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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1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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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辜听弦的处置,显然要非常得慎重,不可能再如往日般溺爱。

    林阡说得严肃,吟儿听得心惊,好像擅离职守这事她也干过,捅大篓子林阡收拾摊子,但除她之外一直没人敢干,一因林阡管教有方,二因麾下马首是瞻。管教有方,是林阡从不允许自作主张、绝不纵容类似罪行;马首是瞻,包括吟儿海,都曾在黔西被他教训,倒也全都奏效,偏巧这回遇到个不被驯服的辜听弦。不过,是时候也好好约束了,“所以这一战,听弦他违背军令,擅离职守,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林阡素来赏罚分明,涉及爱徒更加不应包庇,加之此番牵连甚广,不处分他不足以平息事态;不过令林阡比较犯难的是,辜听弦同时有功劳在身。功劳不能忽略,以免令功臣心寒,惩罚也必须恰到好处,否则如何能够服众。

    当时当地的林阡,正欲说出一句功过相抵,然后抛出“不赏不罚、降级处理”,辜听弦竟那么巧说错话直接触怒了他。林阡没有再给一个台阶而是直接打了他一耳光怒不可遏将他下狱,这当儿吟儿问林阡“为什么要打他”,林阡答“就是要打他辜听弦的目中无人,居功自傲!”

    “不觉疼如何能让他反省?若是盟军都记住了下不为例,偏是他自己没意识到,岂不是白吃了这次教训。”林阡说时,吟儿了解了,林阡之所以打辜听弦,不是因为憎恨他害盟军打败仗,也不是因为认定错全在听弦,而就是因为他没意识到自身的责任感缺失于是很可能还会有自以为是擅离职守,更还是因为他非但不能勇于面对还死死抗拒着同僚们中肯的提醒和意见高人一等,于是那一记耳光是警告辜听弦,休要再傲慢无礼、逃避着不去省悟,林阡是想打醒他去审视他自己的不足,与这一战,没有关系!

    “原来如此,我只知那一记耳光之前你回护心切,竟愿意为他道歉再次和他拴在一起,那一记耳光,打得着实突兀,判若两人。”吟儿叹了一声,“不过我觉得,听弦他的傲慢无礼是虚的,他一向都嘴硬心软,我分得清,他这次比以往懂事,没有逞强,也真不是不计后果,沈钊他们,说的罪名其实也过重了……”

    “不错,多少人都忘了,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啊。”林阡回忆起见到辜听弦的第一刻,望着他伤痕累累时,自己心里根本没有一丝苛责之意,竟还有些心疼他,“我实怕听弦比我们都懂、都悔恨,这次战败他心里清楚要负责多少;我也担心这次失败对他打击太大、对他日后发展不利;亦不愿见到,我在他的心中竟重过一切,若然听弦的良心比我想象中还要好,那么这次我需要对他做的,本该是鼓励,是引导,可惜……他在军帐里的所有言行,让我没法鼓励,只能让他下狱,现在他闭门思过,也不知会想到什么。”

    林阡说,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收复失地,为他自己,为盟军,也是为听弦,这期间先把听弦晾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反省好,“也许我教育方式真的很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吟儿嫣然一笑,从他怀中下来,抱起成功过关的小牛犊。(。。)

第1253章 兵火辗转长相伴(2)() 
不刻林阡就又被盟军的事召唤去了,吟儿拉着小牛犊在雪地走了片刻,立即到狱中见林阡的另一个儿子。

    “榆中丢了我是罪人没错、等见到战友们我自然会赔罪,但石峡湾祸首绝不是我,要怪只能怪沈钊他自己差劲不能打!”“若不是他们拖后腿,师父怎么会吃败仗!”“最鄙视那种战力低下就知道归咎别人的人了!”“结果师父和他们一样教训我,说他们都对就我错!凭什么!”辜听弦的思维跟常人不一样,说到底也是他战功赫赫、恃才傲物所致。

    于是把这些毫无例外全抱怨给了吟儿,他这几天闭门思过想到的是:“师父他不识好人心!我明明是为了他好!”“师父将我下狱之时,看都不敢看我,不就证明师父理亏?就为了平众怒而牺牲我!”“他本应公正地处理,石峡湾这里,谁都有责任!”“逮着机会就罚我,功赏一概拖欠着!不过——我才不在乎!”

