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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混帐东西!还是个男人吗!”郢王目中赤红,强忍眼泪,指着雨祈对小豫王怒骂,“你明知雨祈伤口愈合困难、不能受哪怕半点伤!”黄明哲亦攥紧断絮剑,不能自控地冲上前“你这纨绔子弟,说什么建功立业,却其实只知添乱!”
“不是,伯伯,真的不是!不是啊!这是梦,是梦!我要醒!”小豫王发现这一幕和自己噩梦中一模一样,能救自己的全都成仇,忽然不知是梦是真,猛摇着头一片凌乱。
“郢王息怒……”段亦心好不容易冲出封锁、及时拦住莫非的断絮剑,但又因为他是林阡麾下而不能下杀手,于是只能与莫非僵持。这个间隙,她回忆起天靖山她在千疮百孔的战地找到小豫王时他正痛哭流涕的样子,可后来他却从未对她说过半句他害了雨祈之类的话,然而眼前这情景他基本上已经承认了他的见死不救……是吗,是这样吗,不敢担责,选择隐瞒,说谎掩盖,所以,他是那时候开始蜕变的?段亦心忽然也记起,刚刚小豫王情急拉住别人来给他自己挡锤,这表现和龌龊的卿未晚有什么两样?!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伯伯,明哲,你们信我,信我啊!我和雨祈姐玩得那样好,怎可能亲手将她推下去……雨祈姐,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小豫王眼见着最后一块浮木都在下沉,精神错乱,眼神一恶,一把拉过原本他想道歉的雨祈,抽出一旁某个郢王府死忠尸体上的刀,猛然架在雨祈的脖颈将她劫持“全都别过来!”压力泰山压顶,他疯癫的行为已经不受大脑控制。
对于战狼和完颜瞻来说,“齐良臣之死”的私仇并不是杀小豫王的好理由,只能离间段亦心而已;眼下,好理由却不请自来,“小豫王精神失常,丧心病狂劫持雨祈公主”……
“放了雨祈!”郢王、莫非、雪舞同时大喊,雨祈是对他们都不可或缺的亲人,所以就算郢王前途未卜、莫非身世浮沉、雪舞伤势堪忧,都来不及先过问自己。
这时候,离得稍远、还在解决围攻的林阡忽然发现,当郢王府和曹王府都对小豫王剑拔弩张,完颜匡的人竟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过来护卫小豫王,为什么!?
“明哲,姐姐,父王!救我!”雨祈神智一向不清不楚,却在这紧要关头连贯喊出他们三个的称谓,此情此境,就像已经正常了一样,不管怎样,他们都不能失去她……
不知是雨祈太害怕、还是小豫王太激动、抑或是刀锋太锐利,说话间雨祈的脖颈间便已平添一丝血痕,莫非情之所至忍不住大喊“完颜按带你醒醒,放了她!再这样她会没命!”
“我没杀她!没有见死不救!”小豫王疯了一样地乱吼乱叫,雨祈很快就血如泉涌而他却不管不顾,倒像是把天靖山的见死不救重演了一遍。
“小王爷,醒醒!你忘了你片刻前对我说过,你答应我‘手上绝不沾无辜的血’?!”段亦心为了救雨祈的命和小豫王的路,毫不犹豫上前谈判,但看到小豫王无药可救的样子,她也眸子一暗,心如死灰。
“你信了吗,五妹!大哥就是他杀的!”高风雷的重锤即刻压来。
“所以呢?为了给大哥报仇你一定要他拿命偿还?!”段亦心泪流,虽然早已动了放弃他的心,仍觉得他罪不至死,未必没救,所以冒着生命危险挡在高风雷的锤下,同时还在对身后的小豫王苦劝“按带,放了雨祈,只要你放她,所有的罪段姑姑和你一起承担!”
斜路里却蓦地杀进一把剑,快得不可思议,角度无比刁钻——那锋芒泛着血狼的光影,纵使林阡在侧,仓促间也只能截下八成功力,其余人根本没有一个来得及格挡,另外两成气力,直冲着影响曹王府杀小豫王的段亦心冲灌——那锋芒,正是属于战狼。
说时迟那时快,小豫王就在那时觉醒,回忆起雨祈和自己嬉笑打闹,回忆起多年来段亦心和自己相依为命,目中赤红全消,脸上戾气顿散,扔开雨祈大步冲到段亦心的背后,抱住她的同时转过身来扛下战狼的致命一击!
