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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魏衾十八岁的生辰。再过几日,便是吟儿十八岁的生辰啊。吟儿她,真的只够在这世上存活这么短吗?没有流露地,他点头说可以。
但流露得再浅,深情还是深情。
海逐浪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林阡孤寂的侧脸,他知道,新的人新的事,和阡的从前永远无法融合,除非,除非盟主复活。
魏衾正要离开,忽然转过头来,欲言又止,最终出口:“你、真的……是林阡?”
“确是林阡。”
“和传说中,真的有些不一样。”魏衾凝神打量着他,敛眉,“他们都讲,林阡是饮恨刀寄身的魔,天生奇貌,刀枪不入,怎么说,也要有海逐浪祝孟尝风鸣涧三个人那么剽悍。”转头看了海逐浪一眼再回过来看林阡,魏衾还是难以将他跟传说联系,所以一直未展眉。
海逐浪听到这姑娘的话不禁笑出声来,林阡也微笑:“当年我的父亲,也并没有天生奇貌。”只此一句,攻破谣言。
魏衾一怔点头,却压低声音,继续问:“那……六月的时候,我见过的人,也是你吗?”
见他正色点头,魏衾仍半信半疑,轻轻摇头:“竟和当时,有些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当时他隐姓埋名,如今他手握大局。
曹范苏顾一直在疑惑他的不战而胜,猜测背后究竟有怎样的阴谋或玄机。但其实这背后没有阴谋没有玄机,只有先行一步的前瞻罢了。
将时间的轴拨回这一年的六月初。
阡之所以一定要离开川东,除了那句“若林阡退能止战,则林阡退”之外,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是这个原因,才促使他决定带吟儿先去川北——
柳路石陈四个元老级的人物,从他们到来之初直到最终他离开,都一直在不断地与他意见分歧。对于楚风liu出现在他身边,陈静觉得是美人计,石中庸觉得是苦肉计,柳五津怕楚风liu挑拨离间,路政却一心悬在短刀谷内的寒泽叶叛乱上,此为大乱之始;其后,对于越野山寨的形势严峻,陈静认为牺牲越野没关系,石中庸觉得越野山寨情报有假,柳五津是因为不自信还能留住他而忐忑,路政则又因为林陌和曹范苏顾走得很近而惶惶不安……同一时间,同一事件,四个人虽然同一立场,却完完全全是因为不同的原因。再加天骄对吟儿的杀机一掺和,不形势大乱才怪。
但归根结底,为什么元老会不信任他林阡?试想当时的他,其实已经一统武林,短刀谷外的天下,要不服从他,要不敬畏他,要不就是他的朋友,要不就是他的拥趸。凭何这些短刀谷内的元老们,筛选出了他却反而怀疑他?
关系断裂的那天清晨吟儿问:“四位前辈,又是因何不肯像我抗金联盟一样相信他?是因为他年纪太轻你们就不敢了?可是盟军一路过来的辉煌,是你们看在眼里的啊……”其实吟儿说得未尝没有道理,是因为他年纪太轻他们就不敢了。
但说得也未必全对,因为就算他林阡三十岁了四十岁了,也还是一样要引起这些元老的怀疑。
一切都只因为,他虽是林家军的新主,却在得到这地位的时候还不曾真正意义上地去过短刀谷、认识短刀谷、了解短刀谷,对于短刀谷来说,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世间最艰难的事,必是先居其位而后谋威信——而这,就是他夺短刀谷和夺谷外天下的根本不同!
那林家军中,究竟有几个人,实实在在是追随他林阡而不是因为他是林楚江的儿子或因为天骄在拥护他?那么,阡和他们的敌对,实在不止川北之战这么简单,而更该延伸到未来阡统治林家军的这个层面上。毕竟,比石中庸陈静更倚老卖老的短刀谷比比皆是,他们对天骄,对寒泽叶,甚至对林陌,都比对阡更熟悉,甚至更支持……
所以林阡带吟儿离开川东立即就选择北上去短刀谷,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既然元老不认同,那便去攻占元老。”不止柳路石陈这样的是元老,所有早于他林阡入谷的都是!