    “听弦,这次师娘能安全回来,确实最感谢的人是你。”吟儿赶紧纠正道,“不过你误会师父了,他心里并不怪责你,他不认为石峡湾你是祸首,更加不是为了平众怒牺牲你,你需为此战付出的代价只是‘功过相抵’……而‘闭门思过’,则是因你傲慢无礼、出言不逊,令他觉得你还没能认清自身的责任感缺失,恐你不能反省和吸取教训,也就不能杜绝重蹈覆辙。”

    听弦神色倏忽一黯:“缺失……?原来他是失望?他觉得我的责任感还不够,不适合做将军么……”愤慨略有减缓,却似矫枉过正,忽然现出颓废。

    “不,没有失望。听弦。你对辜家军和榆中的责任感已经够好,只是从严格的角度来看还不完美、差一些才能成熟。为将者,首先需公私分明、军令至上,其次当居安思危,切忌抱一丝侥幸,最关键。要记得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做一个合格的将军,不仅要负责好自己的麾下,也需注意同僚们的关系,战斗时要考虑会不会影响他们,安定时也要记得时刻都有他们——这便是你今次应该得到的教训。”吟儿解释,与其说循循善诱,不如说和盘托出。

    听弦苦笑一声:“师娘说的话都在理,可惜师父从不曾说……”低下头来嘟囔了一句,“他也知道。缺乏沟通。”

    “师父只是希望你聪明能吃一堑长一智,也希望,听弦你能够越磨砺越优秀。”吟儿微笑。

    “师父他,现在何处?”他勉强报以一笑,也不知听进了多少,或者听多了多少。

    “正忙于与祁连山议和。”吟儿一怔,答她所知。

    “要想解除困境,第一步就是与祁连山言和吧——不如再把我绑起来。送回洪瀚抒那边去?那样谈判会比较快,师父也不至于这么忙。”他竟仍然出言带着些嘲讽之意。吟儿一愣,她听得出,这是句强烈的不希望别人来伤害他的自保,因为这嘲讽,是对着他自己的。

    其实他从头到尾的抱怨可能都只是保护色,那些怨气不服和控诉都只是表层现象。深层的真实的那些则是颓废勉强和苦笑——吟儿早知道,听弦耍嘴硬。

    直觉,听弦这次受到的打击很大,想起辜听弦在听到林阡真心时的神色一黯,思及林阡说过。“我实怕听弦比我们都懂、都悔恨,这次战败他心里清楚要负责多少;我也担心这次失败对听弦打击太大、对他日后发展不利”……吟儿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听弦他真的比谁都知道这一战的严重性,而且正如林阡所说他这个最大的“受害者”不是不懂这教训而是太懂,他已经被教训教训了而且还一蹶不振!

    吟儿大抵梳理清楚了:这场战败看似是暴露出了听弦责任感缺失、难以驯服的缺漏,还在问罪时多展现出他傲慢无礼、与同僚关系不善的弱点,然而事实上他却比以往成熟得多。听弦的良心在这里,他自知擅离职守大错特错追悔莫及,他愧对榆中甚至其实也愧对石峡湾,吟儿不说他也已反省到:不能再公私不分、侥幸心理,他早就意识到了自身的缺失不足,经过这一战他责任感可能已经树立好了——可他的信心却跑光了,还成为什么优秀将领啊,原来他都不适合做将领的——

    完全是林阡那一巴掌吧。

    因为他对同僚出言不逊、令人感觉他根本意识不到错误,林阡才打出这一巴掌,意思只是想要打醒他;而他本来就是醒着的,于是错理解成了林阡对他彻底失望……就这么双方都绕了弯、情绪都表反。话说回来,师徒俩面对面都南辕北辙不止一次,还不是因为辜听弦你先给出了错误信息?结果连林阡都看不清你心里到底怎么想。

    吟儿砍去沈钊枝节后留下的真相,验证了听弦心里最大的害怕,他以为林阡对他不再认可和期待,他是那样地在意林阡对他的看法。他之所以说出那句绑起来送回祁连山,意思是他心里无比悔恨他给师父惹来了祁连山!他不是师父的功臣、而是给盟军添乱给师父的英名抹黑!此刻师娘讲什么都是安慰,师父他连见都不愿见我的!

