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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抒,你记得我说过的许多话,可记得我说过的那一句?”吟儿狠下心来、上得寨墙、不愿再见瀚抒胡闹,“我曾经说过,要和林阡打,那你就该堂堂正正地和他打。把我捉在手里,永远不会公平。”
洪瀚抒面色一凝:“堂堂正正?如他这般无耻,少玷污这个词!”又在城下喧嚣数句,伤势终究不轻,最后被蓝扬陆静等人架了回去。
“这次我对瀚抒,也确实是胜之不武了。”林阡一直在吟儿身旁,这时扶她一同走下城楼。
“可也没卑鄙无耻啊。齐良臣要打的明明是你,他硬要给你挡,自己不要胜仗。”吟儿听石硅说过那来龙去脉,想象那场景实在是哭笑不得;再回忆红樱叙述里关于瀚抒的点点滴滴,终于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一战,终是惊险空前。”林阡心系瀚抒伤势,也难免为这战果在意。便那时辜家的几个老臣一起簇拥着辜听弦上来了,师徒二人便这般在台阶的最上和最下相遇。
林阡心绪原就纷乱,如今见他更加繁复。辜听弦亦然。一旦见了面,两个人唇角都微微翕动,却没人说得出半句话。
缓得一缓,石硅、沈钊、妙真三人则率兵将们堵了过来。
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罪也不能怪到辜听弦一个人的身上,但这些小将们都认为,“辜听弦罪比功大”,“不为这一战,也该为上一战归咎”,“这次不能再放过他,免得他下一次再惹枝节”……
小将们不过是义愤填膺一时意气而已,这个时候只消林阡抬一抬手,他们完全就可以散去,偏偏辜听弦少不更事,看见这一幕肺都气炸了,几乎当场就爆发了出来,没给林阡留半刻动容的时间:
“这是要做什么?逮着一点点过失就要将我处决吗?我回来不是为了受你林阡的气!”辜听弦绷紧着一张黑脸,昂首挺胸毫无屈服之意,语气之中更加充满叛逆,很显然他是被那些老臣们勉勉强强推过来的,可是他事先也听到了盟军里对于此战的种种说法。明明他是好心!明明他也救局!怎能被曲解成误事!
看他依然冲撞,林阡岂能不怒,诸事叠加几乎也克制不住情绪,愣是被身边吟儿给按住了:“师徒两个,何必一见面都是吹胡子瞪眼的?坐下来平心静气再好好商量吧。”吟儿知道思雨的苦,当然不愿辜听弦再走,于是笑着轻摇林阡的手臂,希冀能缓和气氛,“这一战,听弦是功过相抵的。”
吟儿见林阡脸色稍微缓和,给十三翼示意正准备都走,谁料到刚下一步差点踩空了台阶,林阡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当此时局面一僵谁都心有余悸,唯辜听弦无所谓地冷笑一声:“盟主好意,听弦心领,可惜这里除了盟主之外全都冥顽不灵。盟主就顾好自己少操别的心,免得摔伤了哪里他们又全赖我。”
“辜听弦你说什么!?”妙真怒喝,沈钊顿然提刀,石硅眼中亦敌意骤起。
“听弦!住口!”孙思雨急忙把辜听弦按住,“认个错就这么难吗!”
“不认!我没错!林阡,少给我栽赃嫁祸!诬陷我不如痛快杀了我!”辜听弦怒气冲冲瞪着林阡,先对吟儿不敬,又对林阡敌意,更还带着些“你们不敢杀我”的挑衅,这般行为,直接触怒了在场除了辜家家臣之外的所有兵将。火药味陡然浓烈,岂止近前的十三翼,白碌军兵都几乎要冲上来应言将他斩杀。
“我不杀你,你打得过他们,你就走。”林阡强忍愤怒、揽紧吟儿、半步未动。他对辜听弦和十三翼下令之时,都是一如既往威严,却含冷酷和自豪两种情愫。
孙思雨心中一凛,知师父一言九鼎,却不想石硅、沈钊、妙真任何一人碰听弦,因此林阡话声刚落她便长剑出鞘,抢在沈钊他们之前要与辜听弦战。
“思雨……”思雨已然挥剑招法迭出,辜听弦一怔急忙拔刀防御,却哪里能够狠心与她决斗?当面交锋只看到她眼里剑招里全是失望,仅仅流露出最后一丝迫切的希冀,这是她拿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在赌:“听弦,输给我,留下,别走……”
辜听弦心念一动,思及她今早差点在孙寄啸面前自刎他确实不想情景重现——可是思雨,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没错凭何要下跪!
