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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人生怕吴曦在川蜀自立而朝廷后知后觉,可信写出去犹如石沉大海般不受重视!下官斗胆,向盟主与天骄禀明,望盟主与天骄能够管制!”那人口中的杨大人,忧国忧民却人微言轻,那人看到凤箫吟对吴曦的制裁就等于看到了希望,所以第二天就向她来告状。
“川蜀,庆元年不曾姓苏,嘉泰年不曾姓郭,开禧年也断然不会姓吴。”吟儿当然听懂了,那人是指吴曦不安分,假以时日他大权在握可能有不臣之心。
然而韩侂胄不知是出于何种缘故,竟把川蜀全权交给了吴曦,堪称绝对信任。四川总领俨然是约束不了他,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只能由义军来越俎代庖。
但越俎代庖……又谈何容易。用不着天骄劝阻,她也知道林阡不会同意她继续和吴曦内耗,虽然快意,后患无穷。相比铁腕作风,当然还是怀柔政策更适合。只是手段一旦温和,很可能效果又没这么立竿见影,比方说她昨天才恐吓完、吴曦那帮亲信立马把肃清啊调查啊全都结束了……
那人走后,吟儿将手中密信递给徐辕看,徐辕来之前她便在读这封,正是来自四川总领本人的告状。“官军内部,自成体系,盘根错节又勾心斗角。”吟儿当然忧心,举国北伐的主体居然千疮百孔。
“据我所知,吴曦并非歹毒,只是私心甚重,然而说他平庸,又有些许心机。总而言之,我们走一步算一步,以不变应万变。”徐辕宽慰道。
“主母,天骄,宋家堡和官军一起来人求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边青枫浦刚安定,这厢苏慕浛又失踪。
事发后,曹玄、宋恒驻地,各派遣了数支人马寻找,半个上午却杳无音讯,事情的性质很可能变恶,若与奸细相关那就必须上报。
不过与曹玄麾下的担心焦虑截然不同在,宋恒方面来向凤箫吟禀报之人,义愤填膺在于曹玄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向宋恒大打出手,“曹玄如此嚣张,实在有失体统,必须向我堡主道歉!”
吟儿难免被这硬气的话语吸引,百忙之中移开视线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人身着红色战袍,扎着马尾,英姿飒爽,干练精明。
宋恒长久在外,偌大一个宋家堡不能没有人顾,就好像林阡有徐辕、寒泽叶有戴宗、百里笙有江维心、越野曾有穆子滕那样,谁都该有这样一个你冲锋陷阵而他坐断后方的副手,宋恒自然也不例外,那人名叫陈采奕,五年前继承了其父的职责看护宋家堡,对其名声吟儿偶有听闻,但因其从未迈出过江西半步,故而不曾谋面。
近来吟儿看清楚了宋恒为人处世的缺点,才知道这些年来陈采奕岂止副将,分明管家,堡主不在江西,是他把宋家堡打点得井井有条。吟儿想,主弱副强,而不生变,只能靠一颗忠心约束吧……
今天是吟儿第一次见到陈采奕,果不其然与宋恒性格互补,宋恒幼稚软弱,而他刚硬成熟——
却没想到,这个陈采奕原来是个年纪轻轻、二十出头的女子……
“曹大人应该只是一时心急,陈将军且放心,待慕浛找到便没事了。”吟儿从惊诧中回神,回答。
“倘若找不到,那曹玄是要定堡主性命了?这事情的责任怎能完全算到堡主头上,我宋家堡又岂是任人宰割之军?”陈采奕来势汹汹。
吟儿对短刀谷内的所有事拥有绝对说话权,此刻语气一硬,将她气势镇住:“都把话带回去给主帅:即使慕浛是最坏的结果,我也不会允许曹宋两家交恶,谁若启衅,以叛逆除。”
那陈采奕原本极是愤慨,听到这里,敛了怒色:“主母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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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暂时平息,目送曹宋双方陆续离开,吟儿重重一叹,转头看向徐辕:“诶,我话说得好听,但若真是最坏结果,辛苦的可是天骄。”
徐辕神色凝重:“一如曹玄担心,苏慕浛很可能是躲藏之际撞见了奸细,只怕就是那两个没逃离的主使。”
“那个害了子榆的罪犯,他原来一直藏在宋恒驻地,昨日他想去青枫浦夺下李先生的头颅,被主使四发现并制止……”吟儿顺着他的思路推。
徐辕点头:“苏慕浛不巧撞见,一不做二不休,他们将她绑住。”
“主使四,为何当晚没有逃得出去?他有足够理智,足够时间。”吟儿忽然摇头。
“他是主帅,势必殿后、清理、转移、销毁……他是有足够时间,却不是用来逃。”徐辕设身处地,短刀谷这么大的据点,哪个细作头目舍得直接扔弃。
“好吧……那么慕涵,是死是活?”青枫浦事件吟儿虽然处理了罪魁祸首,可血债还有另一责任方没有偿还。这个节骨眼上,她当然不希望死伤数字增长。
继续增长,只能说明梦魇还在持续,悲剧没有结束,短刀谷不曾彻底安宁。
“目前那罪犯很可能已经清醒、理智,不太可能再回事发之地、而只想要和他的上线一起离开短刀谷。”荀为帮他们分析,“然而盟主和天骄早已封锁谷口,他们最好的逃生方法,便在苏小姐身上。”
不再泄愤,而想逃离,所以,苏慕浛现在应该还活着。吟儿难免有一丝欣慰:“他们想以慕浛为人质,按理说此刻应该已经来胁迫我了?”
