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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恨难当,痛苦不迭,他只知道他自己老了状态不佳,却不知风华正茂的儿媳也旧伤复发,这几个月来,竟忽略了她的感受,将她一个女人当成三个男人在用,本已被寒泽叶耗得差不多如何经得起林阡这般的恶鬼击杀。
失去楚风流的伤痛,远远比失去君附要强烈得多,完颜永琏收拾心情,听众人描述来龙去脉,方知楚风流临死前在意志、身体、感情上都饱受摧残,很有可能是因为自知命不久矣生无可恋,所以才在林阡面前选择了舍己救人。那些算计她的宵小,委实比林阡还要可恶:“她习惯了被伤害,你们就持续不断地伤害?凡阵前猜忌过她、中伤过她的,一律问责。”
那些人,他一概不想再用,虽然静宁、定西等地的精锐他暂时抽不动,但思及这些天来完颜匡用二十万人在围襄阳,胡沙虎对楚州一如既往久攻不下,完颜璟据说也身体复原了,他认为诸如封寒、和尚、孤夫人、轩辕九烨、薛焕这样的高手都可以接二连三地赶回西线帮他。
“今后,绝对不准再过问出身,否则欲来投降的宋人怎么办?”祸患更需从根源上堵,他知道楚风流对吴曦的拉拢突然绷断,河池的焚毁便如一段水平线上突兀升起的高峰,接下来对吴曦的策反竟只能放弃从前“轻缓、暗中”的上策,而改走“强硬、明朗”的中策,看似竟要铤而走险逼得吴曦公然降金了。无论如何,他应该将风流最后一战的失误降到最低。
日理万机的完颜永琏,完全想不到几天功夫又迎来另一个噩耗——“王爷,二王爷他,他……”遁入空门去了。他飞奔到那寺中,看到君随跪在佛前剃度诵经眼都不睁,他作为战场和武界的最强王者他竟也无能为力只能转身。
“世间总有一个半个情痴。”数月前,楚风流曾如是慨叹,仆散安德对楚风雪的殉情。谁想到发生到她的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德、君附、君随、君隐,全都是在他完颜永琏身边长大的男孩,
他从未想过这些孩子们全被濡染到他的痴情,却学不会他的半点坚硬,
一息之间,他竟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孩子,只剩下一个远在北疆的君剑。
是的,只剩一个了。
“林阡……”攥紧拳时,他已然为楚风流淡忘了暮烟,根本楚风流才是他的暮烟,他看着长大疼在膝下倾囊相授的暮烟,分明在她七岁那年他就已经找到了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她才是小牛犊!此刻他不仅恨林阡也恨凤箫吟,恨那对夫妇一个天诛地灭一个天打雷劈,彻骨之恨。尤其是听到楚风流的明志,她要做他的亲生女儿之后——“风流,父亲会为你报仇,那些害死你的人,没有一个逃得过。”
第1479章 功成谢人间;从此一投钓()
楚风流之死,金军痛,宋军快,但要问对谁影响最大,答案却是个非金非宋的杂碎:吴曦。
下令焚烧河池指挥部后,吴曦率众一路南逃,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瞻前顾后,问最多的三句话就是“义军可追过来了?”“金军可打进来了?”“可有对我不利的舆论出来了?”东躲西藏,水深火热,乍看这种流窜好像是打不过金军,实质居然是在防自己人追杀,却还放不下蜀川名流对他的评价……
由于近来活跃在他身边的金人们大多都人微言轻,吴曦不知道楚风流死后到底谁来接管他,难以预料他和部将们会不会被中途抛弃,所以金军军心紊乱的那两日他也觉得失了主心骨一样,当真有忐忑不安、走投无路、七上八下的感觉。并非没有考虑过对林阡认怂、回兴州认错,但遭到吴晛等人的强烈反对后,吴曦又匆匆慌慌打消此念。
唯能叹楚风流误我!她垂死挣扎之际,发的是什么狗屁烽火令!