“小王爷!”“雨祈!”段亦心和郢王分别抱起同样鲜血淋漓的最在意的人。
“真好,真好,姑姑即使对我失望,还是为了救我不顾一切,姑姑和齐大人一样,其实从来没有变……”小豫王醒时正是回光返照时,在段亦心的怀中一口气说了许多,段亦心按住他伤口,鲜血却堵之不住,忍不住泪湿前襟“小王爷,撑住,别死!”高风雷却噙着心愿得偿的泪笑起来“大哥,二哥,你们总算可以瞑目,哈哈哈哈!”
阵前这一哭一笑,令上前给小豫王看伤的林阡心中一震豫王府前五,命途竟全然不同……
“齐大人以为,完颜匡可以托付,所以给我指点了这条与他合作的路,谁知,这完颜匡不是东西,他说给我的护卫,此刻全都临阵脱逃……齐大人临死前说的话,只有一句是对的,除了姑姑之外,别信任何人,齐大人他,叫我等你……”小豫王内脏破裂很快就不行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姑姑,这些天来,我做过很多美梦,也做过很多噩梦,无论哪个梦里,段姑姑都护着我……”
他确实做过很多梦,每个梦里段亦心不是紧紧拦在他面前与各色各样的高手打,就是强忍着被小人羞辱的怒气回头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而每个梦里他也对段亦心极尽关切,为了她,一向忍气吞声的他可以正面吼任何人,甚至作为一个男人去帮她遮风挡雨。梦?梦好像就是现实啊,“我真傻,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劝回姑姑呢……姑姑说什么,我听就是了……”瞳孔渐渐放大,段姑姑,你可算还是回来了我身边,不过,我没武功,不能保护你,所以,“你,和林阡,要好好的啊……”话未说完,他便断气。“小王爷!”段亦心难以置信亦难堪承受,眼前一黑抱着他尸身跪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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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祈,醒醒啊雨祈……”漫长的煎熬里,她忽然听见身后不远传来熟悉的有关失去的哭泣,穿透兵戈声到达她的耳膜、内心。
雨祈失血过多,已然深度昏迷。
段亦心陡然想到了什么,从血迹斑斑的衣袖里摸出那朵在邓唐之战害她与小豫王生离的奇花,步履蹒跚地走到郢王等人的面前“这奇花,据说可以救失血过多之人,是我在邓唐冒险采的。公主两次失血都是因为小王爷,我这便替他还了这笔债。”她希望郢王府能够对小豫王既往不咎。
“当真!?”郢王抱住雨祈泪眼模糊,闻言之时悲喜交加,与莫非、雪舞不约而同。然而就在那时,强撑着身体的雪舞摇摇欲倒,莫非发现异样将她扶稳,蓦地发现她右腹的血一直就没止住,越来越多已经染红了衣衫“雪舞……”
“夫人失血过多,怕是……不行了!”羌王所带的军医赶紧上来看雪舞,羌王本人也紧随其后,面中难掩关切和担忧。
“雪舞!”郢王接过那朵奇花来不及喜,就意识到一朵只能救一个人,天意,竟教他的双胞胎女儿同时生死攸关。
“父王,给雨祈……”雪舞拒绝羌王抱她,一双眼炽热地望着莫非,“雨祈她,比我幸运,可嫁给莫将军……我……”莫非望着这和雨祈同样的容貌、同样的深情,却想起当初她曾救他而他却是细作要利用她,突然间悲从中来,在羌王的怒视下毫不迟疑地抱紧了她“对不起,雪舞!对不起!”
“好……”雪舞原还笑靥如花,突然满头虚汗呼吸急促,“我能死在莫将军怀中,这一生,便也足够了……”“不要,雪舞!父王有药,可以救你!”郢王眼睁睁望着雪舞阖上双眼,惨呼一声,竟差点忘记给雨祈用药。
“父王……赶紧给雨祈……救命。”莫非强忍哀恸,不想再失去第三个人。
“什么父王!你是莫非,不是明哲!不准碰雪舞!”郢王一边赶紧回头救雨祈,一边抹泪痛苦地对莫非怒喝。战狼这一连串神出鬼没的残酷剿杀,竟令他不敢步小豫王的后尘公然反对曹王——本来,他反咬曹王并没有什么实质证据、对曹王构不成威胁、曹王用不着行凶、行凶反而对曹王不利,可是现在林阡出现在这里,曹王府的人完全可以说郢王不幸死在了静宁会战……所以郢王心里百转千回后想彻了今次遇刺的幕后黑手搞不好还是战狼!还是曹王!
