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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用辜听弦继续说吗,因为一个情字,因为听弦的心牢牢系在盟军那里。现在的尴尬处境,竟让他意识到了过去其实没那么坏……
“所以。我想过了,纵然我对田将军心服口服,或许归顺后也死心塌地,可是归顺后只怕毫无建树——我不忍心与师父与盟军为敌。如此跟随田将军也是逆心、无用……”
“但今时今日,林阡已经将你遗弃。你又何苦念他,已无回头之路……”田若凝一直尊重听弦的决定。听时不曾开口,听罢苦叹一声。
“他的为人,我清楚的。即使是任我自生自灭,也是他认为应得的惩罚,不是那种真的毫无理由弃如敝履。”辜听弦信心满满,“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让师父重新发现我的价值,继而回心转意、承认是他错了——我不用走回头路,我在等他追上来。”
“听弦。”田若凝爱怜一笑,“永远是这样的自信。”这样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竟还希冀林阡向他认错。
“田将军,其实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辜听弦回过神来,正色道,“不管林阡怎么想,我都不应忘了,自己的理想、和麾下的志向。就像那夜田将军对我说的:麾下们的路才是最要紧。这句话点醒了我。”
田若凝听他说到重点,面色一凝,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不错我是跟随过田将军,打赢过那场黔西之战,后来林阡也确实折了我的志向,可是……我一开始的志向确实是黔西之战吗?只不过黔西之战以前,我还是一个被哥哥庇护的少爷而已,我没有志向。”辜听弦苦笑回忆,“林阡折了我的志向,可也是把我的志向折回去了,是抗金,是公私分明,是父亲和哥哥曾经想做却没完成的,那才是家将们矢志追随的。林阡他教会了我很多,可惜很多东西,都是离开他之后我才悟出来。”
“当失去某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时,你总是记得最清楚。”田若凝感慨之余,几近忘记对他的劝降,缓得一缓,蓦然醒悟,记起来意,“听弦,‘抗金’,‘公私分明’,这些并非只有盟军才有……”
“田将军觉得,苏军有吗?”辜听弦反问。
“目前不能有,但……”田若凝一愣,如实回答。
“不,是‘从不曾有’。”辜听弦摇头,“也许田将军那个时代还有,但听弦从不曾看到。黔西开始,便是内战。”
田若凝一时语塞。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何时至今日田将军还跟着苏慕梓。犹记得黔西之战,田将军与我说过,‘官军的核心是朝廷,义军的核心却只是一个人’,田将军心怀天下,是以宁可除去林阡一人、赢得天下太平,那时候听弦也觉得,田将军是对的……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苏军叛离南宋,核心再不是宋廷,除去林阡比覆灭苏军更难,苏军为的也只是私仇而不是正义。”辜听弦问。
“除去林阡看似艰难,实则义军仍是一盘散沙,他们不该代表百姓抗金,只会把国仇家恨搅得更乱。”田若凝摇头,“若有志向报国,就该以我军为正统、正义,从定西为始,推翻林阡、回到川蜀、澄清短刀谷。”
“田将军确定,宋廷还会接纳苏慕梓?”辜听弦问,言下之意,苏慕梓如何代表南宋代表正义?
“没有盟军翻云覆雨,苏军仍会恢复声名,一切都会风平浪静。”田若凝斩钉截铁。
“翻覆什么?何必自欺。”辜听弦笑而摇头,“陇右局势一目了然。盟军都是为了抗金,反而苏军做的,却是在一味拖后腿,志向再高。策划再好,都是空想。”
话不投机,田若凝一时沉默,为何他竟没有语句反驳?
“真要是为了公仇的话,既然金军大敌当前,那就该找金军战斗去,而不是互相消耗。”辜听弦说,“田将军。不如暂且与盟军握手言和吧,就像两年前为了阳阴河的百姓——根本早在两年以前,田将军就有了退隐之意,田将军心里也不愿见到苏军搅局。所以,田将军今天说的话都是违心的,田将军根本不支持这个‘以定西为始推翻林阡回归川蜀正统正义’的说辞。这些,只不过是苏慕梓的天真想法。”辜听弦越说越发现自己剖析得对,田若凝来挖墙脚也根本不是他的本心!