流亡路上他一晚连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梦是凤箫吟惜音剑架在他脖子上愤怒咆哮要取他狗命,第二个梦是楚风流青溟剑架在他脖子上低声冷厉喝斥他别动,两个梦里那两个可怕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不由分说严词厉色,吓得他每次醒来一摸脖子都是大汗淋漓且难以转动。
第三个梦,才稍微有些慰藉,幻雾之中,梓潼神高高坐在堂上,吴曦穿着赭衣向尊神拜谒后,将叛宋降金的打算和担忧一起告诉尊神,请求尊神指点迷津,到底信徒该怎么做?还有,信徒的寿命会多长?梓潼神却没有回答其它,只对他说了一句:“蜀土已交付安丙矣。”
吴曦醒后,先还迷惘这句话什么意思,忽然眼前一亮,“安丙?”不就是自己帐下负责后勤供应的随军转运使吗?此人在救灾赈济方面颇有建树,吴曦父子对他印象都很不错,所以这些年一直在提拔他,对他也算有知遇之恩。
“梓潼神都说川蜀交给堂兄的下属了,这不就是说……”吴晛喜不自禁。
吴曦亦面露喜色:“重用此人,大事必成……”
梓潼神在南宋被视为保佑功名顺利之神祇,故而吴曦深信不疑不再煎熬,到达鱼关之后,便秘密召集吴晛、俆景望、米修之等心腹以及安丙商讨,最终一致决定,与南宋彻底撕破脸,尽快公开依附金朝——
不再对宋有归心,一则吴曦知道林阡真的为了寒泽叶丧心病狂,竟连关系暧昧的楚风流都亲手杀了,他吴曦本来就和凤箫吟不睦,千万不要做下一个;二则吴曦怕韩侂胄处罚,毕竟他有过可能与金军暗通款曲的案底,可别步了郭杲的后尘史官们也只敢轻描淡写一句“卒于兴州”,退一步说他也是腊月初四成县之战焚烧城池的败军之将,宋廷对江淮战场的哪个败军之将处置轻了?
尽快公开降金,是因为他不想再惶惶不可终日。这些天他通敌卖国并非没怕过:万一最后金军过河拆桥失信于他怎么办?他可不想他费尽心机却给他人做嫁衣自己什么也落不着。一直想问楚风流他什么时候可以不必再暗着来,碍于她的不怒而威所以才没敢问,如今楚风流刚死金军迫切需要他合作,他也发现即使他焚了河池,民众也没怎么样,普遍消息闭塞……那还不如趁早明目张胆地割据四川自立,和金军光明正大地交往,而且还可以让金军名正言顺地派遣高手来保护他这个自己人。
这次秘密会议的决策几乎全体通过,吴曦意欲得到完颜璟公开册立“蜀王”,并对安丙说“会任命安大人为丞相。”安丙推脱再三:“在下何德何能……”最终却还是半推半就。
吴曦又命与会者各自招集可用之材,加以厚赏,收买人心,迅速发展护卫的同时,压制对自己的不利舆论。
另一厢,吴曦还派遣姚淮源与吴端同行,乔装前往金营奉表投降。安丙见到吴端出现,十分诧异:“此人先前,不是被杖毙了?原来没有吗?”
很多人亲眼看见,先前吴曦为表对宋廷忠心,在程松等人的面前亲手杖毙了完颜纲从静宁找来诱降他的族人吴端,原来,杖毙的“吴端”是假的……
“不错,在那之后,我便将吴端藏匿在府中保护了起来。”吴曦点头回答安丙。
“若非他作为一个‘死者’在府中藏匿,又怎会无意中撞见曹玄偷看堂兄信件……”吴晛还想再说,吴曦脸色遽然大变:“别再提那小人!”
安丙一愣:“曹大人……”小人?如果没记错的话,曹大人是吴都统最信任的麾下啊……可是细细算来,确实好像很久都没在吴都统身边见到他了。
偷看信件?莫不是说,曹大人根本就是旁人安插在吴都统身边的间谍?!
安丙心一颤:该不会是……盟王……
久居川蜀,安丙怎可能不知道,盟王(和谐)林阡是终结短刀谷曹范苏顾的人物,曹玄是那四人之中唯一的幸存者,表面看来,怎么也要依附郭杲或后来的吴曦制衡林阡才对,可是乱世间多少事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过,谁又能说曹玄如果真做了当间谍的选择正确与否?