形势比人强,为今之计,他若想活命和将来卧薪尝胆,竟只能在阵前被迫顺着战狼的指证,把毒害圣上、邓唐内斗和今日遇刺全都推给林阡和林阡的人。至于日后他活着走到圣上的面前了,战狼的眼线如果还无处不在,他能否反咬曹王就只能看常牵念的本事了……
心里咯噔一声,可是常大人他,到现在还神游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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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刺客已一战全灭,完颜匡的人则退到一边作壁上观,林阡的人也寡不敌众被压制到柏树林一隅。郢王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可能连常牵念都指望不上,今日就会和雪舞一起死在这里……忐忑不安,只能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牵念……”
然而人群中忽然走出个人来,林阡看到他时才知,想要调动他一举一动很容易,但每时每刻都牵着他鼻子走太难——完颜永琏,他的出现告诉林阡,林阡的来意他清清楚楚。
林阡什么来意?原本是收到细作有关郢王曹王内斗的情报、领着秦州兵马要来趁人之危渔翁得利、把第四场静宁会战抢在秦州速战速决,谁想极速靠近时意外得知细作暴露?当即决定改变策略、由他林阡率先潜入、边救自己人边见机行事……谁料这些变化和计算,全都在战狼的原定计划内!可想而知,完颜永琏也清楚林阡一定会来而且是分批来,于是完颜永琏就利用战狼把林阡等重要战将的注意力吸引在这里、吸引向这里,却在调虎离山的同时立即在外围着手安排起第四场静宁会战……
好一个曹王,借“林阡想趁人之危”的心理来诱惑林阡,却趁机对静宁的林匪趁人之危!林阡此时恍然,才知失了先机,慢了战狼和完颜永琏这对搭档数步。这,大概就是他们利用海上升明月对自己的反间之计和声东击西!慢了几步?如果说战狼一早就策划了这场遇刺,那林阡输了他两步,他可怕;如果他是临时知道郢王遇刺而立刻设局,则林阡输了他一步,可是他出谋速度如此之快,他更可怕!有他辅佐,完颜永琏轻轻松松锁定静宁大局——当曹王府的人在这里拖延住林阡的主力战将,第四次静宁会战将会不声不响由金军发起并且在秦州打完!
林阡越想下去越顿悟是的,战狼原来是借他身边的内鬼用情报把盟军往这里引的,不同之处在二曹王引的用意是大局,战狼引的用意在人心;曹王只知有内鬼,不敢怀疑黄鹤去,战狼也知有内鬼,却宁可认定黄鹤去有异心,所以潜意识里一直就在筹谋着把所有王府的仇恨都对着宋军顺水推舟,林阡一来就水到渠成。可是,即使到这时林阡知道自己又成了金军内斗的替罪羔羊,都还没意识到战狼利用反间计凝合各大王府金军军心的同时,还对宋军的“红袄寨”有个离间!
而战狼事先算过,林阡唯一可能出乎他意料的地方是郢王遇刺的策划者根本就是林阡,因而林阡比曹王更早就在静宁棋盘上下棋。这就是战狼在看见林阡到场的第一刻需要甄别的,林阡把这里当成沙场还是江湖。看到林阡只带寥寥数人便确定了,林阡分批潜入只是不愿麾下冒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主动设计行刺郢王来获利。可是,这样的人,战狼就好对付得多了林阡你输了,你比我慢。
神速决断和行动,来的路上,战狼只以一次飞鸽传书和王爷短促交流,擅长抓住战机的曹王,胸有全局眼观八方的曹王,用不着他多说就能与他心有灵犀却谋全局。
此值盟军危急关头,林阡既已顿悟了大半,怎可能让大家为了救他接二连三朝这陷阱里填?虽迟了几步,还是当即发送信弹、要邻近的海上升明月通知外围秦州军、静宁军都别再顾他,别再管这里的江湖纷扰,“亡羊补牢,一切以静宁防御为上”!完颜永琏的手笔显然比战狼大,要对他林阡擒贼先擒王,趁林阡的麾下群龙无首和关心则乱,对他们围点打援或分割包围!那之中,包括了秦州郝定石硅的兵马、以及静宁的孙寄啸赫品章等部,他们要对付的,是蒲察秉铉、移剌蒲阿、琵琶魑魅魍魉戥戮戕截、以及曹王从凤州和川蜀调出的所有主力。
原本宋军不该重蹈邓唐覆辙、过分地关心金军内斗而被完颜永琏和战狼借力反打。却可惜,还是因为林阡的决策失误,令宋军本来稳扎稳打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