“那主使四应该深谙‘避其锋芒’,用慕浛来谈条件是最不得已的办法。”荀为摇头,“他们会像当日威逼范老那般,利用苏小姐掩护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正大光明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谷去。”
“事发已经这么久……”吟儿蹙眉,“看来要问昨夜各地的守卫,才能知悉慕浛的后续行踪。”
“那几个奸细若从宋恒驻地出谷,势必经过各大要道,实非易事。虽然这些日子兵马调动良多、守卫也不见得认识苏慕浛,但不可能对曹玄的令牌经过一无所知。”天骄说。
方向一旦找准,很快传来消息,昨天晚上,确实有个拿着曹玄令牌的少女驾车想要在长坪道西通行,但因为当地戒备森严并未给她通过,守卫对她说等他们通报曹玄再做定夺,一眨眼她却不见了,“偏是官军那边的令牌,我等不熟知,不敢擅自做主。”“那令牌确实属于官军,但那女子,不像苏小姐啊……”所以守卫们在曹玄询问单独一个苏慕浛时没有响应。
“乔装打扮过。”吟儿意识到这一点,“凶徒在车里。”
“在长坪道西便受挫,东出的可能性极小了。”徐辕道,吟儿同意:“不能往东,只能南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死亡之谷?”
死亡之谷,当年林阡就是靠它突破了苏降雪的想象、率领盟军进驻短刀谷,其中遍布机关陷阱、沼泽深渊、寒冰激流,堪称绝对死地,但若克服万难、渡过全境,那么首当其冲的景州殿、洛知焉根本不是林阡对手。
如今反向思考,对于凶徒们来说,南下比东出要突破的人为阻障要小得多,至于进入死亡之谷以后如何渡过天然屏障,他们或许也是走一步算一步——虽然不像林阡洞悉死亡之谷全局,但毕竟当年的银月就扎根于死亡之谷,对于当中一些地段,控弦庄很可能熟知。
“时隔一夜,恐怕现已就在死亡之谷,苏小姐完全失去了掩护之用,对他们来说只能是有备无患。一旦他们侥幸走出,苏小姐将会立刻丧命;如果他们走不出去,时间一长,失去理智,苏小姐怕也等不到做人质的时候。”荀为面露忧色。
“不能等。”吟儿知道主使四可能还能控制情绪,另一个的狗急跳墙她已经领教过。
曹玄闻讯当即赶赴,将死亡之谷周边全然戒严,首先号令民众转移、继而封锁所有出入口,也因为看在吟儿和徐辕的面子,允许宋恒率人前往其间。此举周全而大度,才是吟儿熟知的那个曹玄,不过经过这件事她隐隐觉得:苏慕浛是曹玄的软肋。
官军义军知情者都请缨前往剿匪,天骄一一给他们降温,左右拍着李贵李好义的肩膀说:“一旦确定奸细就在其间,立即部署合力攻破,众位稍安勿躁。”言下之意,毕竟奸细们也可能是声东击西。
终于将众人劝服,徐辕才刚回身,忽而眼前一黑,吟儿察觉而扶住,惊问:“天骄,怎么?!”