眼神一硬,辜听弦决心选择“打过他们,走”!便从思雨开始,车轮战!
较之思雨功力,听弦高出几级,哪怕她双手搏击,他也只需单刀对决,如是,在不伤她性命的前提下,仍还持平了数十回合继而稳占上风。听弦一心想要离开此地,因此急于摆脱思雨纠缠,六十招后终于使出了八成气力,连环刀越挥越快、越刺越激,思雨与他差距也渐次拉大,慢慢地越来越追不上他……
电光火石,思雨只觉身右风力一紧,暗叹不好欲追难及,被他一刀打开了右手上剑,瞬间听弦抢前半步绕到她身后、迅疾将她左手刀也挑走,一线之间,便缴了孙思雨双手兵器。那时思雨惘然若失、呆呆背对着他站,还未转身,就遭听弦轻轻拂袖推开……推出了战局之外,新的战局,来自于沈钊。而她,与这一切都仿佛无关。
当此时,辜听弦不再像对思雨那般留情,长刀在手杀气凝重,脸色淡漠眼神如刃。越是这般心冷血热的状态,白氏长庆集便越能发挥极致,所幸应战的是那个遇强则强刀法在古洞庄第一的沈钊,方才没有立即就分出胜负。
沈钊却也逃不开被辜听弦刀光笼罩,几乎起始就在下风、十有**都在防御,但被吟儿称为愤怒小青年的他却偏有这种本事,连消带打着每隔几招就能把局面从辜听弦手里扳回来一次。
雁翎刀连连作响,连环刀虎虎生风,沈辜二人交击七十余招,一个血气方刚,一个傲气凌人,双刀撞击铿锵有力,光影翻覆精彩绝伦,战局虽咬得极紧,但差距却也有目共睹——沈钊打蓝扬可能还能旗鼓相当、战辜听弦却堪称惊险刺激。听弦几乎能够将胜负游刃。
不同于别人都在一心一意关注战局,吟儿自思雨败后就一直担心地看着她,心忖只要思雨作出些不对劲的举动就立即去阻止,然而,思雨却一直站在原地,好像全身力气都不剩了、魂也被抽出了躯壳一样。哀莫大于心死……
吟儿知道自己适才那一脚踩空的真不是时候,忙抬头去看林阡希望能将他劝服,这一抬头,恰好能见林阡眼中掩藏不住的痛心……吟儿明白,林阡根本舍不得听弦走、其实也是于心不忍吧,可是,为什么他还坚持着驱赶听弦?难道他乐于见到听弦去投田若凝、走错路……吟儿百思不得其解。
适才思雨问听弦,认个错真就这么难吗?吟儿也想问林阡,要听弦认错真就这么重要?
第1189章 撞破南墙不回头()
第1189章 撞破南墙不回头
彼时沈钊已然败战,妙真进入辜听弦视野,挺枪便搠闪电掠云,身轻如燕步履如飞。她右手上的梨花枪,与孙思雨的紫蝶剑同样轻灵,内涵却比思雨要凌厉许多,“动如雷”“梨花杀”“风九转”“龙蛇影”枪招层出不穷,端的是虚实兼备、动静随心。
辜听弦觉出她招式精湛,雨散梨花般轻盈,泼水不入的坚硬,因此不敢怠慢、沉着潜心,手中刀初现江河盘旋、山峡拔地之势,完全继承了林阡衣钵,舒卷着江山图画。
辜杨单手交战竟是拼了个半斤八两,但逾百招后杨妙真终究体力难济,危难之时她左手再抽一刀、双手并行,对辜听弦趁胜追击的连环刀左扑右挡,终于于九招之后翻身占得了上风。然而辜听弦与她同一师承,并非使不出双手,正待本能拔刀……却看妙真冷然一笑:“既已逐出师门,还用双刀作甚?”