“听弦。反倒成了你在游说我吗。”田若凝苦笑一声,无力再辩,“然而很多事情,都根本不会随着本心控制;很多地方。也不是你想去就去、想离开就能离开。”
“田将军,我知道你有隐衷……”辜听弦得寸进尺还想再说。田若凝举手示意将他打断。
他们都希望互相说服,也明明早就知道。彼此可能说不服。辜听弦根本背负着辜听桐的罪。田若凝,则承担着顾震未尽的事业——
今次坚定辜听弦心智的人不是那个遗弃他的林阡,而是抗金联盟的导向,是公私分明的立场,是外敌当前不该轻易背叛的信念,诚然这些全都是林阡提出并坚持的,辜听桐的死正是因为抛弃了这一点,辜家的家臣们最后的出路原来也在这里。
而顾震宁可后世唾骂也要辅佐的苏氏后人,顾震在世时田若凝还可以动辄退居二线遵循本心,顾震不在了田若凝就必须是中流砥柱在风口浪尖!人世间,有几个人又是时刻能循本心不作修改的,那属于旧主的鞠躬尽瘁和呕心沥血,田若凝愿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继承。
谁能撼动谁的执念?
田若凝起身送辜听弦走,在辜听弦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苏慕梓的手下便已经给辜听弦备好了剧毒,因为苏慕梓说过,如果辜听弦不归顺那就要他死。田若凝一念之仁将毒换了,但昧着良心仍给他下了并不那么致命的另一种药。不致命,只期待能废去他的武功,几个时辰后,便会发作。从此战乱中再没有他辜听弦。
目送辜听弦渐行渐远……听弦,其实我说的话并不完全违心,如今的林匪看似正确,却不适合为我大宋百姓的出路,这句话我一直是坚持的,只是,没有出现比他更好的选择而已,因此,两年前我才不战言和。天定的,朝中无人,草莽反而出现了核心凝聚力……两年后的现在,形势依然如故,可惜物是人非。两年前和两年后,苏军唯一的区别,也是最大的区别,他们少了一个顾震。
田若凝长叹一声。适才他一边听辜听弦述说理想,一边心折于那句“被折了志向”,是的他的志向也折了,所幸辜听弦没有犯下和他当年害死父亲一样的大错,确实和义军的关系是可以挽回的;还有另一句话,他适才听了也动容过,辜听弦说,苏军抗金,我没见过,也许田将军那个时代有。有,那个时代的顾震将军还有。正是因为他的存在,田若凝觉得官军义军没什么分别!
可是为什么,心中还是隐隐有一丝牵扯的痛楚。真的没有分别吗。官军与义军,早说不清谁对谁不起,但毋庸置疑的是,田若凝的观念早已和二十年前的自己分道,苏军的导向也甚至已经和六七年前不同,如果说黔西之战杀林阡还是因为看透了义军的腐朽、说要为了天下苍生除去这祸根,那么如今这与林阡的私仇,真的还是为了维护正义造福百姓吗?当你田若凝自己都说大势所趋没有比林阡更好的选择……连辜听弦都能看见你心中不支持苏慕梓这些说辞,你也反驳不了辜听弦适才说的公私分明——你田若凝,根本只是为了顾震而已。
是,只是为了顾震。士为知己者死。
他知道苏慕梓与林阡是不共戴天,苏慕梓必然宁死不从他,但也不可能龟缩一世,何况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林阡不一定想杀苏军余党,但林阡身边的人必会侵犯在各种因素主动被动的推动下,林苏之间绝对会撞在一起,一旦蚍蜉撼树、以卵击石,林阡再仁慈也不会放过苏军。这般情境下下,如果连他田若凝都退缩,那就是真的强弱悬殊。
田若凝不忍看到顾震用心维持的事业崩坏,顾震用命维护的人们死难。他不想苏慕梓跪在他面前说的顾震苏慕岩死于林阡之手的噩耗换了些名字接二连三地再度出现。所谓私仇,不过自保而已。苏慕梓的想法,尽管连辜听弦都觉得天真,但那是苏家军唯一的活路。因为顾震将军在山东捐躯,田若凝清楚苏慕梓的处境,比楚风流危险万倍,不放手一搏,就死路一条。
所以,“抗金。公私分明。我还不如听弦啊……”几里之外鼓角争鸣,少年义士投身革命。听弦要证明他的实力、要实现他的理想、要带家臣走最对的路,所以听弦愿与海逐*浪共守榆中、抵抗金军;而惊回现实,田若凝必须往东面去,压制骁勇的郝定等人。想借以打动辜听弦的,自己却没有做到。
视线里听弦渐行渐远,其实是自己渐行渐远了。
辜听弦的想通和顿悟,在一方面来讲也是拜田若凝所赐。纠结了很多天没有答案,重压之下得出对的结论,然后立即付诸行动。这样的事,辜听弦的师父林阡曾经也做过,比如说面对辛弃疾的时候。一切只关乎“为战而生,为谁而战”。最像的人,才最有摩擦,却最容易相互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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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4章 师父原是纸老虎()
辜听弦说服自己不投苏军的理由、推动他走上了金宋之间的战场,所以,竟是田若凝或者说苏慕梓造成了楚风流的意外……
听弦的及时驰赴与高强战力,对完颜纲而言真可谓不速之客来者不善。适逢海逐*浪叶不寐两败俱伤,辜听弦的到来给濒危的联盟注入了一剂强大活力,哪怕他带来的只是几百人马,偏帮着榆中军争得了喘息之机。
战刀出鞘宛然龙吟,上下翻飞左斩右劈,辜听弦冲入局内一马当先,金军阵型大乱立竿见影,当此时,听弦所用的刀法千钧之重、千军之威,坚定地继承了他的师父毫无遮掩——有什么好遮掩,战斗时最好的刀法就是师父的饮恨双刀!