世人九月末才起始的仗,他在六月就已经开始打。只是那场无战场的仗,才是林阡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场,他的敌人,是他以外的一切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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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要攻占一个如大师兄许从容那样敦厚的元老并不算太艰难,加之他从前就与许从容有过接触、深知许从容足够取信,是以第一个要拿下的就是许从容。既要进入短刀谷刺探军情,当然需要有一个人作为内应,帮他一起先摸清形势、洞悉对手的轻重缓急,所以,他和吟儿进入短刀谷之后,立即就去与许从容联系,并且由始至终,都只和许从容一个人透露过他来到川北的真正用意。
许从容欣然赞同林阡的计划和想法,当即就寻了间屋子来给阡和吟儿暂住,刚到川北的前几日,阡和吟儿还在偌大一个短刀谷里毫无头绪地转,吟儿总叹短刀谷杀机太重到处都令人有心惊胆战之寒意,也叹这边的路蜿蜒曲折为何怎么走都走不完,每当那时,他都握住吟儿的手笑着对她说,寒得心惊胆战那就用我的手取暖,怎么走都走不完那就走不完好了有我在还怕寂寞吗。说的时候虽然油腔滑调了点,可是吟儿听了开心所以也笑了。
这看似毫无目的地闲逛,其实却是靠所见所闻,去对军队的中下层开始了解,从中下层切入,才可以更全面地去认识这个陌生的地方。当然,对林家军的叫“了解”,对曹范苏顾和中立势力,还是应该叫“窥探”了。
而闲暇时候,吟儿和阡也会由许从容带着去侧面接近那些高手名流,譬如说当时还在谷内的郭子建、辜听桐等人。他记得他和吟儿乔装打扮后临溪照镜,他看着吟儿的倒影呵呵地笑,说她扮成男装倒还算一表人才,可就是个子矮了点,她被戳中痛处大怒着立即给他梳了个女子的发髻。他一照,吓了一跳。吟儿笑盈盈地说:“照妖镜啊!照出了林阡的本质。”
“胡闹!拆了它!”他立即说。
“不拆!”
“拆了它!我们要装成侍卫!”
吟儿惋惜地看着他:“不拆,我给自己梳都梳不到这么好,好容易挽上的,怎可以白费……你就装成个小婢女,端茶递水不好吗?”
“再不拆我打你了啊!”阡又好气又好笑。
“不该说‘我’,应该说,‘奴家’……”吟儿凑近他耳边,笑着立即就跑开了。
对,关于川北的回忆里,有吟儿……
第496章 忘中犹记(2)()
几天之后,当吟儿终于可以记清很多林家军的人名和武功,林阡对于谷内的对手也大致分出了个轻重缓急。说来也奇,吟儿能说出每一个未来麾下的名字、形容出他们的长相、甚至演出他们的武功来,如此记性,林阡望尘莫及;但林阡能把曹范苏顾抽丝剥茧地分析出孰强孰弱、把魏紫镝从中立势力中一眼就剔出来列为居心叵测、甚至把曹范苏顾麾下可能会乱的小势力都谋算在内一一排序,如此洞察,吟儿也绝对不可能奢求。
摸清了形势心里有了数之后,林阡和吟儿也就不再一起行动。吟儿依旧留在林家军中许从容身边,而林阡则混入了魏紫镝的军营任职。这也是钻了义军募兵多多益善的空子,相比官军之外,义军的募兵,的确少了太多的约束和限制,即便就是这位并不简单的魏紫镝麾下,又有谁会细细过问一个小兵卒的底细,看他武艺过人,几乎立即就让他混了进去。
林阡当夜偷偷跑出来见吟儿和许从容的时候,不无顾虑地说,如此一来短刀谷混入的奸细必然不少,其中一定不乏金人。吟儿笑着说,庸人自扰,偌大一个南宋,窝藏的金人奸细也很多啊。阡一想也是,不过这种制度还是要改。阡说的时候俨然一副统治者的气势,许从容看见的时候不无放心和折服。
回想起来也煞是好笑,曹范苏顾的奸细疯狂搅乱川东的整个六月,有谁想到他们拼力阻拦归程的人正巧就在他们的地盘,也一样是在当奸细?不过,此奸细非彼奸细,当那些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时候,他却是为了在川北之战之前,消解所有可能会因战争延伸的战争,因祸患滋长的祸患!
