,可令盟王对他让步、什么责罚都不给……他想得真美,可是他真的忏悔了吗?
“盟王或许要对我说,他真的忏悔了,是啊,他对天骄真是不错,天骄在金方一次没醒,在他这边却好转了可是天骄真的能作证人?杨鞍为了日后说服盟王,会否刻意在当时昏迷没法判断的天骄耳边,说出事先就编造好的各种言论、希冀天骄清醒后帮他说好话?不错,杨鞍原来一心想回归,可是杨鞍是真回归、还是假回归?”
“够了安用叔叔,莫再诋毁哥哥,否则别怪我无情”杨妙真眼中敌意顿现,林阡察觉,即刻按住她梨花枪妙真无力反驳,比现实残酷的误解原来是这么难反驳
“是假回归啊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盟王纵容他回来已是一错,居然还宽容到什么责罚都没有……安用实在难以接受……安用曾亲眼看着无数个兄弟倒在自己眼前,不止调军岭血洗,腊月廿八之后就有……安用怕没脸见他们,也怕盟王因此失了公道”国安用真情流露,脸上泪痕道道
“安用……”杨鞍终于开口,上前一步,“听我说……”
国安用眼神一厉刀已出鞘,直往他胸口刺,杨鞍躲都没躲似乎心甘情愿,林阡刚把杨妙真堵回去便觉眼前刀光一闪,仓猝来拦只能赤手空拳,握住刀锋时刀尖已然刺进了杨鞍心口:“杨鞍,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还是黑”
杨妙真大怒,梨花枪瞬即也直抵他喉间,林阡右手持短刀将她打开,左手亦直接把刀拔出来,营帐中鲜血四溅,当此时帐内外军兵齐来,见出了这等情况不知护谁,缓得一缓国安用大喝:“将杨鞍杀了”林阡反手将他推倒在案前座上,同时点了妙真穴搁在身侧,力道凌厉,瞬间之事
“都先退下”林阡扶杨鞍坐下给他裹伤,并对兵士们下令适才听国安用要杀杨鞍众将士都惊诧之至,又不敢忤逆了当家的意思,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得林阡这话,都才有了定心这插曲发生得突然,只见帐中几人除了林阡之外没有一个不是激动的、愤怒的、颓废的,独独林阡是正常的,他们当然听他
“安用……我,我愿以死谢罪”杨鞍泪已纵横,妙真急道:“哥哥,别被一两个人的歪心思就左右了国安用他会这么说,他自己才不是好人”
只是这话说得杨鞍加羞赧,痛彻肺腑腰已弯曲在座上:“我……我对不起红袄寨,死罪难免……”他对不起红袄寨,他最爱的人和事,他偏偏伤了它们先前对林阡,他还一次次不怠以最恶劣的心思忖度……
“哼,你不会死的,他护着你,不会让你死”国安用泪也在流,实则这些话堵在心里不吐不快,可是说完了却空空荡荡,好像也想起了前尘旧事,也许也后悔对他言辞过重,然而,不肯松口,因为杨鞍奸险的可能性太重,杨鞍的过去不能为他的现在洗白,只有他死才能证明他的清白
“我……不会教胜南他为难”杨鞍说罢,似已握刀,林阡发现,强行夺过,扔开老远,笑而稍带愠怒:“鞍哥,看来还是没有相信我”
“胜南……我……”杨鞍半昏半醒,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仍是一贯的气定神闲:“安用,鞍哥既愿意以戴罪之身回来、面对日后种种可能的指责和罪名了,可见就已经根本不在乎权位争权夺利之说,还成立吗?”杨妙真一怔,是啊,怎么没想到从这句话反驳
“你说鞍哥是为了争权夺利投降金人、只不过不幸被金人抛弃那就奇了,金人一贯奢望能对红袄寨招安,好不容易把最难拉拢的杨二当家拉了过去,却中途甩开他,不是很说不通么?轩辕九烨那种机谋至深,会这样做?”林阡问时,国安用若有所思
“即便轩辕九烨犯浑了,黄掴、岳离、完颜永琏?他们会允许如此?且不说完颜永琏一定会善待鞍哥、加官进禄吸引多人招安,即便他们想甩开他,完全可以等到将我消灭后再甩开他,不必腊月廿八拉过去,腊月廿九就翻脸”林阡道,“只有一个原因,鞍哥不是存心要和他们合作,鞍哥根本没有降金的意愿留着鞍哥后患无穷,所以金人没办法,只能甩开他”
听听,这个人,为他说话时,哪里口拙这个人,总在听完敌人所有的论点之后才辩论,为何当初自己会觉得,他是理屈词穷无话可说?杨鞍无声无息间,悔之一字已侵入骨髓,痛楚难当
“安用,你我都知道,鞍哥是金军这么多年最难拔除的眼中刺,所以他在风口浪尖受到金人的打击和诱降也相应最多,设身处地,千钧悬于首而不移,你与我都未必能做到”林阡道,“十多年前,山东统帅还不是黄掴的那时候,金军屡屡欺压我们这些北民,村子里多少人受折磨甚至罹难,寨子里也多少兄弟横死,那时的鞍哥,有过为了争权夺利而投降金军、反过来剿匪立功的经历吗?过去没有,现在当然也不可能有,将来又怎会有”
国安用一直哑口,没有语言能反驳,杨鞍艰难地抬头看着他侧脸,胜南,已经忘了几天之前鞍哥还恶言相向吗,是啊,这些比起山东之战来有什么好萦怀,鞍哥心满意足,死已不足惧,因为,“前事不咎”这四字,胜南答应了我,而且也做到了别人做不到,又有什么关系……
见国安用有所转圜,林阡又道,“鞍哥真是因为误解我,才一时糊涂走错路,如此,前因不像你说的那么恶劣,他没有分毫变质,他愿回来弥补后果,自然要给予他机会”
“前因如此,再说过程这几个月世事纷纭,但鞍哥要真是险恶、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