    “我说多少都没用,他现在最缺乏的,是你的鼓励,你的肯定。”吟儿很想对林阡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句“他也知道,缺乏沟通”就是透露。“我已经为你确定听弦是需要抚慰而不是批评,下一步就该由你亲自来给他解开心结了。”然而林阡此刻正与祁连山议和,吟儿问了左右,都说谈判十分艰难,林阡一时半刻根本回不来。一想起瀚抒的心病比辜听弦还重,吟儿本来就紧的手腕更紧,痛苦却已习以为常。

    “追根究底,这些事情,都是我引起。”吟儿看着一片凋零的石峡湾,战念骤起。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林阡把听弦和瀚抒都夺回来。

     

    据称,林阡到场之前谈判就曾数度陷入僵局,大多都因洪瀚抒情绪不稳。每每蓝扬和寒泽叶就细节谈话已经进展了两项内容,兽性大发的洪瀚抒会突然反对,狂躁掀桌、持钩乱舞、大吼小叫。硬逼着把两项内容倒退回一项去,于是谈判就这么拖拖拉拉半天都没见个眉目。

    洪瀚抒说的是人话,做的却不是人事,在场所有人都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这里在干什么,却一个也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只因他们谁都见过他泯灭人性、一招百命、尸横遍野。有他在,谈判从头到尾气氛紧绷,除了蓝扬寒泽叶每个人都不说话彷如木雕石刻。平素看到了还算可笑的场景,谁敢笑?连脸上肌肉都不敢动。

    包括此番因伤退下战场接过谈判任务的寒泽叶。虽与洪瀚抒同列九分天下本不惧他,却因肩负着盟军的生死存亡而必须谨言慎行。

    是的,场景可笑,而且反常,换往日谈判这种事洪瀚抒根本不屑在场,今天却一直看似认真地旁听,从始至终虎视眈眈又胡作非为着。

    陡然地,洪瀚抒又再开口打断谈判。没前没后,一惊一乍。却严肃郑重,斩钉截铁:“我就要他项上人头!!”

    一霎,众人哪个不循声看向洪瀚抒?看他脸色如常、精神清醒、说的也是正常话,可怎就觉得他是疯的!怎就肯定他是疯的!

    ——而话语里的“他”,还能有谁,不正是此次陇山之战的始作俑者?那个在豪雨中与洪瀚抒曾打过照面、刀钩激战千余回合遍体鳞伤、祸害了当时在场和如今在场无数人的倔强少年……

    “辜听弦。”蓝扬提醒了这句。他不提谁也都知道。

    涉及听弦的性命,泽叶亦不能做主,却不愿烦扰林阡,意欲自己全揽下,寒枫鞭时刻在握。

    今时今日洪瀚抒终于回到了陇右重新领导祁连山。尽管走火入魔的真相和在西夏遭遇的不公尚未普遍流传、诸多罪恶和冤屈都不曾被澄清,兵将们还是将他看作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主公。曾经再如何亲近林阡和盟军,今天也不可能还站在盟军立场。譬如蓝扬,适才他和寒泽叶在谈判席上一直互不相让,原因很简单洪瀚抒不肯让,此刻他当即就向寒泽叶索辜听弦的命,原因也很简单洪瀚抒他要!

    当初蓝扬主动提出帮林阡守榆中,追根究底,还是为洪瀚抒赎罪积德——洪瀚抒,这个至关重要的人,是他的主公,是他的兄弟,是他倾尽生命也无怨无悔忠心不渝的那一个。何况,今次确实是盟军先犯了事、挑衅惹了洪瀚抒,洪瀚抒疯癫态的进一步恶化,辜听弦难辞其咎是元凶——是伤害洪瀚抒的人,别说洪瀚抒想要,蓝扬自己也不打算轻饶!

    “主公要辜听弦项上人头,我等亦决计不会放过他,他挑起衅端害我军无端在陇山折损近千人。”蓝扬对寒泽叶说时寸土不让,历来他就是洪瀚抒的发言人、洪瀚抒不在祁连山时的代理者,一言九鼎,气场绝不弱于寒泽叶,“经此一役,我军并不想趁机割据你们几多地盘,但该赔的罪该道的歉不得轻缓——以他一人之命,缓我两军之仇。”

    言下之意,谈判可以很容易,地盘还可以商量,辜听弦的命就能抵大半,因果报应,相当公平。蓝扬传达的,是此时微笑看着他们的洪瀚抒的意思,也是祁连山大多数义愤填膺者的愿望,蓝扬本身却只是想听弦受罚倒不一定要他偿命,毕竟和听弦在榆中也做过战友,可惜现在蓝扬却必须打点好祁连山,为了主上和麾下要辜听弦偿命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

    还有那个和辜听弦惺惺相惜的孙寄啸,怎愿意知己丧命?听到这话眼圈都红了,也许是想起了那夜打转出不去的树林、想起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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