听弦面色一沉,尽管此刻也在用白氏长庆集里的刀招,到底可以掩饰过去、不像双手持刀那么明显,这一分心,险险被对面这小丫头削去衣袖,辜听弦霎时被激:“好一个阴狠的女子,辜听弦偏以单手来败你双手!若不慎打残了你,休怪我手下无情!”“打残试试。”妙真冷笑,听弦眼神骤狠,单刀狂斩,妙真初时还能坚持,招架了十余招,眼看就扛不住他的哀兵必胜。
“胜南……”吟儿既为思雨担忧、也为妙真紧张、更为听弦焦虑,到这一刻,再也克制不住,握紧了林阡衣袖:“让他们停吧,别再打了。”林阡却一直无动於衷、神情难以捉摸。
便这时众人齐齐惊呼,杨妙真左手刀已将辜听弦连环刀攻势锁住,右手虚一枪“扎一线”至辜听弦脖颈,实却推“翻湖海”向他心窝,竟有凭此招逆转之象!这一番胜败反复的激战看似要落下帷幕,谁料辜听弦临危不乱技高一筹,在这一枪刚碰上他左胸之际,杨妙真连人带着刀枪被辜听弦一刀强力震开、连退数步都没站稳、直接就跌坐在地输了此局。
眼看辜听弦化险为夷,辜家家臣终于松了口气,石硅沈钊则一同上前扶起妙真,确定她安然无恙才放心。比武局面一时停顿,辜家老辈们尽皆围上前去嘘寒问暖,辜听弦被簇拥在中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此情此景尽收于林阡眼底。
辜听弦连胜三局已然嚣张,回看一眼林阡:“他们都不济,我要出去了!”随即就离开辜家老臣们头也不回地走……就因他这般狂傲,吟儿的劝说当即又失效,林阡的神色因此也没有丝毫软化。但吟儿怎不知道:刚刚妙真几乎伤及听弦之时,林阡明明脚步有过移动……
“逆贼,你出不去。”缓得一缓,石硅提流星锤上前轰击,辜听弦一转身便刀意火热直接迎战,辜家老臣们慌忙四散。千钧力与百丈山剧烈撞在一起,骤然在城楼下兵流中掀起漫天尘沙。
待到这场刀锤之战开启,辜听弦便不再占据多大优势了,须知石硅在实战中可是直面过司马隆高风雷的。车轮战四大高手里,他虽话最少,却是最强劲,辜听弦见了才知小觑。
任凭辜听弦的刀法再怎样气势冲霄、风云开合,石硅的锤法既能遥击更能重落,锤面狼牙本身就杀伤力强,再加他膂力十足骁勇无匹,一上来就把已战三场的辜听弦砸到连败三式、十余招手上就有鲜红血迹。
辜听弦偏也铁了心不用双刀、虽处下风不屈不挠,舞一把带血的连环刀艰苦迎战,至两百回合仍和他缠斗在一起。他二人综合实力应是差不了多少,看得众人既慨叹也煎熬。
“胜南,我已平安回来了,这一战也终于赢了。究竟要听弦怎么做、你才肯原谅他?”吟儿不解地问林阡,“难道真要他磕头认错?”
林阡的心绪方从石辜之战收回,认真地凝视着吟儿:“要等他明白,他不是辜家的少爷,而是辜家的少主之时。 ”
吟儿一愣,他不说她都不知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林阡不肯原谅听弦,是因听弦他不能成熟。无关吟儿的失踪或回归,更不仅仅是态度的谦恭或倨傲,而是,听弦他每种表现、一言一行、出谋划策,能否能意识到并兼顾这一整支辜家兵马。
对于盟军的所有兵将,林阡逢战都尽可能计算精准、让他们面临的风险最小,遇变故也能及时调遣使伤亡最少;林阡不要求辜听弦现在就能做到这些,但最起码辜听弦需要对自己的少主地位有所意识。然而叶碾城一战让林阡极为痛心地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辜听弦仍然可以在闹别扭的时候赖在叶碾城分毫不顾白碌形势的……
在林阡的心里,听弦“错”在这里,跟别人咬定的各种错都不同。
上次林阡赶走辜听弦是没想到徒弟堕落至此大受打击一时气昏了头,对辜听弦能否再回来并无绝对把握,“要么自生自灭,要么反躬自省”,是以一直都不曾关注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凭栏喝酒时,也悔,也恨。林阡真没想到会有这第三种方式,辜听弦居然不声不响在救吟儿!获悉辜听弦没走远,林阡真可谓大喜过望。
很显然听弦这次如果真想回归林阡的门已经为他敞开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磕头认错,就算吟儿没救回来,林阡都会直接原谅……
然而他却教林阡看到,危难时刻他将辜家的元老们抛诸脑后,完全不记得那些人临难时对他不离不弃……如果说当时是因为一时情急忘了,林阡也可以就这么算了、脱险后勉强被推上来求和明明就是契机就是转圜,偏因为十三翼的兴师问罪一时赌气一直逞强到此刻还一心一意要走,这,哪里是一个少主该有的表现?!
这半个月的时间林阡是希望他静心自省的,得知他策谋救吟儿的时候也惊喜过,可惜除了这点良心之外,他分明还和过去一样是个没长大的少爷,这十五天白白浪费了,回来了还不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