左手强揽“泽国江山”,右手轻巧化“入战图”,攻之刀挥霍“九万里”势,守之刀偕行“风鹏正举”,辜听弦双刀在手协调之至、刀象中既有磅礴亦能浪漫,连那位极善用兵的完颜纲也武斗不过、金军上下自他到场便连败七阵。完颜纲由衷赞叹,这辜听弦锐不可当骁将是也!
遥望天边,这日的夕阳明显有些湿濛。
战报频传,胜败堆迭,楚风流听说辜听弦坚定地拒绝了田若凝头也不回,不禁大叹千虑一失,为时已晚追悔莫及:“对人心之控扼,吾不如天骄大人。”若然轩辕九烨还在生,怎会使她的搏杀之计中途受挫。
不错,只是“受挫”,不是“破灭”,还有机会平定榆中!当听闻完颜纲因为武功不敌就攻势趋缓,楚风流喝斥说:“岂能因辜听弦这种散兵游勇难倒!?告诉完颜纲,在林阡增兵到达之前,他需全力助叶不寐攻破榆中,我等只是他的后盾,不会再有援兵也不需要有!”
是的,辜听弦只有几百人而已。数量上根本没法和完颜纲匹敌,但他的战力却是完颜纲等人望尘莫及……罗洌听着战报,登时觉得棘手:“王妃。辜听弦是林阡帐下数一数二。”
“林阡怎么打主公,完颜纲就怎么打辜听弦。”楚风流如是指教——照搬林阡对薛无情的打法,攻其要害、扼其咽喉,切中肯綮。“海逐*浪之所以还有口气,是因依恃辜听弦的战力,一旦拆裂,无力回天。”此情此境,等同于林阡打薛无情。因此,只需分清主次,择强而攻,“多派些人马包围、死死吃住辜听弦便是,宁滥勿缺。”
夜幕降临,邪后增兵尚未到达县西,辜听弦虽缓解了身后海逐*浪的危机,却不幸陷自身于危难——
原是那位完颜纲避其锋芒。见正面搏杀拼不过他。便不以武力只凭计谋,先将他和一部分辜家兵马引进一隅残阵,忽而外围金军合上形成了新阵将他们层层包封。辜家兵马先还是趁胜追击,后来则被迫随着这股兵流辗转、最终沦落到一个不知何处的境地,恰逢昼夜交替,天昏地暗、鬼哭狼嚎。辜军才意识到早就与其余宋军隔绝多时,而完颜纲的主力大军则在这里守候已久。意图采取多人围攻战术合击。
这一刻楚风流的指令还在途中,完颜纲和她策谋上达到惊人一致。是的。先前的攻势趋缓,只不过迷惑辜听弦而已。由此可见,这位陕西军统帅不辱其名。
火把燃起,山谷微明,果然离主战场已有一段距离了,辜听弦暗叹中了完颜纲的计,海逐*浪等人应该和听弦一样初始不曾注意后来发现已晚,也罢,海将军他们自顾不暇!
“只需针对性将辜听弦击破,则海逐浪一旦失去辜听弦的音讯必然慌乱、榆中城将会再陷绝境;而辜家兵马,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