“没什么,几日没有睡好,昨天好不容易睡了,梦境却有些惊魂,所以,又没睡好。”徐辕半开玩笑,示意无碍。
“是什么噩梦,能让天骄都惊魂……”她半信半疑,有点纳闷。
“好像是,关于阵法的梦吧……我隐约梦到了预感不好的八个字,似乎是某种提示,一时匆忙,记得模糊。”他定神细想,缓缓念起,一字一顿,“天选之人……”
吟儿一怔,还未回神,身后传来另四个字。
“染血阵门?”寒泽叶压低的声音在吟儿耳畔响起,吟儿蓦地懂了,那是关于江山刀剑缘的谶语。
“昨晚我也梦见了相似的八个字……大约是说,掀天匿地阵就快开启了,但在那之前,需有一个不在风烟境中的人,是天选之人,染血于阵法之门,以之为祭,将阵开启。”寒泽叶继续说。
“阵门何在?那人是谁?血染,又是何意?”一滴血和全身的血不可同日而语,她可不想再有任何无辜遭殃。
“不明确……也制止不了。”寒泽叶看透地说,她望着他邪气的眼眸,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寒将军何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吟儿知道寒泽叶不会因为个梦境就来找自己,洗耳恭听以为是正事。
寒泽叶却破天荒地在屏退左右之后,央求了她一件私事:“还请主母帮助兰山,突破曹玄阻碍,回到宋恒身边。”
“什……什么?”吟儿先哑然,后咋舌,瞬间脑子里闪过无穷片段,包括她所脑补的兰山慕浛争夫事件,以及这几天她见到的欲言又止略带忧伤的兰山,原来是这样吗,兰山不辞辛苦出谷相迎,是为了求自己帮她这个忙?然而,曹玄当真爱女心切到这个地步,竟在这段三角关系里不择手段?
“不错,曹玄在被调查之前就已经动用私权,不准兰山再踏进宋恒驻地半步,调查之后也没有例外教人看着兰山。我怕曹玄暗杀,便将兰山一直放在我的管辖。”寒泽叶道。
“呃……寒将军想的有点多啊……”吟儿窘迫,心知曹玄不至于草菅人命。
“今日对死亡之谷的封锁,只因为宋恒在其中,他便顺带着又将兰山拦在外。可是,兰山听说宋恒情况极差,万分焦急,所以强行冲撞了他……自然也是无用,到此刻可能还在僵持。”寒泽叶理智地说,“我想最治本的方法,是请主母插手调解。”
“宋恒?情况极差?”天骄一愣,才想到这几天从未有闲暇顾及宋恒感受。
“难怪他被打都不还手……”吟儿意识到。
“据说宋恒脚受伤、走不动,身心俱疲,自暴自弃。所以兰山才更想去见他。”寒泽叶难掩痛惜,“兰山说,感情和人都已经很脆弱,都不能再放任不顾。”
“曹大人过分了。”吟儿听罢面色铁青,不想看到这种滥用职权的事继续发生,“你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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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当地,死亡之谷边缘,曹玄果然设阻禁止兰山进入,而兰山却不依不饶,一双眼眸满是坚定:“曹大人,今次不同以往,出了这么多事,宋将军一定很消极,需要有人陪着他!救他!”
她太了解宋恒,知道他心理脆弱,经不起半点挫折,经此巨变,只怕寻死的心都有。
“需要有人,未必是你。”曹玄阴冷地望着她,刀未出鞘,杀气凛冽。
寒泽叶虽然理智地离开,但留了几个麾下在此相护,然而毕竟身份悬殊,只能做到相护,无法与之对话。
“兰山姐姐,不给过就不给过,也罢,你就不要再找他了!他对不起你,令你伤心难过,难道你都忘了!”杨若熙一直拉着兰山往反向拖,见她执意,不惜怒骂,“贺兰山,你再去见他,再执迷不悟,便万分对不起子榆!”
提起子榆,才总算将兰山拖住,见兰山停下脚步,惊疑回望向她,杨若熙狠心哽咽继续:“子榆说过的,宋恒不是良配,没半分优点,不值得喜欢……”
兰山摇头,咬牙轻声,带着些伤感、和隐忍了多时的愤怒:“我偏喜欢。”这四个字不悔不怨,直将杨若熙惊得松开了手。
然而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