之所以要选择魏紫镝处参军,一是看出此人并非池中物,阡必须尽快熟知他军中形势,伺机进一步刺探他军情,监视他;二是借助中立势力,能够更方便地接近曹范苏顾和其余的中立势力,三——
川北之战若开始,魏紫镝定然是最不安的因素之一。一旦苏降雪与他林阡敌对,以魏紫镝的实力雄厚,必当第一个掀起川北之“战”后的川北之“乱”!所以,魏紫镝此人,一定要想办法将他的战火压制在最早。那么阡就必须把目标锁定在他。
但是办法它不是说来就来的,当时阡并不能想到如何压制魏紫镝的战火,所以就只能跟他耗上了。
吟儿知道他要长时间地呆在魏紫镝帐下难免觉得冷清又想念他,可是为了不破坏他的筹划就只能暂忍相思,每天唯有在夜深人静才能在偏僻一隅与他相见,时间还不能过长。好在过了几天吟儿心血来潮说要帮许从容去化解一桩近十年的私人恩怨,日理万机得很也没有多想念他。那个冷血的吟儿,有好几天都没去约定的地点见他,他甚是不放心,还是见缝插针去见了一次许从容,才了解到吟儿要消除的矛盾来自于萧溪睿和谢云逸。
萧谢两家世代交好,萧溪睿只有一个宝贝儿子萧瑾,从小备受疼爱,自身倒也争气,二十出头就一身武艺还仪表堂堂,正要迎娶谢家女儿谢云珊,然而就在婚礼前夕谢云珊忽然无缘无故退婚,萧瑾自然纳闷,去找谢云珊理论了数次,奈何次次都以争执告终,旁人远远见到一对恋人吵架,哪里会想到去管他们吵些什么。孰料就在某夜,被人发现谢云珊身中多刀弃尸荒野,不仅死状惨不忍睹,竟还赤身**明显曾遭玷污。
可想而知众人第一个想到要问的人是萧瑾,是问,不是问罪。然而据称萧瑾那日满身鲜血一脸惊慌地回到萧家,什么话都没说就把自己困在屋内,着实可疑。谢云逸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死这么惨当然要讨个公道,看萧瑾如此可疑即刻要来拿人,遭遇萧家的剑拔弩张。萧溪睿虽然理亏,却说什么都不肯把已经近乎疯癫的儿子交给别人当犯人。
萧谢二人的案子,自然去了石中庸的手里,涉及林家军中两大家族石中庸不敢怠慢,却因没有真凭实据根本无法权衡,事发不久曾经传出此事与塑影门陈安有莫大关系,但未及调查,那些声音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也就在此时,传出萧瑾的通敌疑案,证据确凿在短刀谷激起公愤,谁不想将杀死谢云珊的凶手凌迟?加之萧瑾到死都颓废萎靡双眼无光不曾为他自己辩护过一句。石中庸手里,就无端端出现了一个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不公允……
由于萧溪睿坚决相信儿子无辜,而谢云逸则心痛妹妹早逝,两个曾经的亲家陡然间就成了仇家,隔阂一生就生了若干年。地域再近,心也远离。
事发后这么多年,原本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孰料就在近几年,塑影门的前任门主陈羽丰失踪,继位的陈静明显能力有所不及,使得陈安与凶案有关的传言又开始夹缝生存。无空穴,不来风,石中庸情知当年可能判错了案,却也苦于无力倒转时光。
就在今年五月,随着陈静按捺不住性子率众去了川东见林阡,塑影门不再在短刀谷只手遮天,传言开始有浮出水面的趋向,吟儿在林家军中日夜走访打探消息,无意间收获了这么一条。当得知谢云珊可能是被陈安先奸后杀之后,吟儿拍案而起义愤填膺,说什么都要为那个谢姑娘找到真凶,同时为萧瑾讨回个公道。但当时陈安不在谷内,吟儿听了许从容的劝告,决定还是先帮他一起化解萧谢两家的矛盾才是。
“真的要盟主她亲自干涉吗?”许从容问他。
“便让她干涉吧。”阡允了。
“可是,萧谢两家,已经五六年没有互相来往了。”许从容面露难色,“化解矛盾,只怕很是棘手。”
“那便更需要吟儿干涉了。她的巧舌如簧,世间无人堪比。”阡笑着说。
他准许吟儿这么干涉,除了理解吟儿的心肠之外,还因为萧谢两家的矛盾也应该在川北之战之前就消除,虽然听起来只是私仇中的私仇,然而牵扯到命案和几大家族,将来未必不跟着魏紫镝一起引起不必要的大乱。这件事,既然吟儿能做,就让她来做。
“还有,昨天闻因来跟我说,她见过陈安,还和寒家四圣之首的戴宗在一起。”许从容说。
“陈安?和寒家