“吴都统这一番乱来,也不知盟王在前线打得可吃力。”为人深沉的安丙,在心里其实暗暗有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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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陇南前线,金军动荡而不可触的这两日,宋军得到了充实的休整和扩张,但当完颜永琏深陷白发人送黑发人阴影中时,林阡本人自然也休想有好日子过,诛心言论由着曹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多都在指责林阡为了胜仗不择手段,对一个病入膏肓的妇人恶意抹黑和痛下杀手,天花乱坠好像楚风流手无缚鸡之力一般。
楚风流的最后一计确实有她的狠辣,林阡如果信她病重那他就会败在“实而虚之”,如果不信她病重他就注定失在“顾此失彼”,他选择了后者所以临阵失去了剿杀术虎高琪和罗洌这些其实也不差的金军将才的最佳机会。此外楚风流之所以选择被他杀害而不是别人,虽是她自己想认罪和赎罪,却也向他宣告了她坚持立场要以金融宋,她是想最大程度地给金军怒气和斗志,从而让那些在她死后群龙无首的麾下能够自保、顽强地一直撑到曹王来陇南帮他们重整旗鼓。
本来就已经够高明了,经过曹王那么一修饰,“楚风流被林阡杀死”就更加后劲十足,其一,林阡原来杀了个无用之人,宋军再也不会像先前那般,觉得这样的报仇雪恨很兴奋,其二,金军进一步被调动了火气和提升了士气,其三,吴曦看林阡连病妇都杀哪敢归顺他,其四,无论江湖或沙场,林阡之名尽皆受损,换往常他可能不在乎,如今的他,心态本来就不好,战场压力空前大,恶名的散播会对战局造成不利他自己也见过也害怕,越害怕越容易介怀,越介怀就越得掩饰,越掩饰就越要忍受和自行消化,恶性循环,完颜永琏等着看他崩看他炸。
临喜说得对,不能任凭他成为第二个我;景山说得对,不能因为怕他成为第二个渊声而放过一次又一次战机。赶紧地,趁他病,要他命。走火入魔骗多了,是时候该让他成真了。
为了给林阡拖足后腿,完颜永琏责令完颜纲“务必在林阡之前找到吴曦,接触并保护”,完颜纲便将此事下达给了刚到川蜀扎根的鸑宦觥M冢暄沼犁龀锘咏舳源ㄊ竦墓ナ疲凹热宦つ弦淮茏瑁环链哟笊⒐赝黄啤!
正如罗洌对他分析的那样:“我军西线总共五路,完颜纲、完颜璘、石抹仲温与末将都受阻,那便只能靠从陈仓出兵的右监军完颜充,来攻克程松背后的厉风行、杨致诚、许从容等人。”楚风流死后,罗洌一改以往的优柔寡断,即使在曹王面前也敢果断地道出想法。
果然是风流最厉害的徒弟,如果风流在此,也会这么决断吧……
程松背后?不,“是程松的刀下。”完颜永琏纠正他,仿如就在纠正楚风流一样,笑了笑,他看得清清楚楚,程松虽然和吴曦不睦但是个怂包,不战而逃或见死不救一样都是把盟友架在火上烤。
“末将会尽全力,在完颜充总攻前抓住灭魂。”罗洌明明虚心受教也令行禁止,却好像性情大变脸上没带一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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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阡这几日想找到的人实在不少,比如潜伏在他身边的鸑热绶偕樟撕映睾缶鸵恢弊ㄗ⒂诙闼奈怅兀热缭诖筇队位魇笔ё俚奈饷跋壤辖热绶汲潜芎缶拖侣洳幻鞯某虏赊龋热缭斫急ぶ浇崾笫链蠛5牟苄漳經俊
这天,终于有人领着个蓬头垢面九死一生的女子找到主力,据说是从北天水流亡到这西和境内寻夫宋恒的,焦头烂额了数日的宋恒大喜过望赶紧来迎,却没想到遥遥相望泪光点点的不是陈采奕而是苏慕浛……
“慕浛,怎么是你……”宋恒乍喜乍悲,却又觉得不完全悲伤,至少自己人多活下来一个,赶紧上前,挤出个微笑来平静相询,“发生什么事了?”正考虑带她去见主公说明情况,苏慕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夫君,义父他……”
苏慕浛本就心智不全,看来颠沛流离了多日,被带到林阡身边后,便连话都说也不利索。不过众人东拼西凑了半晌,又迎到另一个幸存者的归营,才终于意识到了十一月底皂郊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曹玄不肯对孤军奋战的聂梓岚给予支援,果然廿三那晚他对战局的指挥遭到了吴曦的掣肘——
“此间这般多的难民涌入,你若去天靖山支援,置都统他性命于何处!”徐景望急急按住曹玄手,往常他不敢这般对曹玄说话。
“唇亡齿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